26 閃耀

“300分！加拿大選手，德裏克·安德森刷新了自己的總分紀錄！成為全球首位短節目加自由滑兩套節目，得分超過300分大關的花樣滑冰運動員！”

“他看上很興奮，是的，他當然有理由興奮。他……哦，我國選手王熠出現在畫面中！場邊三位是他的教練。讓我們共同期待他首次登上ISU國際滑聯大獎賽總決賽舞臺的表現！”

“The?next?skater，Yi?WANG。”

“Represented?China。”

“熠王桑——”

“兒子，加油啊！！！”

“王熠！王熠！”

嘩嘩嘩嘩嘩。

掌聲響起，橫幅招展。

堅持神隐到現在，北看臺上的王建設同志終于憋不住發聲，右手拍打着林健虎的肩膀，高舉左手用盡全力為王熠吶喊。

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王熠微微一笑雙手在擋板牆上一撐。高舉手臂向場內觀衆致意，滑到冰場中央面對裁判席停下。雙眼視線從左到右掃過十數位裁判脖頸微擡，将眼神放空暫停思考，等待着比賽音樂響起。

19：16分，三十秒倒計時過半。現場攝像機鏡頭将他的面部特寫，通過視頻信號傳遞到世界各個角落。

19：17分，叮叮咚，連續三聲鋼琴音符濺起，一直望着前方，不知道看着什麽的王熠猛然回神，擡起右手眼帶驚喜，像是想要跟什麽人打招呼。

但是，他最終忍住了，放下手，閉起眼，再次睜開時，腳下冰刀合着三拍子的簡單旋律，蹬冰壓步來到冰場東南角。

狀似在複雜的情緒之中掙紮着，控制着腳下刀刃在冰面上滑行旋轉，留下一串串波浪與圓環交錯的軌跡。

冰場邊，擋板牆外側。

知道自由滑第一個關鍵點即将來臨，李勤、劉岩、安娜·克裏莫娃嚴陣以待。

注視着冰上的少年滑着轉着，寬松的白色袖管在氣流中翻飛，左腳後內刃支撐身體，右腳冰刀擦過冰面，抓住背景音樂惆悵的留白，刷的一下飛起。

不到一秒鐘的時間，整整的四周落下，右腳後外刃毫不費力的落在冰上，左腿舒展将身體線條拉長，延伸了視覺上的落冰滑出效果。賞心悅目，輕松靈動，兩組詞彙就這麽在全世界觀衆的腦海中生根，促使他們不由自主地發出了贊嘆的呼聲。

“wow！！”

第一個技術動作結束，第二第三個技術動作，後外點冰四周跳，阿克塞爾三周跳來臨。

王熠牢牢遵守安娜·克裏莫娃的教導，加大肢體幅度，加快收放速度，肩膀上部脖子包括眼神，卻與這種快相反，顧盼之間配合上臉部不同的表情與背景音樂相合，輕而易舉地将看他表演的觀衆帶進了自己的世界。

刷刷兩聲，兩次跳起落下，節目上半部分三個跳躍全部完成，他翻身打旋開始執行蹲踞式旋轉。跟着他一路慢慢移動到冰場西側的三位教練，兩位男性暫時松了一口氣抓緊時間平複心情，唯一的女性也就是安娜·克裏莫娃，卻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合十按在胸口，無聲向上帝祈禱。

原因很簡單。

在兩組旋轉之後，節目就會進入耗費了她無數心血的兩套接續步。她無比盼望，場上的少年能夠完美展現。

無論是從一個局外人的角度，還是從一位國王的角度都可以。只要他能真正投入進去，就能賦予這套自由滑生命。

“換足的燕式旋轉。換足前左腳‘T’型八圈，換足後‘q’型面包圈八圈，中間還穿插了一次變刃，最後再接上一個提刀燕式難度姿态，你們說打分裁判怎麽可能不給到四級？”

“基本功！強調過多少次！基本功紮實，旋轉速度才能快，用最短的時間轉最多的周數，拿最高的動作等級！李冬，打什麽哈欠？還不到十二點半怎麽就困了？！平常熄燈以後不是經常玩兒手機到一兩點麽！？”

比賽進行中，比索契快了五個小時的國內。

花樣滑冰國家隊電教室內，單人滑的男女老少齊聚一堂，一邊看直播一邊上教學課，一位又一位教練出聲教學，分析着王熠的技術動作。

來自CCTV5的轉播畫面中，王熠執行完燕式旋轉，腳下冰刀一擺滑到賽場西南角停下。

熟悉他節目編排，知道他接下來将要執行什麽動作的編排教練，清了清嗓子正準備說話，卻忽然一下被投影儀畫面中，王熠的表情和眼神驚住。

那一瞬，那一秒。

站在冰場上的王熠直視着場邊攝像機鏡頭，嘴唇微抿凝神傾聽，漸漸的，漸漸的，麻木爬上臉龐，悲傷浸滿眼眶，三拍子的鋼琴敲擊停下又起，聲音卻如同心情一般越來越沉越來越痛。

終于！

在自由滑音樂來到第一分四十秒時，爆發的情緒擊打在琴鍵上帶起一道重音，他演繹的故事，扮演的人物沖破了束縛，臉上帶着一絲決絕與渴望，勇敢踏出了追尋自我的第一步！

從左腳前外刃開始，将各種轉體步法糅雜在一起滑着舞着，跟随着逐漸連成一串的鋼琴旋律不斷向前，追尋着自己向往的感情。

賽場內外，王熠執行接續步時兼顧表演。無數懂行的觀衆，一開始還在驚嘆他腳下繁複的步法構成，但随着背景音樂越來越強越來越重，一種感同身受逐漸包圍了他們的心神。

直到王熠從冰場左邊滑到右邊，右腳冰刀撚轉數圈，手臂一掙，從右向左滑回，乘着恢弘的音樂惬意的将身體舒展，左腳前外刃在前，右腳後內刃在後，弓箭步壓腿鮑步滑行将腰身降下，臉上露出一抹暢快的笑容時，所有人的情緒終于跟随着攀到最高_潮的旋律一起爆發出來。

隐忍的人雙全攥緊鼻頭發酸，感性的人亦如冰場西北角的安娜·克裏莫娃，早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淚流滿面。肩膀顫抖着，雙手死死按在嘴唇上，生怕發出變調的叫喊，影響到了場上少年難以言喻的驚人狀态。

“我的天，這種氣場！王熠啥時候到這種地步了？”

鮑步滑行，來自情感上的觸動，直接擊中人心。

國家隊電教室內，數位執教單人滑的教練員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同樣是學生，王熠還不到十七歲就已經達到了這種高度，他們教的學生呢？

難道這就是天才？這才是那孩子的另一面？

“……行了，都別感慨了，做好自己的工作。王熠在國際大賽上取得的成績越好，餘下運動員的機會也能越多。”

将懸在空中不知道多少秒的保溫杯放下，王姓教練組組長注視着幕布上直起身體右腳擡起，用左腳前外刃支撐身體滑行，轉體變刃，開始用一連串左腳前外刃右腳後外刃莫霍克步，右腳後外刃右腳前內刃轉三，右腳前內刃轉左腳後內刃莫霍克步旋轉加速，準備執行聯合跳躍的王熠繼續道。

“本賽季按目前的情況來看，明年世錦賽依舊是兩個名額，再往後就不一定了。”

“等王熠徹底成長起來，隊裏的男單運動員也能……咳咳！這！這是什麽跳躍姿勢？！”

刷。

腳下冰刀破開冰面的響聲傳來，王熠熟練使出标志性的莫霍克轉三莫霍克，為接下來執行的聯合跳躍提速。冰場邊安娜·克裏莫娃依舊在哭，她身邊，李勤、劉岩懸起了心。

電光火石間，王熠再一次将浮空的右腳冰刀落在冰上，幫助左腳後內刃發力，跳上高空開始旋轉。

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沒有選擇雙臂抱胸鎖緊身體，而是在兩條手臂配合彎曲的左腿起跳，給出一個向上的上升力後順勢将兩臂高舉超過頭頂，左手握在右手手腕上開始旋轉。

擋板牆外，李勤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目瞪狗……不對！是目瞪口呆，張大嘴巴愣在原地。

傻愣愣的注視着王熠在空中轉夠四周後落下滑出，第二次将左腳刀齒點在冰上，同樣将雙手上舉接上了一個三周跳。

下一瞬。

轟然爆發的驚呼聲将他叫醒，他趕忙合上下巴在心內咆哮：臭小子，老子早他媽知道你今天要搞妖蛾子！不過鑒于你成功了，執行的過程确實挺漂亮，老子就大人有大量，放過你。

“God！Evan！I?Love?You！Love?You——！！！”

“呀啊啊啊啊啊！！”

“老勤！老勤！你剛才看見了沒？！雙手上舉！雙手上舉！這是第一次出現吧，還這麽漂亮！Goe鐵定加三吧？！”

跳起落下，王熠執行完第二組，由後外點冰四周接後外點冰三周構成的聯跳。

四面看臺上被他驚住的一萬兩千名現場觀衆終于回神，與早已化身迷妹狀态的安娜·克裏莫娃一起放聲尖叫。

19：21分，經久不衰的吶喊聲中，王熠在執行完後外結環三周跳，勾手三周跳後，開始執行最後一個技術動作，跳接換足的聯合旋轉。

人在冰場中央，蹲姿、燕式、直立三種姿态流暢轉換，與冰場上空回蕩的旋律餘韻交融在一起，将整套自由滑節目收尾。

刷刷刷，冰刀碾磨冰面。

三圈、六圈，旋轉之中，王熠注意到場邊看着他的俄羅斯選手伊凡·貝利亞。

八圈、十三圈，他将上半身後仰，右手手指勾住右腳刀背稍稍拉高，在刀尖超過腰部以後沒再繼續使力。

他記得李勤的交代，清楚新鮮感與期待值的重要性。明白今天這套自由滑表現出的表演，與雙手上舉已經足夠令人印象深刻，再多的話只會分薄記憶點。

唯一的問題是，對四面看臺上許多還沒看夠的觀衆不太友好。但沒關系，不要忘記，這只是他進入成年組後第一年。

今後啊，這樣的比賽還有很多很多場，喜歡的話就請一直看下去，一直支持他。

就是對他的對手們來說不是一個好消息。

他這麽年輕，他今天的表現又只是一個開始。他很怕一路滑下去、贏下去，會狠狠打擊到他們的自信心。

嚓！

“Yi?WANG。”

“From?China！”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