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沒什麽,嘿嘿,”寧窈綻放出小太陽般的笑臉,求生欲十足地拍着馬屁,“陸公子好棒,輕輕松松破了結界,能告訴我術式嗎?”
陸執:“沒什麽術式,硬闖就是了,這種小兒科的結界……”他頓了頓,話鋒一轉,“算了,就算教了你也學不會。”
一句話把道一宗上上下下嘲諷了個遍。
寧窈怕死,可也有些不服氣,她面色還帶着酒醉的緋紅,鼓着臉,“我怎麽學不會?有本事你教我,我保證一天就學會禦劍!”
陸執垂着眼眸,緩緩收回血魄劍,高大清隽的身軀在地上投下陰影,“你有師尊,我怎麽能教你?”
“對哦,那不就等于背叛師門?”寧窈假意為難地扣了扣下巴,誇張地嘆了口氣,“背叛師門會被處死的,太遺憾了。”
她随口一說,并沒有真想跟魔尊大人學習的意思。
陸執聞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眸中似乎融進暮色中迷離的霧氣,複雜難明,“死了就可以了。”
死?
寧窈打了個寒噤,她現在神經脆弱得很,聽不得死字。
聽到就覺得陸執要殺她。
陸執轉身朝着地牢的方向,風吹動他冷肅的玄黑衣袍。
寧窈沒聽見警報聲,才後知後覺地明白。
剛才他說的死,不是她,而是——道一宗那位師尊?
面前那道身影頓住,陸執側目看向她,目光微凝,像是在等她。
寧窈振奮精神,小跑着追上去。
兩人掐了隐身決,在陸執的帶路下,這條陰暗幽遂的地道竟沒有上次來時那麽恐怖,寧窈亦步亦趨地跟着他,為了不引起侍衛注意,他們一路都沒有交談,可就是充滿安全感。
畢竟他剛才還疑似放話,要殺了道一宗的化神境宗主。
她此刻充滿了敬畏。
主要是畏。
這樣比起來,一個破地牢頓時變得溫馨可愛。
……
地牢的壁燈是煙熏色的淡淡幽黃,昏慘慘,靜悄悄。
陸執以熟練的手法随手迷暈了兩個守衛。
寧窈顧不上太多,蹲下來在守衛身上摸到鑰匙,開鎖,用力拍了拍那倒黴大家夥的鐵籠子,“喂!別睡了!起來跑路!”
藏在陰暗中,面目模糊的大家夥微微擡起眼皮,露出金黃色瞳仁,眼睛黯淡無光。
寧窈發現它傷得更重了,沒處理過的傷口開始潰爛發臭,這次近看才看見,原來不止背上,就連手腳指甲都被拔掉了。
應該是防止它暴起抓人。
“不……不……”大家夥費勁地開口,吐詞不清,他舌頭斷了一截,急得傷口滲出血了,還是只說清一個不字。
“不走?你會死得很慘的。”寧窈板着臉吓唬他。
它笨拙地閃躲着眼神,和人對視時顯得很害怕:“不……不……”
很神奇,自從寧窈無師自通地學會使用幻術後,她能看得更遠,聽得更清晰,感知力變得更強。
——比如現在,她就能聽懂這家夥在說什麽。
“不能走,我沒有殺人,沒有吃心髒,沒幹壞事,他們不能冤枉我。”
這家夥的智商放在魔祟裏都只能排倒數,難怪會倒黴催的被抓到。
她是沒那麽無聊,非要管它死活,可它真頂了罪,就沒人會全力追查真正害人的魔祟,她就還有危險。
她哼了聲,擺出兇巴巴的表情:“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本公主帶你去找真正幹壞事的魔祟!”
它的眼睛緩慢地眨了下,片刻的猶豫後,終于被說服。
它在逼仄的鐵籠裏艱難地站了起來,雙腿發顫,粗長的鐵鏈發出輕響。
……還真是,意外的好騙。
鐵籠是特制的,沒有鑰匙能打開,四面都貼着符咒,得先毀了四張符咒才能放它出來。
寧窈緊張地搓了搓手,期待地看向陸執。
他從剛才便一言不發,面容平靜不帶一絲情緒,他垂着狹長深邃的眼眸,問,“它是只魔祟,你确定要救它?”
“确定啊。”
“你怎麽知道不是它幹的?”
地牢裏溫度陰冷,寧窈忍不住搓了下冰涼的手臂,她體質屬陰,溫度比常人低,何況是在這不見天日的地下。
現在她只想速戰速決,她不知道為什麽陸執一而再要她回答。
可她知道,如果說服不了陸執,她今天帶不走任何東西。
寧窈清澈的眼眸裏映着光,靠近陸執說:“我是霸道公主啊,公主就是為所欲為的……而且他沒害過人。”
醜是醜了點,看久了竟還有幾分可愛,而且從它身上感覺不到絲毫惡意。
“那以後呢?”
“以後害人再說,”寧窈目光澄澈,連一絲閃爍都不曾有過,她微微笑着,“而且我相信它。”
陸執的身形半邊都在陰影裏,茕茕孑立,面上出現一絲迷惘。
相信……嗎?
他擡起眼,黑眸從那張鮮活的笑臉上劃過,心裏一時間複雜難明,他從沒試過被相信,不懂那是種什麽滋味,更沒試過去相信別人。
壓下情緒,陸執下颌微擡,看向外面的方向:“來人了。”
寧窈眼神驚恐,是真的,她聽見腳步聲了,“你怎麽不早提醒!”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笑笑笑,還有心思笑……寧窈咬緊牙,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瘋狂朝陸執打手勢,示意他別出聲,別輕舉妄動,下次再來劫獄。
陸執面色淡淡的,自帶冷清的矜傲感,“公主不是為所欲為嗎?”
轉眼間,肖惟風帶着幾個随從已趕到面前。
“阿寧?真的是你!”他震驚地看着寧窈,“夜闖地牢,就算是公主你也……”
寧窈氣呼呼地瞪大了眼,語氣蠻橫:“怎麽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裏是我家,我愛什麽時候闖就什麽時候闖,用向你請示嗎?”
肖惟風審視般地掃了眼四周,魔祟還在,幸好他趕來及時,沒出大亂子。
他只是想不通,憑寧窈三腳貓的本事,她怎麽可能沖破禁制?
他看着寧窈,頭疼不已,又怕語氣太沖讓他們之間關系更遠,只好放緩了語氣,問:“阿寧深夜來做什麽?怎麽不叫我陪着?”
從前寧窈去哪裏,無論是踏青,還是女孩家的宴會,都要巴巴地叫上他相陪。
肖惟風突然發現,自動這次北伐回來,再沒聽見她期期艾艾地跟在身後,喚他惟風哥哥了……
想起上次在公主府,寧窈跟護崽似的維護那冷面公子的架勢,肖惟風心裏很不舒服。
寧窈從背後掏出小皮鞭,揚手重重一甩——
她倨傲的擡起小臉,憤恨地盯着魔祟:“它在我身上留疤,害得我夜不能寐,想起來就恨得牙癢癢,一定要來教訓教訓它。”
揚手又是一鞭。
她假裝失手,甩在鐵籠邊上,揚起一地血塵。
“好了,別甩到自己。”肖惟風抓住她的小皮鞭,搶過來,他目光一柔。
這只皮鞭是他送的,小寧窈表示過會永遠帶在身上……
她心裏果然是只有他的……
這位四處征戰,向來以冷硬作風示人的小侯爺心中霎時柔軟一片,他走近寧窈,溫柔地擡起手:“在哪兒瘋了?頭上都是葉子。”
寧窈下意識要躲,卻來不及。
手的陰影覆蓋在她臉上,她睜大眼睛,那一瞬心裏閃過的念頭竟是陸執。
這竹葉是剛才園子裏弄的吧?陸執明明看到了,怎麽不幫她拿掉???
寧窈呆滞了,所以她就頂着滿頭破樹葉一路飛過來,肯定是因為那個定身術,那麽大的風都沒吹走樹葉……
好丢人哦,她有點崩潰……
陸執他欺負人!
陸執站在暗處,眼見肖惟風伸手要碰到寧窈的頭發,眸中促狹的笑意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陰沉。
烏雲滾滾,乍然響起一聲驚雷!
轟——!
只聽得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循着聲音看去,那重達千斤貼着封印的鐵籠子突然四分五裂,而方才囚在籠中的魔祟已然不知所蹤!
就好像憑空消失一樣!
寧窈都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一定是陸執幹的……
他太大膽了,完全沒有把肖惟風放在眼裏,當着他的面都敢劫囚,這跟在人家的祖墳起舞有什麽分別?
大佬做事,果然非同凡響。
果然,肖惟風氣得狠狠一掌拍在鐵杆上,震得寧窈腦瓜子嗡嗡的。
她揮開揚起的灰塵,睜大眼睛明知故問道:“那醜東西呢?去哪兒了?大膽!竟敢當着本公主的面……啊!”
話說到一半,寧窈突然身子一輕,騰空而起,她吓得死死閉上眼睛,心跳沒命的跳動。
耳邊傳來一聲輕嗤:“膽子這麽小,還劫獄。”
是美人大魔頭的聲音!
寧窈睜開眼,她已經身在空中,卻不見陸執在哪裏,她被一團迷離的黑霧緊緊包圍,仿佛被一股力道裹挾着向前。
“陸……陸公子?”
那團黑霧冷淡的“嗯”了一聲,忽然伸出手,在寧窈頭發上輕輕一掃。
兩片細窄的竹葉自空中悠悠蕩蕩墜下。
“早一點不幫我弄掉,丢死人了。”寧窈不高興地抱怨着,她這下細看才發現,裹着自己的哪裏是黑霧?那是陸執!
作者有話要說:大魔頭好幼稚哦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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