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入夜後,?溫度降了下去,偶爾吹起的風裏也沒了白日那番燥熱,倒有了些許涼意。
暮霭沉沉,?涼意漸來。天邊懸挂着一輪圓月,皎潔地銀色光芒緩緩灑向大地。
木雲枝收拾了下手邊東西,拿起劍,?準備去院中練功。
青蘿正巧端着茶水回來,迎面碰上,?見她手握着劍,?有些許詫異:“太子妃,這個時辰了,?還要去練劍麽?”
木雲枝笑着點了點頭。
往日裏,?晚間倒是很少練劍。不過盛夏到來,?因為天氣太熱,白天練劍的時間大大縮減,但功課不能落下,?只能選擇溫度正合适的晚間來彌補。
眼下太子殿下不在,正好可以去練一會兒。
木雲枝轉身去了院中,?青蘿腳步匆匆進了屋子,将手中茶水放下後,便跟着過去了。
月色如水,皎潔光輝靜靜照下。
木雲枝提劍在院中練習,一整套劍法使出來,?她總覺得有些不對勁,感覺好似少了點什麽。
她右手執劍,站在原地稍稍用手腕使力,莫名比劃了幾個動作。青蘿站在她身後的屋檐下,?略顯疑惑的望着她。
木雲枝忽的皺起眉頭,不由想起昨日與那黑衣刺客對招時的事。那人劍法奇特,她以前沒見過。
當然,她見過的劍法其實也不多,只是……總覺得有些許奇怪。有點熟悉,但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見過。
除此之外,她還想到的,是她在與刺客對招時幾乎沒有反抗之力的結果。若是那刺客對自己有殺心,她這會兒怕是沒法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練劍。
說到底,還是她自己的功力不夠。
先前在禁軍營與賀飛統領比試,賀飛統領手下留情,給了太子殿下和她爹爹面子,可木雲枝也明白,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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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面對刺客,她也不是對手。
她心中莫名有種挫敗感,仿佛自己一事無成,什麽都做不好。即便他日她直接擋在太子殿下身前,也未必能夠保護得了他。
她握緊了手裏的劍,擡起頭望了眼夜空中的月亮。安安靜靜,不論有沒有人欣賞,它依舊散發着光芒。
木雲枝抿了下唇,忽的嘆息了一聲。
青蘿見她有些不對勁,連忙大步走了過去,小心着詢問:“太子妃,您怎麽了?”
“沒事,”木雲枝轉過身來,笑了笑:“殿下要回來了嗎?”
“還沒,”青蘿如實回答:“昨夜殿下遇刺的事,陛下和皇後娘娘知道後便将他召進宮了,這會兒還沒出來呢。”
木雲枝深呼吸了下:“好吧,既然殿下還未回來,那便多練一會兒。”
青蘿連忙又道:“太子妃,時辰也不早了,是否該去沐浴了?再遲些,晚間的風大呢。”
“無妨,還早。”
青蘿便沒有再說什麽。
夜色深沉,帶着絲絲寒意的風毫無征兆的襲來。秦骁才從皇宮出來,滿臉疲憊,被風一吹,下意識哆嗦了下。
有點涼。
身邊的莫開連忙開口:“殿下可是冷?”
秦骁搖了下頭:“沒事,回東宮吧。”
“是。”
他上了馬車,坐在車內閉目養神。
腦中不由浮現出在鸾鳳宮中父皇與母後同他說的那些話,以及,交代的他必須要做的事情。他莫名有些煩躁,忍不住握緊了雙手,眉頭也皺起了些許。
再睜開眼,眼中多了幾分凝重。
馬車慢悠悠在東宮門前停下,車外的莫開提醒:“殿下,我們到了。”
秦骁應了一聲,緩了緩神,才起身從馬車中走出來。
雙腳剛落地,秦骁便問:“太子妃呢?”
旁邊的宮人神情有些慌張,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又像是有些害怕。
秦骁皺了下眉。
莫開開口:“太子殿下問你話呢,你沒聽見?太子妃呢?”
宮人連忙拱手回答:“太子妃方才在院中練劍,扭到腳了,這會兒正在卧房內。”
莫開一驚:“叫禦醫了嗎?”
宮人還沒來得及回答,莫開身側的秦骁便大步朝裏面進去。他嘆了口氣,連忙跟了過去。
卧房內。
木雲枝擡着右腿放在身前的椅子上,扭到的地方此刻紅腫着,半分沒有要消退下去的意思。青蘿坐在旁邊,緊皺着眉頭,小心翼翼擡起她的腿,一臉嚴肅的用手裏的冰袋替她輕輕按壓揉着被扭到的位置。
木雲枝看了看青蘿的表情,笑着伸出手去戳了戳她的臉頰:“哎呀,青蘿,你怎麽這麽嚴肅,不過是扭到腳了而已,不是什麽大事。”
“太子妃啊,這哪裏不是大事,等會兒殿下回來了,我們可都得挨罵。您說,您練劍就練劍吧,為何要在雙腿腳踝上綁兩個沙袋?您看看您現在……”
話還沒說完,青蘿便嘆了口氣。
木雲枝略微心虛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她只是想稍微嘗試一下二哥和三哥平時練功時的方式罷了,但誰承想,腳上綁着沙袋來練功對她來說,難度比想象中要大些。
她不過是出劍的時候沒站穩而已,她自己也沒想到會扭到腳。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
“沒事,”木雲枝說:“等會兒殿下回來了,我不會讓他罵你們的。我要做什麽,你們也攔不住,都是我自己的責任。”
“太子妃呀……”
“別說了別說了,”木雲枝伸出手捏住青蘿的臉:“快給我揉揉,還疼着呢。”
青蘿撇了撇嘴,略微無奈的嘆息一聲,還是很聽話的給木雲枝用冰袋輕輕按壓着她扭到後紅腫的位置。
冰袋很涼,在她腿上來回按壓着,她忍不住哆嗦了下,肩膀随着抖了抖。
青蘿注意到了:“您冷嗎?要不要披件披風?”
木雲枝搖了搖頭:“沒事,我不冷,就是腳上有點點涼。不礙事。”
話音剛落,青蘿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門口便有人大步走了進來。兩人聽見腳步聲,同時朝房門那邊看去。
進來的,是皺着好看的眉頭、卻有些嚴肅的秦骁。
青蘿小心着将木雲枝的腿擱在椅子上,當即起身行禮:“參見殿下。”
木雲枝也想站起來,但她只能一只腳站立,剛起身,便沒站穩的踉跄了下,重心不穩的坐了回去。
她眨了下眼睛,有點懵,而後朝秦骁露出笑容來:“殿下,你回來啦。”
秦骁扶額,方才凝重的神色消失了大半。他徑直走向木雲枝,瞥了眼她的腿,皺着眉問:“還疼嗎?”
“不疼不疼,小事情。”木雲枝笑着擺手,看起來表情輕松,就像是真的不疼一樣。
青蘿見狀,不動聲色的退出了房間。
秦骁在原先青蘿所坐的位置坐下,擡起木雲枝的右腳,拿過旁邊的冰袋動作小心翼翼的按了按她那肉眼可見紅腫起來的位置。
木雲枝笑了笑。
房內安靜。秦骁看着木雲枝的腿,木雲枝盯着秦骁的臉。
待按揉的差不多了,秦骁才将手中冰袋放下。濕漉漉的,沾了一手的水。
木雲枝連忙将邊上準備好的布巾遞了過去,他接過,稍稍擦拭了下自己的手。
木雲枝笑道:“辛苦殿下了。”
秦骁瞥了她一眼:“天色已晚,你怎麽還在院中練劍?是不是天太黑,沒看清楚絆到了石頭什麽的才扭到腳的?”
“不是……”
木雲枝收回看秦骁的目光,擡手假裝整理了下發絲。
秦骁走回她身邊坐下:“既然不是絆到石頭了,那你是怎麽扭到腳的?難道是平地摔?”
“這倒也不至于……”她笑了笑:“就是我想嘗試一下家裏兩個哥哥平時訓練的方式,我看他們都挺輕松的,但是我沒有想到……這事吧,暫時不在我的承受範圍之內。”
秦骁挑了下眉。
木雲枝連忙又說:“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就是扭到了而已,過兩天就能好,你別擔心,我下回換個方式練。或者等三哥來了,我問問他能不能給我安排一個比較合适我的訓練方式。”
秦骁牽起木雲枝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揉了揉。
她抿了抿唇,小心着看了看秦骁的臉色。他應該不至于為這種事情生氣的吧,扭到腳的是她……她自己都不介意的。
她正要開口,秦骁卻先問了:“枝枝,你能告訴我,你為什麽一定要每日練劍嗎?”
木雲枝一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她眨了眨眼,而後露出笑容:“這不是很簡單的問題嗎,我可是木家的女兒,我爹爹、阿娘、哥哥們都會武,我要是不會,豈不是丢了他們的臉?”
“可你如今是太子妃了,即便不會,也沒有人敢取笑你。”
“可是我自己會啊,”木雲枝反握住秦骁的手,眼神堅定:“每日功課,不可荒廢!再者,我如今是太子妃,身邊站的可是太子殿下你,我要是沒有點功夫,怎麽能好好保護你?”
秦骁臉上表情僵住,看着木雲枝的眼睛裏滿是訝異。
這樣的回答,不在他意料之中。
她想保護自己……?
他握緊了木雲枝的手:“我身邊有很多護衛,你不必……”
“他們是下屬,護着你是他們的責任,可我與他們不同,太子殿下你于我而言,是重要的人,我想要保護殿下,并非出自責任,而是來自內心。”
秦骁注視着木雲枝的眼睛,嘴唇輕輕動了下。
木雲枝亦望着他,眼中有些許光微微閃爍着。
她伸出另外一只手撫上秦骁的臉,又說:“殿下,你是我想要守護的人。”
太子殿下是她願意用自己的性命和一生去守護的人。
“枝枝……”
秦骁要說些什麽,木雲枝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漆黑又深邃的眼眸裏,直直望着秦骁。眼底倒映而出的,是他的面容。
木雲枝往前湊了些,靠在了秦骁胸口。他稍愣了下,伸手抱住了她。
他心跳很穩,铿锵有力。
她緩緩閉上雙眼,嘴唇抿着,卻下了一個對她而言極其重要的決定:
殿下,我會變得像二哥和三哥那樣厲害,我一定可以保護好你。就像阿娘在戰場上不顧一切護着爹爹那樣。
此情一諾,自此刻起,若非生死相隔,決不食言。
若有違誓言,定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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