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木雲枝将秦骁送回房休息。

扶着他躺下時,?他還握着木雲枝的手,看向她的那雙漆黑的眼眸裏帶着幾分複雜的情緒。他抿着唇,似是有什麽話要說。

木雲枝用另一只手扯過被子,?輕動作蓋在了他身上,小心着掖了掖被角。被褥是蠶絲被,蓋着不會覺得太熱。

她定睛去看秦骁時,?秦骁依舊在看她。

木雲枝伸手摸了摸他額頭,語氣柔和:“殿下,?怎麽了?要是有哪裏不舒服的要和我說,?千萬別忍着。”

秦骁抓着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摩挲了幾下。他嘴唇動了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木雲枝看見了他的表情:“殿下,?你是不是想說什麽?”

秦骁望着她的眼睛,?稍猶豫了下,還是開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

詢問的語氣裏,充滿着小心翼翼。他聲音甚至不大,?只有木雲枝能聽見。

他望向木雲枝的深邃的眼眸腫,清楚倒映着她的面容。同樣也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木雲枝一愣,?連忙搖頭:“怎麽會呢?殿下哪裏沒用,殿下是因為勞累才不舒服的,這和有沒有用沒有關系啊!”

她抓緊了秦骁的手,眉頭皺起,滿眼都是擔憂:“殿下,?你不要胡思亂想,我怎麽會因為你不舒服而覺得你沒用?人的身體多多少少都會覺得有些不舒服的,沒有人可以一直健健康康,沒有任何病症的。”

“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嗯!”木雲枝很肯定的點頭:“殿下,?你不要胡思亂想,先休息,我過會兒來喊你起床用晚膳,好嗎?”

秦骁點了點頭:“嗯。”

他閉上眼睛的同時,也松開了木雲枝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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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雲枝依舊擔憂着,坐在床邊看了他一會兒,确定他沒有再出現不舒服的症狀後,才蹑手蹑腳的起身離開。

她走出房間時帶上了房門。

一直候在門口的青蘿随即走了過來,小聲詢問:“太子妃,殿下還好嗎?”

木雲枝說:“應該沒有大礙。”

她把先前陳禦醫給她的那張藥方交到青蘿手裏:“青蘿,你拿着藥方去抓藥,快去快回。”

“太子妃放心!”

青蘿好生收起藥方,轉身便跑走了。

相比較秦骁的身體,她更加在意他方才說的那番話。好端端的,為什麽還問自己會不會覺得他沒用?只是忽然頭暈不舒服而已,按理說,這其實不算什麽,她平日裏練劍時間太長,也偶爾會有相似的感覺。

可他……

就她眼中看到的太子殿下,是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這樣的話來的。

暮色漸漸降臨,燥熱減輕些許。

木雲枝拿着青蘿抓來的藥,在東宮廚房外的空地上熬藥。她手中拿着一個蒲扇,一邊看着藥罐中湯藥的成色,手中扇風燃火的動作卻沒有停歇。

藥罐中升騰起的熱氣燙人,她皺着眉,小心翼翼的往側面看,時不時用扇子扇兩下,将那些影響視線的熱氣扇走。

青蘿端着一杯茶走來,在木雲枝身邊位置蹲下,将茶杯遞到她面前:“太子妃,喝口茶吧,您都在這兒守了差不多半個時辰了。”

“陳禦醫說這藥汁得熬到快見底的時候才最好,馬上就好了。”

她笑着接過青蘿遞來的茶杯,一口下去,喝了半杯,而後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青蘿道:“這種事情,讓我們下人來就好,太子妃您還親自在這裏守着,這要是讓将軍和夫人知道了,肯定要說我了。”

木雲枝一邊笑着将茶杯遞還給青蘿,一邊道:“不會的。他們要是說你,我會護着你的。”

青蘿接住,略顯無奈的嘆了口氣後,慢悠悠的站起身來。

木雲枝的藥很快熬好。将藥汁從藥罐中倒出來時,很明顯的可以聞到各種藥材混合在一起的苦澀的味道。

而且,藥汁是偏黑色的。

木雲枝盯着那碗藥汁看了會兒,擡手抓了抓頭發,她可都是按照陳禦醫的叮囑熬的,這顏色……應該是正常的吧。

青蘿過來,木雲枝便問了句。

青蘿笑:“當然是正常的,藥汁大多是黑色,或者是褐色的,而且,哪裏有藥是甜的啊。俗話不是說,良藥苦口嘛~”

木雲枝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她端着藥回到卧房時,秦骁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身後墊着一個枕頭,半倚靠式的姿勢望着他正對面的窗子。外面已然天黑,隔着窗戶,其實什麽都看不見。

木雲枝走過去,将藥碗放在床邊的小桌子上。

秦骁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轉頭看木雲枝時,臉上便帶起了笑容。

木雲枝在他身邊坐下:“殿下,你剛剛在看什麽呢?”

秦骁搖了搖頭:“沒什麽,不過是覺得有些無聊。”

一個人待在房間裏,怎麽都覺得無聊。

青蘿很快拿着木雲枝交代的東西來了房間,放好後便自覺離開。

她拿來的,是一包蜜餞,還有稍許的白糖。

木雲枝端起藥碗,用勺子輕輕攪動了下偏黑色的藥汁。苦澀的藥味很快蔓延至秦骁的鼻間。

他嗅了嗅,又看了眼木雲枝手中那碗裏的藥。而後不由自主皺起了眉頭,身體下意識的往床裏面挪動了些,明顯的抗拒着要喝這個藥。

見他抗拒,木雲枝笑了下:“殿下,你都這麽大的人了,該不會還害怕喝藥吧?我這都給你準備了蜜餞和白糖,不會很苦的。”

秦骁卻不信。哪裏有藥是不苦的?他只是因為勞累了些才有那麽點不适感,休息休息便能好,完全不用喝藥。

他偏過腦袋:“我沒有大礙,不用喝藥。”

“殿下,這可是我坐在廚房外面守了半個多時辰熬出來的藥,你真的一點面子都不給嗎?”

秦骁一愣。枝枝親自熬的?

他小心着轉過頭去。木雲枝正望着他,略顯可憐的朝他眨了眨水靈靈的大眼睛,眼中的期待極其明顯。

他抿了下唇,又看了眼她手裏的藥。肉眼可見,絕對很苦!

他內心掙紮了下,還是很抗拒。但看木雲枝,她依舊兩眼期待的望着自己。

秦骁想了想,好歹是枝枝親自為自己熬的藥,不管苦不苦,還是得喝。反正,這裏還有蜜餞和白糖不是麽?

只是調理身體的藥,喝兩口,死不了的!

他點了下頭,然後從木雲枝手裏接過了那只碗。心下暗暗深呼吸了好多次後,端起藥碗,憋着一口氣,咕嚕咕嚕将裏面的藥汁全部喝完。

苦澀的味道從口中迅速蔓延開,咽下後,整個喉嚨裏都充斥着那股苦澀且讓他覺得有些不舒服的味道。

他緩緩呼出一口氣,木雲枝連忙給他倒了杯水來,他接過後便是一口飲下。

木雲枝又遞給了他一顆蜜餞,他也沒有任何猶豫就都進了嘴裏。這時候,嘴裏那苦澀的味道才稍微得到了些許的緩和。

難以想象,一副調理身體的藥竟然如此苦澀!

木雲枝問:“殿下,真的很苦嗎?”

秦骁松口氣的同時擡起衣袖擦了擦嘴:“你要是想知道的話,碗裏還剩下了點,你要不要嘗嘗看?”

木雲枝連忙笑着擺手。

秦骁挑了下眉:“真的不嘗嘗?枝枝,夫妻要同甘共苦才行。”

“……”

木雲枝笑了笑:“殿下你不要騙我,同甘共苦應該不是這樣用的。跟喝藥肯定是沒關系的。”

秦骁笑了下,看着碗底還剩下的大約一口的藥汁,腦子裏忽然冒出來一個念頭。

他說:“還有一口,我喝完吧,枝枝,給我再拿一顆蜜餞。”

木雲枝乖乖點頭:“好。”

她轉身去拿蜜餞那一會兒功夫,秦骁迅速将碗底的藥汁含入口中,待木雲枝拿着蜜餞轉過身來,他毫無征兆的伸出手扣住了她後腦。

兩唇相抵,他口中苦澀的藥汁被他渡入她嘴中。

她睜大了眼睛,即便只有一點點,可那苦澀的味道卻像是一滴入清水的黑墨,迅速蔓延開來。

她皺起眉頭,下意識掙紮,秦骁卻用力将她抱緊。一只手緊緊扣着她的腦袋,一只手攬着她的腰,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待她将口中的藥汁咽下去後,秦骁才作罷。

木雲枝擦了擦嘴,連忙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可苦澀的味道依舊殘留着。

旁邊的秦骁一臉笑意,毫不掩飾的表露着他“陰謀”得逞後的愉悅。

木雲枝伸手在他胸口捶了下:“殿下,你這個壞家夥。”

秦骁笑出聲來:“我可沒說我是好人。”

木雲枝撇了撇嘴,轉身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身後身影籠罩,有一雙手環住她的腰,身後的人已然靠在了她肩膀上。

“你這才剛回來,就又要走?”秦骁的聲音低沉:“你該不會是又準備去練劍了吧?這都天黑了,該休息了。”

木雲枝笑了下:“每日的功課還是得完成的。”

“今日就不能偷懶一下?”

“為什麽呢?”木雲枝笑着轉過頭去看他。

秦骁亦望着她。他稍蹙了蹙眉:“因為我。”

他擡起一只手撫上木雲枝的臉:“枝枝,我今天身體不适,你就不能留在這裏陪我麽?”

“我在院中陪你也是一樣的。”

“哪裏一樣?”秦骁瞬間摟緊了她:“我不管,你不能把我一人丢在房間裏不管!”

木雲枝失笑,拍了拍秦骁的臉:“殿下,你還是小孩子嗎?怎麽還撒起嬌來了?”

“如果你留下來陪我,我也不是不能當個小孩子,至于撒嬌,也不是什麽太大的問題。”

木雲枝笑了起來,她稍稍轉身,伸手回抱住秦骁。她靠在他胸前,笑道:“好好好,我就留在這裏陪殿下,哪兒也不去,行不行?”

“行。”秦骁點頭,順勢往她頭上蹭了蹭,又将她抱緊。

兩人相擁片刻,而後身影傾斜,卧了上軟榻。

房內的燭火輕輕搖曳,火苗歡快跳躍,而窗外的月色,帶着些許朦胧悄悄爬上了枝頭。

夜色與月色相映襯,照拂着世間萬物。

天地靜谧,夜月沉和。

此間山河,你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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