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木循陽和木承州回來後察覺到不對勁,?連忙讓護送他們回來的侍衛喊上了附近巡邏的侍衛隊進了木府。

府內煙霧缭繞,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的,都看不清楚路。地上橫七豎八的躺着木府下人。

木循陽着急着查看,?發覺他們只是被迷暈了,都還活着。

木承州道一聲“不好”,酒意瞬間清醒:“我的夫人!”

他用衣袖捂着口鼻,?往內院沖進去。

木循陽立刻帶着侍衛跟上去。

後花園裏,黑衣人的屍體遍地都是,?少說也有四五十具,?亂七八糟的倒在各個地方。

他們帶人過去的時候,餘慧姝和木斂雨已經有些透支,?靠着意志還在支撐着。涼亭內,?木雲枝抱着木雲天,?滿臉的錯愕,像是不相信般緊緊的抓着他的手。

剩下的黑衣人,木承州和木循陽帶人清除了,?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今夜的木府,屍橫遍地,?原本有着花香,有着皎潔月色的花園,此刻猶如煉獄,空氣裏盡是血腥的氣息,很是刺鼻。

侍衛清理院子裏的黑衣人屍體時,?餘慧姝和木承州立刻跑去了涼亭內。木雲枝抱着木雲天沒撒手,神情有些恍惚。她身上沾着不少血,發絲略淩亂,怎麽都不是一副看起來好的樣子。

餘慧姝緊皺着眉頭,?伸出手小心翼翼在木雲枝頭上輕拍了下:“枝枝,松手,好嗎?”

木雲枝擡起頭看向她,眼神慌亂,依舊抱着木雲天沒有松開手。

木雲天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溫潤,只是沒了血色與氣息。他安靜的模樣,如同一只在風中失去生命的蝴蝶,看似一如往昔,可實際上,再也無法回到曾經的樣子。

“阿娘……阿娘……大哥不動了,他流了好多血……叫大夫,快叫大夫!”

餘慧姝眼神情緒閃爍着,眼裏亦是難過。她見過無數的生死離別,她也知道将來有一日她會和自己的家人說別離,只是她也沒有想到,她家天兒會走在她前面。

木雲枝又着急着看向木承州:“爹爹,叫大夫啊,你們為什麽不動?快去叫大夫啊!”

她憤怒着急的聲音,伴随着抽泣聲響起,在院子裏格外清晰。

木循陽和木斂雨也慢慢走過來,望着地上已然沒有任何呼吸的木雲天,兩人臉上亦是悲憤,又是難過。

餘慧姝伸手抓住木雲枝的手腕,用力強行将她緊抓着木雲天的手給拉扯了下來。

木雲枝忽然開始掙紮,下意識的喊出了聲音。

餘慧姝無奈,只能下手,将她劈暈。

木雲枝身子軟下來,無力的靠在餘慧姝懷中。餘慧姝将她的頭發捋了捋,繼而看向被木承州抱起的木雲天的……屍身,嘴唇緊抿着,心中情緒崩潰大亂,可表面上,她卻不能展露出來。

她要是都慌了,她的兒子女兒們怎麽還能穩住?

“循陽,”她定了定神後開口:“将你小妹送回房間,喊大夫來給她檢查一下,看看是否受傷,是否有大礙。”

“好。”

木循陽走過去,将木雲枝打橫抱起。

餘慧姝随之起身,看了眼木斂雨,還有他身上的傷痕。她走過去:“斂雨,去包紮下你的傷口,莫感染了。”

“……”木斂雨的眼睛卻盯着木雲天看,不久之前還笑着和他們講話的大哥,就那麽一會兒,便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為什麽會這樣……

他還有好多好多事情不知道的,他還等着大哥給他回答,他還等着……他還等着大哥能有站起來的那日,娶妻成家的那日……

現在,什麽都不能有了。

他眉頭緊鎖,眼神死死的盯着木雲天的屍身,開口講話的聲音裏滿是隐忍着的怒意。

“這些刺客,也是涼國那邊派來的,是嗎?”

餘慧姝沒有直接回答,木承州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們沒有證據證明這些黑衣人是涼國派來的,可除此之外,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木斂雨看了他們一眼,咬了下嘴唇,轉身離開。

餘慧姝喊他:“斂雨,你去哪兒?”

木斂雨沒有回答,他走得快,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他們視線中。

餘慧姝嘆了口氣。

她轉過身去,和木承州對視了眼,而後看向被他抱在懷裏的木雲天。她抿了抿唇,她眼中有悲傷,卻極力掩飾着,不願讓自己在外人面前情緒失控。

她緩緩走過去,擡起的手微微顫抖着。她的手指輕輕觸碰着木雲天的臉頰,他本就有些蒼白的臉色,這會兒已經看不出任何的血色,皮膚冰涼,沒有一絲活着的氣息。

她緊咬着嘴唇,忍不住抽泣了一聲。

木承州眉頭緊蹙,想說什麽,最後卻沒有說出口,所有的話語,最後只化為了一聲沉重的嘆息。

餘慧姝靠在木承州肩膀上,看不見臉,只能看見她稍稍聳動的肩。以往有着可靠身影的木府女主人,此時的背影竟有那麽些單薄,看似風一吹,便要倒下去。

木承州蹭了蹭她的頭發,嗓音有些許沙啞:“夫人,我一定會為天兒報仇的。一定!”

翌日。

清晨的陽光現身時,昨夜的厮殺與血腥似乎随着太陽的升起而消散。木府依舊是木府,只是府裏的人,情緒各異,而木府內,也并非所有的人,都安然無恙。

木雲天的屍身被裝殓起來,一口實木棺材,安安穩穩的擺在木府為他設置的靈堂內。周遭紙錢飄散,白燭燃燒,大門前挂着白色燈籠,木府所有的人,都穿着喪服,府內氣氛壓抑,往日那般輕松愉悅的氛圍這會兒半點都沒有出現。

木雲枝從夢裏驚醒時,氣息不穩,眼睛瞬間睜開,身體如條件反射般直直的從床上坐起。她瞳孔收縮,眼中滿是慌亂。

她抱着腦袋,腦海裏不停地浮現出昨夜木雲天為她擋下匕首後死去的畫面。

“啊——”

她尖叫起來。

秦骁昨夜得到消息後連夜趕來木府,自那之後便一直守在她身邊。聽見木雲枝的喊聲,秦骁立即醒過來,意識尚未完全緩過來便起身走到了她身邊坐下。他伸出手扶着她肩膀,柔聲安撫:“枝枝,沒事了,別緊張。”

木雲枝擡眼,看見是秦骁,眼淚便失去控制,大顆大顆往下掉。她抓着秦骁的衣服,通紅的眼睛裏除了淚水,還有數不清的紅血絲。

她呼吸紊亂,慌張着開口:“我大哥呢?我哥呢?他是不是……”

“枝枝,你冷靜一些,別激動,好嗎?”

“不好!”木雲枝緊抓着他的衣服:“大哥是為了為才死的!他是因為我才死的!!”

房間裏響起木雲枝的哭喊聲。

秦骁皺着眉,将她抱在自己懷中,手掌輕輕的拍着她後背。

木雲枝靠在他肩膀上,哭聲越發大了起來。

她哭的撕心裂肺,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只能将她緊緊抱在自己懷中,以輕拍着她後背的方式告訴她,他在這裏,他會陪在她身邊。

門外守着的青蘿聽見裏面的聲音後,知道是木雲枝醒了,便去通知了木承州他們。

他們很快趕來,每個人身上都是一身白色的喪服,面容有些許憔悴。自昨晚起,便沒有好好休息。

他們推門進去,木雲枝還靠在秦骁懷中哭着。見他們忽然之間都來了,木雲枝那雙滿是淚水的眼眸裏有些許詫異閃過,她抽泣了幾聲,緩緩離開秦骁的肩膀,擡起衣袖擦拭着臉上的眼淚。

她定了定神,想開口說話,卻有些哽咽,要說的話哽在喉嚨裏,有那麽一瞬間,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餘慧姝大步走上前,秦骁很自覺的給她讓出了位置。

餘慧姝握住木雲枝的手,滿眼都是擔憂。

木雲枝不解的看着她,吸了吸鼻子,緩了會兒後,嗓子才勉強可以發出聲音,只是有些許沙啞:“阿娘,您為何這樣看着我?我……我沒事的,只是……”

“你有事,”餘慧姝拍着她手背,而後看向秦骁:“太子殿下,您還沒有和枝枝說麽?”

秦骁搖頭:“沒來得及。”

木雲枝皺起眉頭,滿眼疑惑。

餘慧姝緊握着她的手,嘆了口氣:“枝枝,你有身孕了,你自己一點感覺都沒有麽?”

木雲枝一愣,随即滿眼錯愕,淚水還未完全褪去的眼眸裏充滿着難以置信。她不由将手放在了自己目前還平坦的小腹上,眉頭皺的更緊了些。

身孕……

她沒有感覺,就和平時沒有什麽區別。

她看向餘慧姝,眼神求證。

餘慧姝又道:“昨夜大夫來給你看傷的時候偶然發現的,為了确定,太子殿下還從東宮喊來了陳禦醫,陳禦醫也說,你的确是有身孕,只是還在初期,所以你可能沒有太大感覺。”

木雲枝緊抿着唇。

還真是……大喜大悲。

她有了和太子殿下的孩子,可……失去了自小就對她很好很好的大哥。

她咬着嘴唇,情緒一時泛濫,眼淚再次失去控制,如同決堤般往外溢出。

餘慧姝扶着她腦袋靠在自己肩膀上,柔聲安撫:“枝枝,別哭,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懷有身孕,也會為你高興的。他那麽疼你,肯定不想看見你哭,他會心疼的。”

木雲枝吸了吸鼻子,她想要停止哭泣,可眼淚卻不受自己的控制。她越是想要停住,那眼淚卻越發激烈的往外溢出。

她靠在餘慧姝肩上,閉着眼睛,眼淚依舊從眼角滑落。

木斂雨抿了抿唇,選擇轉身離開房間。木循陽看了他一眼,也跟着出去了。

眼下這情況,多餘的人在房間裏待着沒有任何用處。秦骁和木承州對視一眼,兩人也走出了房間。

房內便只剩下了餘慧姝和木雲枝兩人位。

餘慧姝一手握着木雲枝的手,一手扶着她肩膀,語氣依舊柔和:“枝枝乖,別哭了,阿娘在這裏。”

“嗯……”

木雲枝咬着嘴唇,輕點了點頭。

她握緊餘慧姝的手,抽泣一聲後,帶着哭腔開口:“可是阿娘,我好難受……渾身都不舒服……”

“會好起來的。”

“會嗎?”

“會的,”餘慧姝拍了拍她肩膀:“一定會好起來的。”

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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