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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蓉一點也不在意滕琰的擔心,也不似剛才在王夫人那裏的羞澀,大方地說:“我只守着本份,按禮待人,自然無事,你不用為我擔心。”
滕琰知道這時代的人不會真的理解自己,但自己也并不能完全理解他們,她還是問出了幾次想問都沒問出的問題,“蓉姐姐,你為什麽非要入宮呢?你們家的富貴就是沒有你入宮也不會少上幾分。宮中寂寞無情,你就甘心在那裏終老一生?”
“嫁入天家,只要不行差踏錯,一生尊榮垂手可得,還能給家族帶來榮耀,我為什麽不甘心呢?眼下能有這個機會,已經是我最大的福份了。妹妹的意思我明白,總想着與一有情郎,過那神仙眷侶的日子,你還是小,看不透世上的男兒,一朝有了權勢財富,哪個不是喜新厭舊。就是我家,算是家風清正的了,父親的七姨娘還不是借着喜歡花,硬是把管理花房的權從母親手裏奪走了,要不那天小七怎麽就會把蜘蛛放在菊花盤上呢?與其象母親一樣委委屈屈地過這一輩子,我倒寧原在宮裏安安靜靜地守着自己的本心。”
早就知道王蓉是聰明人,可滕琰也被狠狠地震憾了一下。這份透徹絕決不應該是來自一個十七歲的少女。王家幾世同堂,人多事多,在那裏生活也真不容易,這番見識不用說是耳聞目睹了幾番血雨腥風。滕琰覺得王蓉不只是給她講這個道理,更是一種發洩,她的這些話若是在外面說就是背經離道,在這裏說,王蓉是絕對地信任她,她們倆個認識不過兩三年,說知心話的次數并不多,“白頭如新,傾蓋如故”說的就是象她們這樣的知音。于是伸手摟住她的肩,兩人緊緊地靠在一起。
“我就在這裏說說罷了,”王蓉卻比她想得要堅強得多,一會兒工夫,就坐直身子,把滕琰的手拉住,看着她說:“路是我自己選的,我也不會後悔。只是妹妹你,原以為我們二人在宮裏互相扶持,一起打發時間,沒想到你真就不去了。那麽家裏要給你定親事了?”
剛才的一番談話,使得本來嬉鬧的氛圍變得嚴肅了,滕琰心裏也有些不好受。說起來,滕琰認識京城中不少的貴女,還沒有一人相貌上比王蓉嬌美的。更不用說王蓉擅長針線,她的繡品巧奪天工,在京城中是有名的大才女。看着面前嬌美容顏的女孩,将要面對深宮的冷酷無情,她還是心中多有不忍,這樣美好的女孩本可以過更幸福的生活。
不過好在王蓉是自願這樣選擇的,這多少慰藉了滕琰的心。現在她有些悶悶地答:“真的還沒定,不過父親恐怕是看上姚表哥了。但我是不肯嫁他的,想來父親也會聽我的話。”
“姚解元的才是夠了,就是性子有點太跳脫,我想你也不會中意的。聽說他在外面行為有些不妥呢,你既然沒看上他,不說也罷。今天我來就是給我大哥說情的,論家世,論人才,大哥哪一點配不上你?就是你要的真心對你好,大哥就差把心掏出來給你看了,你還是淡淡的,心裏倒底是怎麽想的?”
“你這話是說錯了,”滕琰也認真地說:“表哥什麽都好,我們只是不合适。”
“想來姑父覺得我們家裏亂,舍不得你嫁過去受苦,你也這樣認為吧。其實我們家內宅人雖多了些,但還真的沒有出大格的事。正房奶奶的地位絕對是牢固的,聽祖母說,我們王家就沒有休妻的,更不用說寵妾滅妻的了。上次的事,是父親一時糊塗,給七姨娘臉面,讓她管花房,小七才想讓花房出點事,給她個下馬威。後來祖母知道了,那天,借着個機會給七姨娘好大個沒臉,現在還縮在院子裏不敢出來呢,花房也早就交出來了。再說母親吃虧在出身差了點,沒個得力的娘家,你就不一樣了,嫁到我們家,誰敢給你氣受?不用說別人,就是大哥都不答應。”說着說着,王蓉忍不住抿着嘴笑了:“你不知道,早兩年,我對大哥說你不一般,他還不以為然的,後來,見一次面他就上心一分,知道你不入宮了,大哥開心得不得了。你也知道他對珙弟好得很,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看他常從珙弟那裏打聽你的事呢,我大哥可就認定你了。你就嫁到我家吧,我們做姑嫂。”
王蓉對自己的哥哥非常有信心,自說自話,聽得滕琰頭痛不已,一下子想起一件事:“聽說沂表哥要尚安寧公主呢。”
“皇上确實要為安寧公主選附馬了,待明年孝滿就賜婚,所以我們家才急呢。”笑眯眯地朝滕琰眨了眨眼。
“尚公主多榮耀的事呀,更何況安寧公主是你們的表妹吧,又似乎對表哥有意呢。”滕琰還是想方設法推脫。
“你也不是不知道,安寧公主出身高貴,性子未免有點嬌蠻,論才幹也多有不足。哥哥可是我們王家的長房長孫,她的妻子就是宗婦,安寧公主是勝任不了的。本來聽說姑父有話,春闱後給你擇婿,大哥才學也不差,想來會榜上有名。就想春闱過後再來提,一來是你那個姚表哥,二來就是安寧公主,祖父的意思是先給大哥定親,皇上給給公主選附馬時,禮部上報名單裏就不會有大哥了。”
原來王家是急着擺脫公主。也是,雖然有很多人家巴不得尚未公主呢,但也有些人家卻不願意,這也是實情。
這又與女子入宮不完全相同,入宮後,宮牆一隔,基本與家裏就沒有聯系了,就算不能争得榮華富貴,也不會出什麽問題,不管怎樣,後宮中大多數時候在外面看來還是一派祥和的,就是争寵也是暗中的。
尚公主可是娶公主進門,一家子在一起生活,免不了要有些矛盾,而公主豈能是受氣的?那受氣的就是這一家子人了。所以有些脾氣硬些的人家就不願意尚公主。“男當下嫁,女望高門。”就是這個意思,男子娶妻就要娶不如自己家的,女子嫁人就要嫁高于自己家的,這樣妻子就聽話、順從,家裏也和睦。尤其是文人出身的清流世家,對于尚公主并不十分感興趣。
王蓉的祖父能當上丞相,世界上的事就沒有他看不明白的了,他這想法當然是不差,王滕兩家定親,王家不但能娶回一個滿意地媳婦,皇上也不好意思拆了兩家大臣的姻親,結果是大家都可以接受的。
這些事滕琰都明白,不過,她并不打算接受王沂,她可受不了一個閱盡j□j的男人做自己的丈夫,“我和表哥不合适的。”
“哪裏不合适呢?”前世一句最常用的托詞在這裏行不通。
“就是不合适。”
“你是不是嫌我們家裏不如你們開國公府上家風好?其實整個京城能象你們府上人口少,家宅寧靜的真沒有幾家了。就是我們家也算得上不錯的了,父親再怎麽也是敬着母親的,我看這次祖母給七姨娘沒臉,父親也有些讪讪的,這兩個月常到母親那坐坐。你放心就是,大哥對家裏的事心裏明白着呢,看着母親受了委屈,前兒個還跟我說呢,他将來對正室可要敬重呢,就是将來收的屋裏人,一概都得聽正室的。”說着推了滕琰一下,笑着說:“我覺得這是讓我傳話給你聽呢。”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海誓山盟?不用說什麽你愛我,我愛你的,就說我的內宅都歸你管了,我的小妾都聽你的,就能表達出我對你的真心愛慕來。滕琰無語了。
她真想把王沂拉過來痛罵一通,可心裏也明白,其實王沂的想法就是标準的封建士大夫的思路,而且還是這些封建士大夫中優秀的了,對于妻子,能做到這一步的就得算是相當不錯的了。
“怎麽樣,我大哥對你一心一意吧?”王蓉再一次笑着推了推滕琰:“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回家就讓祖父找人來提親。以後你就是我的嫂子了。”
王蓉能在這個時候不顧禁忌來開國公府,不把事情說清楚是不會罷休的。滕琰也就不再拐彎抹角,幹脆直截了當地說:“我們還是做朋友吧。”
王蓉看着滕琰沒什麽笑容的臉,驚訝地說:“母親回家說你好象對大哥無心,我們家裏人還都不信呢,我自告奮勇地來,也是想你和大哥就是天作之合,這一趟一定能成全你們,沒想到你是真的不願意!”
滕琰聲音不高但很堅決地說:“我真的不願意。”
王蓉還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琰妹妹,大哥哪一點不好呢?你總得說出個原因來吧。”
滕琰頭痛了,怎麽對王蓉說呢?她到了這個世界後,盡量少與人交往,更不用說交心了,就是怕暴露出自己與別人的不同來,只是沉浸在琴棋書畫上。就是對王蓉,也都是王蓉實心實意,她有時卻話留一半。有時她看着王蓉真誠的大眼睛,心裏未嘗沒有愧疚。
王蓉可不講什麽隐私權,她覺得兩人是好友就得說實話。看來今天怎麽也得說明白了,否則以後更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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