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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琰解了大氅,也湊了上去,桌上擺着幾盆花,象湯匙般肥厚的闊葉,一枝枝從葉的基底部抽出的花莖上開着幾朵紫粉j□j酷似蝴蝶的花朵,花姿優美,華麗奪目。
這不就是蝴蝶蘭嗎?前世滕琰也養過,所以一眼看過去倒沒表現出什麽訝異來。
滕珙對滕琰的淡定很不滿,用獻寶的語氣和動作引滕琰來看花:“妹妹,這就是前些時候我買的蘭花,這兩日才有幾盆開了,今兒個我先各送兩盆到父親和母親那裏,就請你們來賞花。這花在咱們燕國可是獨一份,連姚表哥也沒見過。你知道叫什麽嗎?猜一猜?”
“蝴蝶蘭。”看滕珙洋洋得意的樣子,滕琰忍不住打擊他一下。
“你怎麽知道?我誰也沒告訴啊。”滕珙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那還用你告訴嗎?看!這花的樣子多象蝴蝶,當然就叫蝴蝶蘭了。”看着滕珙和姚達不可置信的樣子,滕琰心裏爽極了,想當年自己曾經在租住的小房子裏養過,在南方這就是普普通通的花,這些人真是沒見過世面!
滕珙自然是不知道滕琰心裏的不以為然,他對滕琰時不時冒出來的超常水平面早就有适應了,倒是姚達,上下打量滕琰幾回,對滕琰的敏捷很吃驚。
滕珂和滕玮并沒有多在意,聽了蝴蝶蘭的稱謂,覺得太象了,也随聲附和着,他們倆只用一半心思來賞花,還有一半心思在吃糖葫蘆。
糖葫蘆是姚達帶過來的,還有滕琰一份,滕琰也沒客氣,找個地方坐着吃了起來,這可比蝴蝶蘭受她歡迎多了。
滕珙在請帖上說備了清茶,還就真的準備了好茶,但只有他和姚達在品。“好茶!是西湖的明前吧。明前的茶芽葉細嫩,形似蓮花心,故稱蓮心。茶樹經過冬季和初春,厚積薄發,每片小小的嫩芽都積蓄了茶的的精華,故而口感香而味醇,絕少苦澀之味。這茶外觀碧綠新鮮,白毫多,形狀扁直,香氣清純,茶湯黃綠,清新爽口,正是西湖周圍明前的特點。” 姚達指着杯子裏舒展開的茶葉讓大家看,此時屋內的幾個人正圍坐一起,擡眼一看,确實如此。大家滿心佩服,書讀得這樣好了,品茶什麽的還這樣厲害,一喝就知道是什麽茶。
誰知還遠遠不只如此,姚達又說了:“這煮茶之水,表弟可是用的是今年的雪水?”
當然又讓他說中了。
滕珙拱手贊嘆:“表哥真是此道中人,小弟佩服,佩服!”
沒想到姚達還能挑出毛病:“這雪水雖然輕浮,但終是少了些味道。最好是于春季早晨采集花蕊中的露水,用來煮茶,同為無根之水,卻又進了一步,清爽中又帶了花香。”
世家子弟的修養可真不是徒有虛名,就品茶這功夫,得賞過多少好茶才能練就?滕琰覺得姚達是真的有驕傲的資本。
正是聊得開心的時候,陪姚達進京的管家來找他了,姚家派了人給他送信送東西。
姚達走了後氣氛不再那麽熱鬧,滕珙又把已經開了的幾盆花分送給大家,滕玮和滕珂急着把花拿回院子給兩位姨娘看,也就一同走了。剩下滕珙和滕琰在一起閑聊。
這段時間,兄妹倆見面的次數比以前少多了,各自有了各自的事,滕琰要管家,滕珙除了上學堂以外,也時常過問些府裏住着的考生的事情,這也是父親交待他做的。要不是姚達已經融入京城文人的社交圈子,滕珙陪他的時間少了,恐怕兄妹倆連說話的功夫都沒有。
難得有這個機會,兩人就着剛剛被品評過的茶談了起來。細論起來并沒有什麽,只是些家常的話,最近又見了誰,誰又怎麽樣了,有什麽趣聞,本來就談得來,說了半晌還興致勃勃。
又有人來打擾,一個下人來報,陸解元求見。滕珙一邊說着快請,一面起身相迎,又給滕琰使了個眼色,院子後門直接通內院,滕琰可以直接走了,他們兄妹間不必那麽講究。
文濤院不大,滕珙在院子裏迎到陸伯甫,請見屋子,不料滕琰并沒有離開,此時還坐在桌邊,見他們進來,起身行禮:“陸表哥安好。”既然父親與陸伯甫重新敘了親戚,自然要改口叫表哥了。
陸伯甫走在前面,見了滕琰,吃了一驚,但馬上鎮靜下來給滕琰回禮,臉卻一下子有些紅了。
滕珙雖然也有些吃驚,但比陸伯甫好些,見滕琰主動打了招呼,以為是剛剛聽了下人的通傳知道是陸伯甫,也不以為意,對陸伯甫介紹說:“陸表哥,這是舍妹,剛才恰好同我賞花品茶。”
“表妹。”陸伯甫重新的與滕琰見禮,比起對滕珙的态度,客氣而且恭敬多了。
滕琰笑着說:“久聞表哥才名,大哥剛才還說佩服得緊,大哥開蒙晚,于學問上不通之處甚多,請表哥多多提點。”
“表弟生在公侯之家,生性淳良,但并不乏通達機變,若言為成人的舉業,終身立身之事,學問已經足矣。若是步入仕途,人情世道多加歷練,既使不能飛黃騰達,累官亦能至州郡。至于詩詞歌賦一道,卻是天生靈秀之氣,不能強求的,且于你們公侯之家并不相宜。”陸伯甫的話滕琰聽明白了,滕珙這個人學問也就這樣了,但要是借助公府步入仕途,總歸有人能給些面子,他本人也不算差,穩穩當當地一步步向上走,也能當個地方官。這番言論滕琰從內心是贊同的,她沒看錯,陸伯甫确實很有見識,一介書生能看透這些問題術不簡單了。不過沒幾年後滕珙就能身居郡守高位又是滕琰一點也沒有想到的,當然也同樣出乎陸伯甫的意料。
滕珙猛然間讓陸伯甫對自己的評論砸暈了頭,只是暗自沉吟分析領會這幾句話,一時間竟不言語了。
其實滕琰也有些驚異陸伯甫能把話說得這樣直白和肯定,但見他誠肯認真的表情就順着說了一句,“借表哥吉言了。”滕珙要是能夠這樣,她就很滿意了。
別人不主動交談,陸伯甫并不多話,滕琰也明白,她是公府的小姐,陸伯甫是不好主動搭話的,論起規矩來,她剛才就應該回避,但因為對這個人心生好感,也很想與一郡的解元多聊聊,她就沒走。不過也不算太出格,陸伯甫也是她的表哥,姚達還天天出入內院呢。所以規矩也是可以變通的,她也就是打個擦邊球。
既然是親戚,就從親戚關系上論起吧,滕琰就笑着說:“我聽母親說,表哥是謝家母親的親戚,沒錯吧?”
陸伯甫解釋說:“其實,我姑母嫁與謝家,但與謝夫人娘家一脈已經出了五服,也可以不論親戚關系了。我之所以借住開國公府,确因家境貧寒,京城米貴,居之不易,故而厚顏居住于此。不料世子宅心仁厚,對我關心備至,表弟又與我相交甚得,感激涕零之餘,唯望他日伯甫能回報一二。”
這個人心裏什麽都明白,可滕琰擺了擺手:“表哥太生分了。”她可不是想和陸伯甫客套才留下的,就問:“九原郡的北邊就是邊關了,不知那裏是什麽樣子的?”
“九原冬天比京城還要冷,大雪有時時連續下幾天,道路不通,邊關在九原的北面,那裏冬天更是艱苦,糧食常常不足,還時常有人凍死凍傷。這幾年天氣又實在反常,冬天的雪分外的大,犬戎那邊日子更加難過,對邊關搶掠得更加厲害,也是虧了開國公鎮守在那裏,九原才能保全,故而我們九原的百姓是有為感念開國公。”
“我祖父已經幾年沒回來過了。”滕琰對這位素養未謀面的祖父一時間感慨萬千,什麽時代都有軍人在用自己的犧牲來保衛國家,護衛百姓。
滕珙從剛才被砸蒙了的狀态中緩了過來,這時見氣氛有點過于凝重,插話道,“表哥,來看看我這幾盆花。”
“這是南方的蘭花。”沒想到陸伯甫見了并沒有驚豔,神色平淡地說了出來。可能也發現滕珙的臉色不怎麽好,就又加了一句,“在燕國還真的沒見過。”
滕琰忍不住院笑了,“我大哥這幾盆花剛剛開了,就拿出來獻寶,想鎮住大家,結果陸表哥卻是有見識的,哈哈,大哥傷心死了。”
滕珙也無奈地笑了:“我這花是燕國是第一份,這兩日才開,妹妹見了就是一付不以為然的樣子,我就讓她猜猜叫什麽名字,沒想到她看了一眼,就說中了,只說看着象蝴蝶就叫蝴蝶蘭,讓她賞花也不賞,只是忙着吃糖葫蘆。陸表哥進來了也不曾看一眼這花,結果也是識貨的。罷了,我也是敝帚自珍,這些原沒在你們眼裏。”
滕琰知道滕珙對他的花一向寶貝得緊,今天竟然接連被人忽視,有點受傷了,就笑着說:“我本來就是不懂風雅的,大哥你就當對牛彈琴好了。”
沒想到陸伯甫也同時說了句:“我本來就是不懂風雅的,表弟你……”和滕琰的前半句一樣,他就把下半句停了下來。
三人一齊停了一下,就都大笑了起來,這樣一來,一直存在的拘緊全部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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