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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伯甫的身體完全僵硬了,他伸手去拉滕琰的手時,只是下意識的動作,直到滕琰的另一只手放了上去,他才感受到,從來沒有同母親以外的任何女性有過肌膚之親的他,已經完全呆住了。他這些年來并非一心只讀聖賢書,操持家務,外出經商,參加文人的集會,可以說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打過交道,早已練就了處事不驚、從容淡定的舉止作派,就是到了京城拜見權貴也不曾失過風度。可現在,他一陣恍惚,早已經成了一座雕塑,動也動不了,口中也說不出一句話。

滕琰撫摸着他手上厚厚的繭子,前世的自己在青春妙齡時從來都不似同齡的女孩有一雙纖纖玉手,那時她的手雖不象陸伯甫的這雙手一樣粗糙,但也是好不了多少。好象有一位貴婦說過,想要你的一雙手漂亮,就什麽活也不能幹,在這裏,她确實養出了一雙白嫩可愛的小手。不止是她自己,就是她現在接觸的人,不僅是那些小姐們,就是男人還有丫環們,也沒有人有一雙象陸伯甫一樣的手。滕琰回想起自已第一次聽說陸伯甫的情況起就對這個人起了關注之意,就是因為他在困境裏不屈不撓地努力,另她生出敬佩和關心,這雙手就是他奮鬥的證明。

感到陸伯甫的沉默,滕琰擡頭去看,只見陸伯甫的臉已經完全紅透了,即使他皮膚微黑,也遮不住一層紅暈,再注意到他僵直的身體,滕琰知道自己太大膽了,她是個現代人,自然不覺得拉拉手算什麽,沒想到陸伯甫居然窘成這樣,不過看他的樣子真的很純情,滕琰心中又是一動,把自己的手抽了出來,認真地說:“讓我們互相多了解了解吧。”

在滕琰抽出那只被握住的手時,陸伯甫下意識地更緊地抓住了,但轉瞬間清醒了過來,戀戀不舍不舍地松開了,恢複了幾分理智,聽到了滕琰的話,他馬上回答:“我家在九原郡鳳凰縣的陸家村,在鳳凰山南,家裏有八十畝地,三間房子,……”

“噗,”滕琰忍不住笑出聲,她說的了解不是這個意思,在現代社會,戀人間總得互相深入了解,覺得彼此适合才能走入婚姻殿堂,當然經濟因素也是其中的一點,韓風家裏的阻撓給了她深刻的教訓,不過現在的情況反了過來,有錢的是自己,她是不會介意陸伯甫家裏的情況的,她更重視的是兩人是否情投意合。從前一段時間的來往看,二人之間還是很有共同語言的。如果能想象前世那樣交往一段時間就好了,滕琰不知怎麽表達她的想法。

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廳堂裏正在擺飯。平時擺飯是不會這樣大的動靜的,想來是滕珙在提醒他們。

現實,現實就是她在這裏,父親已經給她定下來今年就出嫁的目标,不用說父親,就是滕珙,也不能讓自己和一個男子獨處,今天是極特殊的情況了,僅僅過了不多的時間,滕珙已經開始着急。想再多了解也是不可能的了,不過滕琰已經下定決心。眼前的情況下,陸伯甫确實是她能遇到的最合适的婚嫁對象。

如果用前世的相親标準,王沂和姚達根本達不到她的最低标準,雖然這裏與前世人的思想理念不同,男人可以有妻有妾,更可以在外宿花眠柳,但滕琰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樣一個丈夫,她沒法想象自己去和其他人分享或争奪一個男人,太超過她的底線了。

張元,僅有一面之交,确切地說是她見了他一面,而他并不知情,這是為了欺騙父親由滕珙安排的。很老實的一個人,這是滕琰對張元的評價,鑒于她在人力資源部工作多年,最多的與人打交道,她對自己識人還是有一定的信心,張元絕對是可以共事的好人,但是不是可以共渡餘生的好人,滕琰沒經驗和能力去判斷,但想來也差不了太多吧。

至于顧岚,确實是無奈之舉了,她對他的僅是同情與愛護。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沒想到陸伯甫出現了,還打動了她。雖然來不及多了解了,但有些事必須說在前面。

滕琰看着陸伯甫說:“表哥,你可能看到的都是我好的一方面,其實我也有很多缺點,我脾氣不是那麽好,不會別的女孩那樣溫柔小意,還有我就是特別善妒,我容忍不了自己的丈夫有姬妾,或者到秦樓楚館四處留情。如果你覺得不能接受就直言相告,不要等到以後再弄得不愉快。”

陸伯甫了然一笑:“表妹,我剛才就知道了,放心吧,有了你,我就知足了,別的人我都不會要。再說我就喜歡你這大大方方的性子,和你在一起心情總是很好。”

剛才陸伯甫就說他知道滕琰要的是一顆心,他是明白她的,滕琰歡喜起來,陸伯甫再次拉住了她的手,雙手相握,四目相對,情意在其間流淌,時間停滞不前,周圍一切都化作虛無,也許才是一瞬間,也許過了好久。

靜谧的空間被重重的腳步聲打斷了,滕珙的聲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表哥。妹妹,出來吃飯吧。”

陸伯甫突然握緊了她的手,低聲說:“今晚我去同世子爺求婚。”

入鄉随俗,什麽交往、戀愛不用想了,滕琰也不遺憾,只是父親能答應他的求婚嗎?身份高貴的開國公府的嫡小姐和破落的世家子弟,就是陸伯甫金榜題名,他們的差距也不是一星半點,說服父親是一項艱苦的工作。“還是我先到父親那裏哭幾天再去說吧。”再哭幾天,父親就該心軟了,那時就好說話了。

“不,你瞧你眼睛腫成那樣了,再哭,還得更嚴重,回去好好敷一敷,睡上一覺,相信我,我會說服世子爺的。”陸伯甫用肯定的目光回應着滕琰的不安,動了動,把滕琰拉得更近:“只要你心裏有我,別的困難我都能解決,放心吧。”感受到陸伯甫粗糙有力的手傳遞來的信心,滕琰心安了,“我們得出去了。”

外面的下人已經讓滕珙打發走了,他們走了出去,落了座。

面對滕珙探究的目光,滕琰不知該說些什麽。戲劇化的演變,她無法解釋,看着滿桌的飯菜,一點食欲也沒有:“我不餓,不想吃了,大哥,是這麽回事……”

看着她為難的樣子,陸伯甫接過話來說:“表弟,找人送表妹回去吧,事情我和你說。”給了滕琰一個你放心的眼神。

滕琰也覺得自己還是走比較好,也就起身離開,留下他們兩人單獨說恐怕會更方便些。

回了自己的院子,把人都打發下去,只剩下飛珠一個,換了衣服,收拾妥當躺在床上,飛珠拿涼水浸過的帕子給她敷好,輕輕地坐在床邊。滕琰能感到她無聲的探問,她院子裏有二十多個下人,每天接觸最多的是飛珠和輕霞兩個大丫環,這兩人比起來,飛珠更聰明心細,尤其和她貼心,她做什麽事也都願意帶着飛珠,可以說她的事沒有瞞着飛珠的,她甚至知道張元的事,唯獨就是對前一段時間與陸伯甫在藏書樓相見毫不知情。

今天父親找自己過去,回來後自己這副樣子,想來她也心中有數,更擔心自己吧。

沒有心情再解釋,滕琰摸到飛珠的手,輕聲說了一句:“你也去睡吧,明天就知道結果了。”然後她自己很快就入睡了,可能是連哭再鬧太消耗體力,滕琰睡得很沉,飛珠給她換敷在眼睛上的帕子也沒影響她睡覺。

晚上睡得早,第二天醒得也早,滕琰覺得眼睛還是有些澀澀的感覺,但比昨天要好得多了,她剛要起身,飛珠端着兩個去了皮的熟雞蛋進來了,趕緊按住她說:“剛煮熟的,正好給小姐在眼睛上滾一滾。”

熱乎乎的雞蛋在眼皮上滾來滾去,還滿舒服的,一會就感到眼睛的酸澀好了許多,正要起床,就聽到窗外滕珙的聲音:“妹妹,妹妹起來了嗎?”聲音很急促,一聽就知道是從外面跑着進來的。府裏的規距很嚴,內院都是到了一定時間才能開門,滕珙一定是開了門就進來了。

結果就要揭曉了,滕琰也急了起來,急忙穿上衣服,飛珠是知情的,幫着攏的攏頭發,也不洗漱,就出了卧室。

滕珙自己倒了杯茶正在喝,看見飛珠就擺手讓她出去,就對滕琰說:“父親同意了,但有兩個條件。”

剛才從滕珙在窗外說話的語氣中帶着點興奮,滕琰就猜結果還不錯,果真如此,不過還有兩個條件,父親能提出什麽呢?

滕珙看滕琰用問詢的目光看着他就接着說:“一是父親要派人到九原查一查陸表哥的情況,如果有一事與表哥說的不符都不能同意。二是必須得中一甲才能同意結親。”

滕琰思忖着,第一條于情于理都是應該的,她雖然相信陸伯甫,但父親的一片慈心她還是理解,只要陸伯甫沒撒謊,這一條就過了。就是第二條,有點刁難,一甲只有三人,也就是人們常說的狀元、榜眼、探花,哪裏有那麽容易中的?問滕珙,“陸表哥都答應了?”

“是,都答應了。”滕珙很興奮:“昨天晚飯後,陸表哥什麽也沒對我說,就讓我幫他引見父親。見了面後,他就把事情經過講了一遍,父親和我都驚呆了。後來他就一項項地分辯,從朝中大局,開國公府的形勢,王丞相家的情況,一直到你的性格,最後把父親說服了。真是口若懸河,有理有據,聽了他這番話,我才覺得陸表哥真的不比王大哥差了。”看了一眼滕琰,又說:“父親說去查他,陸表哥說君子坦蕩蕩,倒還沒覺得什麽,後來父親就說必須中一甲,陸表哥略一沉吟,也答應下來,你不知道,當時真是,真是……氣吞山河!”滕珙眼睛亮亮的,看來還沒從震驚中走出來呢。對所有讀書人來說,名列一甲都是畢生的夢想,滕珙也例外。

看滕珙這個樣子,再同他讨論陸伯甫能不能中一甲也沒什麽必要了,滕琰暗自深思,陸伯甫能有什麽把握能中一甲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算了已經這樣了,她還是不管那麽多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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