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十八幽都來客(2)

天未亮,烏曜恍惚一驚,就看子蘭沉着臉坐在一邊,他趕緊申明:“我沒搶你的袍子……”欲扯身上的袍子以示無辜。

山中太冷,烏曜提議挨着睡暖和,子蘭開始還不肯,後來也沒辦法,能夠找到有限的地方有限的幹草鋪墊極不容易。可是烏曜睡相不好,不是踢袍子就是滾來滾去;子蘭也不客氣,靠過來就踢,扯回袍子來讓烏曜凍着,絕不退讓姑息。烏曜好夢中常被冷醒踢醒,真是怕了子蘭。

他可憐兮兮地扯起袍子,這一扯吓一跳!才發現懷裏黑乎乎毛茸茸一團,兩個小小的耳朵尖尖露在外面,感到涼氣還抽動兩下。

烏曜“刷”坐起來,靠着石壁,人還沒徹底清醒。小家夥覺得溫暖跑了,往烏曜這邊蹭,小嘴裏咕咕哝哝。

“算了,你就陪它睡吧。”

子蘭無可奈何,已經過了不周山,暫時讓它跟着也沒關系。

妖獸也害怕幽冥的吞噬,使上古時妖獸聚集的不周山變得冷冷清清。而幾天來也許是有這只小狐跟着他們,因為害怕幽都的生靈會驚動幽冥之門的開啓,一般妖獸便沒有出現。

于是,烏曜終于感到旅行的生趣了。子蘭不愛說話,烏曜自說自話郁悶不已,恨不得來幾頭妖獸熱鬧一點。現在這個小狐貍比他還鬧騰,一路是歡笑不斷,樂趣盡生。

再摘野果子蘭只能嘆氣。子蘭烏曜這邊摘,小狐貍在另一邊動作快如風卷殘雲,捧不住掉得一地,說是幫忙其實添亂;有時難免卡在密密的枝條間,明明可以散形脫身,它還撒嬌瞎叫喚,要烏曜去解它下來。

不過獵捕野兔山雞,烏曜子蘭倒省力不少,它不敢撕咬抓撲,卻懂得把獵物往陷阱裏驅趕。

不知不覺又是七天,四百六十裏峚山就快翻過去了。一路走來,順利得難以想象。

小狐貍對山裏這一切比他們還覺得新鮮,上竄下跳。喜歡吃果子,尤其是饴果。吃了爪子粘得張不開,臉上的毛也一團一團粘滿灰土草葉,于是它成功解救烏曜,成了最要子蘭督促清潔的一個。

饴果結在丹樹上,丹樹是低矮灌木。峚山草木繁盛,丹樹頗多。莖幹紅色,圓葉子,四季開一簇一簇的黃花,結出一串串紅嘟嘟的果實,甜如饴糖,吃了不容易餓。他們盡量少吃儲糧,以防萬一。

天雖陰晴不定,時有絲絲細雨,來得快也去得快,一陣風就吹過去,很快轉晴,不妨礙行路,比起烈日幹燥倒還好些。山間烏曜和小狐貍的笑聲尖叫聲此起彼伏,偶爾夾雜子蘭懶懶兩句呵斥。對他們的胡鬧,子蘭已經由惱怒淪為麻木了。

小狐貍聽得懂卻口齒不清,烏曜最樂于教它說話,省得它“喔要喔要”亂叫。

“他叫子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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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南。”

“子蘭!”

“幾南!”

小狐在他腿上用力蹦跶,扯着嗓子叫。烏曜搖頭,點點它的尖鼻子。別的學得不錯就是烏曜子蘭的名字總是叫得不清楚。而子蘭發現小家夥為雌狐後,烏曜就沒好敲它的腦袋踢它的屁股了。

“你這麽笨,又不會說話,不知道以後長得怎麽樣?不是美人的話就更難辦了——會變化也沒用,老頂着別人的臉怎麽行?”

“美銀!”小狐貍斬釘截鐵,“我七美銀!”

“你能有當年人家九尾狐妲己美麽?根據我的猜測,你只要不長得太差就萬幸了。我們楚國可專門出美男子啊,什麽樣的是美男子,知道麽?”

小狐貍手向前一指,烏曜大樂。小爪子推推他的肩,要他偏開,然後直指子蘭:“他!”

“啪!”烏曜把它的爪子拍落,怒:“會不會看啊!說你笨你就是笨,我才是!看清楚,我這樣的才叫美男子!”

小狐貍歪頭瞧瞧,眼睛彎彎成兩條弧線:“美男幾,喔要!”

“對啦,不錯,再叫一次,是烏曜!”

“喔要,是美男幾!”小家夥得了誇獎興奮了,“喔要,美男幾,我七美銀!”

子蘭受不了了,斜一眼兩個自我陶醉的家夥,離他們遠點。難怪這兩個家夥合得來,真是臭味相投。小狐貍就算了,這個烏曜,自戀加無恥。

他們在丹溪旁歇息,溪水從山澗流出,流向西南,彙入稷澤。

坐在水邊,可見溪水中有瑩白或黑亮的微芒閃現,是水底積澱的白色和黑色玉石,還有不少透明的水玉;隐約還見得到一股股細膩溫潤的透明玉膏在水下奔湧急流,據說神帝江就常來品嘗這源頭處的玉膏,并用玉膏澆灌玄圃的花木。

山風攜着濕氣輕吟拂面,撩動鬓發。子蘭望向遠處,茫茫雲海中青黛綿延,下一座山就是鐘山了。他伸手看看自己的指環,玄光炫彩,潤厚細致,隐有微鳴。神帝江曾采來峚山中玉石的精華投種在鐘山南山,生成了瑾和瑜兩種上等美玉。先生說他的這枚黑瑾靈玉就是出自鐘山,此玉最是堅硬細致,剛柔相濟。

他緩緩握緊拳頭。能想到的第二件與鐘山有關的事是,鐘山山神之子鼓與神欽狉就是死在那裏。

欽狉與鼓合謀要在昆侖之南弑殺神帝江,陰謀失敗,反被神帝江處死于鐘山東面一個叫崾崖的地方。欽狉死後化生為大鹗,鼓化生為了鵕(俊)鳥。

子蘭有不好的預感,越是平靜的水面越潛伏着可怕地暗流。

曾經的那次入山,他險遭妖獸重傷,歷盡艱難才收服了窮奇。這裏比起那座山兇險增加無數倍,雖說已出師,又有玄狐同行,這樣的平和還是過于反常了。接下來,到底會有什麽危險等着他們?

“喔要,去都城,郢都!”小狐貍叫嚷。

烏曜跟她說了很多楚國的事情,小家夥喜歡熱鬧,又好吃,聽得兩眼瑩瑩綠光直冒,知道烏曜他們回去以後要去都城,也要跟去。

“等我們上了昆侖再說吧!珞珞,你能去嗎?”

小狐貍說她叫若若,或者是珞珞吧,她自己說得含糊,烏曜就選了喜歡的叫;問她怎麽來的,她也說不清楚;問她家人在哪,她就說都死光了——拿她沒辦法。

“不去!喔們去都城!”珞珞這幾天三番五次地鬧着去郢都。烏曜拎拎她的耳朵尖說:“等你是美女了再帶你去,我們楚國不要醜狐貍!”三人也休息夠了,他奈不過珞珞沒完沒了吵鬧,沖還在沉思的子蘭喊一聲:“走吧!”背起行囊先跑了。珞珞看看子蘭,一溜煙緊跟在烏曜後面。

下了峚山,雨多起來,已近冬季,寒氣日增,一下雨就更添幾分冷意。從峚山到鐘山,傳說中的奇花異草紛呈,珍禽異獸遍布,他們都沒能看到;蓊郁的草木,在雨的籠罩下有些蕭瑟凄清。而前方巍峨高大的鐘山自雲中黑壓壓傾下來蓋住人的視線,令人望而畏懼前行。

沿路多沼澤濕地,川縱橫流,路極為泥濘難走,一不小心就滑倒,弄得身上泥水淋漓,又不易幹;最後不得不使用靈力烘幹衣服。珞珞倒想自己走,她覺得好玩,只是小爪子一落地半截都埋進泥裏,子蘭烏曜只能輪流讓她坐在肩上。

走走停停,第三日才到了鐘山腳下。天竟放晴了。幾天不見的陽光格外親切。

“風飄飄兮神靈雨,雷填填兮雨冥冥。風飒飒兮木蕭蕭,猨啾啾兮又夜鳴!”

珞珞高興地唱起歌來,聲音細嫩嫩脆生生煞是好聽,烏曜卻聽得好笑:如果師父聽到自己寫的這首形容風雨凄迷心情低沉的歌被她唱得如此歡快,不知作何感想。

這幾天她被拘着不能到處跑,烏曜便教她唱歌,她坐在子蘭肩上時也要子蘭教她,子蘭怕她亂動跌下去,只好敷衍一下。珞珞學得很快,就是全不懂意思。

“子蘭,你教她什麽歌啊,慘兮兮的!珞珞,跟我唱別的!”

東君出兮東方,照吾身兮暖洋洋。

珞珞唱兮且舞,欣欣兮樂康!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又恢複了之前的活力,你追我趕,你蹦我跳,踩得泥水四濺,道路一片狼藉。這次子蘭沒有阻止,幾天的陰雨低迷,連他都覺得難受,這兩人的嬉鬧也不那麽礙眼了。

子蘭與烏曜決定在山腳好好休整一夜再上山,因為下雨這幾天連覺也睡不好。幸運的是他們還找到一個山洞,洞口被塌下的土塊石塊遮了一半,防止雨水滲入,還挺幹燥。烏曜一口氣升起三堆火,把身上的襦襖,大袍子烤得暖呼呼的,晚上睡得很香。

一絲細微的風掠過臉頰,子蘭立刻睜開眼睛。他的睡眠一向很輕,慣于在黑暗裏呆着,他很快适應了眼前的漆黑。

三堆火都只剩火星閃動,什麽時候熄滅的?應該沒有一會,洞裏依然很暖和。子蘭環視一圈,迅速起身輕輕出去。

竟然有月光。

紫藍色的天幽深空遠,崇山密樹黑幽幽寂然伫立,那一輪殘月便插在最高的樹梢上,素冷孑然。沒有風,沒有任何聲音。

過了一會,冷氣裏飄過幾聲嗚咽,斷斷續續,似有似無。

向前,右邊,山洞的背後,灌木叢下的斜坡,他很快找到方向。聲音越來越清晰,是珞珞,卻不見蹤跡。

子蘭站了很久,才确定杵在前方的山岩是一個高大的身影,背寬闊端直,擡手時手背的鱗片利甲折射幽幽銀光,披風下長發曳地,刮動枯草沙沙作響。

子蘭未來得及後退,那身影猛地轉過來正面對他,一半臉暴露在月光下。

毛發掩額,眉棱突出;鼻峰兀挺,眼窩深陷,眼中青藍銳光森森;薄唇微露獠牙。

而珞珞,正在他懷裏掙紮。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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