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十三二子生隙

仿佛受了召喚,四面的灌木叢林裏俱有光球升起,漸成包圍之勢。他二人本來想驅散這些金翼血蟻,誰知越驅散血蟻數量越多,越加狂亂。

從碎石溪流旁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像細碎急促的步子,如踩在心上令人發慌。

“子蘭,地上!”

子蘭低頭,借着靈光一看,大片大片黑糊糊的不明物瘋狂蔓延而來,吞沒了暗淡淺灰的岩石和地面,向兩人的方向急劇蠕動。黑色中有的地方閃出些亮光,眨眼浮上半空,飄入光球。

血蟻成蟲生有薄翼,栖息于陰暗角落,吸血為食。而幼蟲築巢于草叢灌木根部濕潤泥土下,沒有翅膀,腹部稍大一點,嗜食血肉。這時傾巢而出,與空中血蟻上下夾擊,勢不可擋。

“還是先離開再說吧!”烏曜不由焦急道,那密密麻麻的黑色血蟻鉗口咂摸聲清清楚楚侵入耳內。

子蘭無法,只好同意。他躍上牧摯的背,烏曜不願擠着麻煩,喚出捷岸,兩人開始逃命。

沿路傳來野獸的慘叫聲。

子蘭俯瞰下方,捷岸帶着烏曜在平闊的山林中穿梭,雪白的身影飛速矯健。捷岸不同于靈獸孛馬,沒有羽翼,就只能低空騰躍奔跑。後面幾十米遠是窮追不舍的索命吸血蟻群,再往後隐約能看到黑蟻群,垂死掙紮的野獸和白骨殘骸。

“大人,前面也有血蟻!”牧摯提醒。

子蘭發現前面一片低矮灌木群上方,浮動着不成形的金色幕帳,枝葉上也似繁星點點,恐怖的死亡之光,看了叫人頭皮發麻。烏曜也看得分明,急令捷岸停下,以靈力護身。

牧摯飛低,子蘭俯身向烏曜伸手:“快!上來!”

烏曜剛直起身伸出手,臉色一變,擡手一道靈光射向子蘭。子蘭欲反擊,那赤色靈光卻繞過子蘭,瞬間化成光罩護在他身後,“啪啪”幾聲,子蘭回頭看,幾只泥丸大小的血蟻撞上光罩彈開。

緊接着一聲慘叫,烏曜險些從捷岸身上跌落。子蘭忙發出靈光将烏曜提上來。烏曜疼得滿臉冷汗。剛才他替子蘭擋了血蟻,又要躲子蘭的靈劍,自己的護體靈光消失,正被前方最先撲來的血蟻咬中肩。子蘭運起銀白色靈光拂過烏曜全身,烏曜喘一口氣,臉色發白,說道:“捷岸……”

捷岸也中了襲擊,嘶聲吼叫掙紮,痛苦地扭動着身軀,想擺脫牢牢咬在身上的血蟻。子蘭用靈力替捷岸除去血蟻,讓她在血蟻幕帳襲近前隐身離開。

牧摯急速上升,入了雲端。高空風大,血蟻被吹散了。而寒風猛烈,兩人凍得發抖。為了避免寒氣太重,牧摯稍稍飛低。那些血蟻難以上來,竟還是锲而不舍,一批批伺候游動于下方,幽光隐現。

Advertisement

金翼血蟻懼怕陽光,可現在離日出至少還有四個時辰,這麽下去,不是被吃掉就是被凍死。

“你可以……用靈力離開。”烏曜傷口搽了藥,人沒事,有點虛弱。

“……你現在能做到麽?”子蘭沉默一會,問道。靈力強的巫師可以短暫遁形轉移他處,然而輕易不可使用,且不說極其耗費靈力,若運用有所差錯也會帶來危險。

烏曜無力靠着子蘭的背,苦笑:“我現在這個樣子,大概做不到。”

“不如使用靈音。”

“不行!臨行蘆呈叮囑了幾遍啊,這是對神不敬。而且我也沒力氣。”烏曜立刻反對。

靈音能驅惡靈,是因為與神靈相通,代表神靈傳達威懾之力。這裏山川乃神靈主掌,在這裏起靈音無疑有逾神之嫌。

子蘭道:“金翼血蟻如此猖狂,靈氣壓制不住,前面槐江山是守護獸禁地,牧摯過不去,難道等死嗎?”

蘆呈提到金翼血蟻時好像說的沒這麽可怕,只交代以靈氣護身,小心驅散,避免守護獸被襲擊就完了。兩人眼看着已接近目的地,哪知在這兒陷入困境。想想前面的鵕鳥大鹗,再看這群狂飛亂舞的金翼血蟻,以前登山的靈巫都那麽厲害嗎?還是說,先生的堅持是對的,他們确實年紀還小,靈力修煉不夠,不能出師?

先生……

烏曜欲坐起,子蘭猛地把他一按,說:“你救了我兩次,我現在還你。”

烏曜:“什麽?”

“不用再說了,其實你都知道對吧?”子蘭移開一點距離,目光陰沉冷峻,身後是漫天零亂飛舞的烏黑長發,“你被鵕鳥襲擊時我可以出手相救卻沒那麽做,想窺探你的實力,你明明知道還裝作若無其事;方才我以小人之心度你,差點傷你,你偏還要救我,可我子蘭不想再欠你的人情!你說的沒錯,欺騙別人的事我絕對做得不少,今後亦會如此!”

“喂,我不是那麽個意思啊……對,我知道!不過就算你出手也未必有用……”

“你怕我是在內疚?哼,我做事從不後悔!我送你離開就各自登山,兩不相欠!”

說罷一道早準備好的靈光盈溢向烏曜,耀眼瑩白的光芒裹住他欲躲閃的身影,剎那迸放,繼而收縮成一團,待光芒消失,烏曜不見了。

子蘭坐于牧摯背上,喘息不定。這可是他第一次正式以靈力遁形,而且是轉移別人。

“大人!”牧摯一直觀察着血蟻的動靜,此時感到子蘭靈力減弱,擔心血蟻趁勢進攻。

“牧摯,再降低一點。我不要緊,不能夠自我遁形移換而已,已足夠了……我要試試神的底線。”

淡薄的銀光輝映,保護着一獸一人。有血蟻不畏洌風和靈力,此落彼起,想沖破防護穿透靈光。

子蘭站起,深吸氣,緩緩閉上眼睛。靈氣在體內如絲如縷積蓄,彙湧冉冉上行,啓口一聲長嘯,初出帶了幾分壓抑釋放的迫切,有些淩厲,奮然沖上雲端。子蘭轉調舒籲,靈音輕回,幾如鳳啭游蕩天際,幽遠流沁,清冽而玲珑。

血蟻群聞聲浮止,再如銀瓶炸裂水漿激迸,騷動四散。子蘭心裏稍安,繼續吟唱幾聲。仰望依舊漠漠昏黑的天穹,慘淡月影早已無蹤,一時雲屯席卷,驟然聚集。

忽一道電光穿透墨雲,似要劈裂山岳,緊接着巨大的黑影從雲間壓下,不待他看清,“轟”的一聲,子蘭感覺胸口猶如重錘相擊,一口熱血随靈氣噴出,眼前稀疏的金光瞬時消融入黑暗……

“當啷!”

陶罐驟然碎裂,冰冷的水“嘩”地傾在郁姝身上。她心頭一陣絞痛,忙靠着水邊的樹歇一歇,怔怔看着滿地陶片濕濘,不祥之感湧上來。一旁和她同來的女娟放下水罐,替她擦拭水漬,道:“怎麽了?”

“沒事,大概天冷,罐子凍裂了。”郁姝扯起濕冷的襖裙,強笑道。娟擔心道:“可你怎麽臉色如此蒼白?你已經好幾天沒休息了,還是……”郁姝搖搖頭,道:“女媭大人與蘆呈師兄不也如此嗎?我又幫不上什麽別的忙。我回去換件衣服就過來,你先去燒水吧,衆人等着呢。”

丹陽之戰迫在眉睫,許多當地百姓已經逃難離了家園,女媭大人與族長主持收容了往楓香村附近的難民,這一些日子大家都在為此奔忙。

郁姝緩了緩氣。子蘭和烏曜已經離開好一些時候了,也許是因為沒有他們的消息有些亂想吧。她決定還是去問問蘆呈。

泰器山比周圍群山起伏較大,多谷壑凹地,川澤濕地自然豐富。一路冷霧散而複漫,蒼棘刺生,低矮灌木綿延叢集,凍硬的蘆葦枯草根根直立,風一刮過,有的硬生生折斷,“咔咔”的脆響聲打破死寂。

捷岸載着烏曜辛辛苦苦從槐江山腳下往回趕,來到他們被圍困的地方,金翼血蟻消散不見蹤影。借着護身殷殷靈光,烏曜終于找到子蘭,他靠着一叢桢木,身旁立着一個模糊斜長的影子。細看他頭微微垂着,兩手也無力垂于身體兩側,動也不動,像是睡着了,又像陷入昏迷中。好在牧摯阖亂俱卧在一旁,目光炯炯守着子蘭。

烏曜令捷岸急速近前,不等捷岸停穩一躍而下奔了過去。

子蘭恍惚聽到喚他的聲音,睜眼看,是烏曜滿眼焦灼地站在面前。

他皺眉道:“你……回來幹什麽?沒事了?”左右上下看看,蟻群消失得一幹二淨,放下心來。

烏曜臉色不善地杵在原地,怒氣正盛:“你起靈音了?”

子蘭站起來,他記得自己吐血,活動活動手腳卻無礙,雖奇怪,也欣慰,理理衣裳,不想答話。

烏曜也停了一停,道:“你的腿……有殘缺,就算可以成為巫師,也不可能起靈音。無論我如何誠心待你,你還是不肯說實話麽?”

子蘭整撷長發的手一頓,擡頭看着烏曜:“你知道什麽?”

“崆奪大人都告訴我了,我更希望你說出來。”烏曜一副了然模樣。

“說什麽?”子蘭英眉一挑,眼含譏諷,“既然你知道都要裝作不知,我何必破壞你的苦心?”

“你送我離開,是想救我還是怕我知道你根本沒有疾患?”烏曜句句緊逼,“鵕鳥變身時你沒救我,是為了窺探我的實力還是想證明……我是女瑤的孩子?”

子蘭眼底掠過一絲詫異。

烏曜冷笑幾聲,道:“這麽多人追索的事情,我會不知道嗎?上次在白河你見我額上有水印,一直想再印證。我被鵕鳥逼得使盡靈力,你就是想看看這顆水印封跡對吧?”手一下撩起擋住額頭的黑發,一顆鮮紅的水滴狀封印赫然分明。

“不錯!我是女瑤之子,你絞盡腦汁要确證此事,忍着性子與我相處,無非也是想利用我的能力。像你這種連先生也要加害的人,還有什麽事做不出來?我怎肯與你為伍?”

子蘭看着烏曜,心裏煩躁異常,欲張口辯駁,又壓下沖動。一思量,乘烏曜不注意舉刀橫在他頸上,冷道:“你說的沒錯!我是想要利用你的能力,現在你都知道了,就留不得你了。”

捷岸躍起,沓舉狂吼着撲來,這一邊阖亂與牧摯也疾起反擊,打得地動山搖。

“你敢殺我?我一死就會化為惡靈!”

“呵呵,你以為我想不到這一點?我不會殺死你,讓你留着一口氣,死不了活不得,等拿到被張儀偷去的指環,你就在我的掌控之中了!”

烏曜倒抽一口冷氣,道:“你……确實狠毒,你不怕先生和女媭大人知道?”

“我做到這一步,自然想得到辦法!”

“你是靈巫,肆意而為必遭天譴!”

“哈哈!這世上不平事有多少?竊鈎者誅,竊國者諸侯!神靈既然放任天下之人殺伐力戮,說什麽人事在人,為何又要遵從天意順應天命?而我有什麽過錯,只因身體殘缺,就失去更多可以擁有的東西?即使是先生,也無法給我滿意的解答。我沒有起過靈音,卻在心裏夢裏練了無數遍。如今,我具有這個資格了,而心裏沒有欣喜,反比腿疾還難受百倍,你知道為什麽!”子蘭并不需要烏曜回答,他陰狠說道,“而現在,我知道,自己的不幸是先生造成的!我要擁有屬于自己的一切!”子蘭目光銳利,猛擡起手中刀。

“蘭!住手,你不能這麽做!”郁姝騎着靈獸落在他身旁。

子蘭大驚:“你怎麽到得這裏?”

“蘭,你忘了你答應我的事麽?”郁姝秀發垂髻,雙頰被寒風吹得通紅,滿眼淚水,想跑過來,卻邁不出步子,“你若連救了你的烏曜也殺害,連先生也不放過,你……你總有一天也會連我都……”

“你胡說什麽?”

子蘭有些慌亂,這種感覺奇怪而熟悉。

“她哪裏是胡說?你再仔細想想,你到底是為了什麽?”烏曜發揮他窮追不舍的精神,眼睛熠熠生輝。

“我知道了!”一道寒光自子蘭眸中射出,持刀的手一翻,刺向手臂,“你不是烏曜!”

“我是烏曜。”刀被抓住,眼前發光模糊的身影清晰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