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修】
西望府依河而建,采用傳統的內外城環套結構,由自雪山蜿蜒而下的冷水河分割為基本對稱的南北兩部分。
外城牆将南北兩座城池嚴密包圍起來,如有外敵來犯,只需關閉四座巨大的石門即可,也不耽擱取水。
而兩城之間則有一大兩小三座石橋連接,分別對應一大兩小三座正城門門,往來便利。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你很難想象出這座城池的巍峨壯闊:
從不遠處的山上就地取材的灰色巨石一點點構築起堅不可摧的堡壘,人們又将石材根據所需打磨修整,然後化零為整,以石灰、糯米汁、白膠泥填充縫隙,修建了防禦用的馬面,八座角樓,以及無數住宅,也包括那座巍峨雄壯到極有可能空前絕後的郡主府。
最終成就了這一處車推不倒,箭射不壞,火燒不塌的無敵堡壘!
有了穩定的居住環境後,西望府又漸漸吸引了各方百姓,不分國別、種族,他們在這裏居住,生活,貿易,從最初的惴惴不安到如今的安居樂業,很難想象當地的将士和初級官員班子付出了何等艱辛的努力。
牧歸崖先召集治安官,例行詢問了昨夜治安情況,确定沒出纰漏後又帶人去巡視河工,順便看了眼已經冒出細細的綠色嫩芽的樹苗。
邊關風沙之所以大,頭一個緣故便是植被稀少。而植被之所以稀缺,第一是土壤貧瘠,第二更是水分匮乏。後面兩個原因進一步惡化了植物的生存環境,而植物稀少又加劇了水土流失……
當然,這會兒的百姓并不這麽叫,可道理許多人都懂,因此打從前年開始,戰争接近尾聲,牧歸崖便開始帶着将士和百姓們在閑暇栽種胡楊,如今已略有成效,至少西望府四周俨然已有了一小片稍顯稀疏的林子。盡管樹苗只有大拇指粗細,可到底有了希望。
栽種防護林的活兒如今是顧青主管,牧歸崖總轄,兩人站在一片樹苗跟前唏噓一番,又對着地圖規劃一回,這才往回走。
牧歸崖就感慨:“想當初我來的時候,這一帶也算綠草如茵,牛羊滿地,你瞧瞧才幾年,竟是草原變戈壁,當真面目全非。若再不抓緊整治,只怕數年之後,就真要成沙漠了,百姓如何過的下去。”
顧青也跟着唏噓:“都是打仗鬧的。又是火又是血的,幾十萬鐵蹄一天幾十遍的踏,幾年下來,什麽好地兒毀不了?”
改變某地的大環境,何須等待滄海桑田歲月變遷那麽麻煩?只要調動幾十萬人炮火齊鳴的厮殺幾年,包準面目全非,任誰也認不出自己的故鄉。
所以說,這就是害人害己的事情,但凡能不打仗,誰又願意上戰場?
對這已成事實的殘酷局面,他們也無可奈何,只時不時警醒自己,然後倍加努力的改善罷了。
顧青是個閑不住的話痨,逮着機會便哭訴,說他昨兒夜裏險些給那兩只金雕折騰死。
大灰和二灰固然熟悉這些人,不會對他們下死手,可略拍幾翅子也夠受的。再者顧青畢竟以一敵二,本就不占優勢,罵又聽不懂,打又打不過,愣是一夜沒合眼!今早上才勉強拾掇好了,又親自送大爺似的跟郡主府那頭的來人交接了……
牧歸崖聽了直笑,說他這是活該。
顧青給噎個半死,心道重色輕友這話果然不是白說的!這才剛成親呢,轉頭就把兄弟撇下了!
他現在看着牧歸崖就覺得牙疼又膩歪,便道:“侯爺,這月是你婚假哩,怎麽不在府中陪郡主?”
牧歸崖斜了他一眼,道:“我走了,這些事兒你都扛起來?”
旁邊正琢磨春汛事宜的裴如實一聽就笑噴了,十分幸災樂禍。
顧青想也不想的搖頭,果斷改口:“那算了,你還是甭休假了。”
天可憐見,他就是個帶兵打仗的武夫,便是讀書識字也不過因為早前牧太尉的硬性要求,随大流做了便罷。如今手上被硬塞了一個種樹的活兒已經叫他頭大如鬥,若再去做什麽旁的,還不如……還不如一刀殺了他來得痛快!
牧歸崖手下共有五個副将,顧青主管防風林栽種相關事宜,另協助牧歸崖統管軍務。裴如實分管各項水路工程督造建設,如今春汛這塊就是他抓着。
楚星河負責城外巡防治安,與分管城內治安的蒙尤內外配合。
想要穩固統治,消息往來及時是重中之重,故而疆土擴張到哪裏,哪裏便必然有驿站所在,由朝廷直接統轄,當地軍事長官親自或派人輔佐。
而牧歸崖的第五個,也是跟着他最久的副将,便是與京城來人一同管理本地驿站,且兼任軍工制造的郭通。
五人各司其職,互不幹擾,都直接歸牧歸崖統帥,保證這座巨大的邊關要塞高效精準運轉。
說曹操曹操到,三人正說着話往回走,就見楚星河一騎當先,踏土揚塵的沖了出來,身後一隊随從一字排開,緊緊跟随。
衆人老遠看見牧歸崖便本能的拉缰控速,及到近前利落的翻身下馬,單膝跪地行禮,齊聲道:“侯爺!”
牧歸崖叫他們起來,又問是什麽事。
楚星河撓了撓頭,如實彙報道:“方才一隊獵戶從外頭回來,有兩個人給狼咬了,末将打算帶兄弟們去山上瞧瞧。”
除了防備敵人,野獸的威脅也不容忽視,有時候甚至遠比人更危險。
牧歸崖點點頭,道:“不錯,眼見着開春了,山上化凍,野獸也可能出來覓食。且狼從來都是成群結隊的活動,若不注意些,難免出大事。”
頓了下又皺眉道:“又有獵戶在外過夜?不是已經嚴令禁止了麽!”
這早晚才剛開城門,他們就從外頭回來,必然是徹夜不歸的。
本地地形複雜,多山多川,人跡罕至,冬季夜間冷的吓人,又常有野獸出沒。若不能趕在城門關閉前回城很容易出事,因此林知府隔三差五便要叫人敲鑼打鼓到處喊,可無奈總有人不聽話。
楚星河聞言苦笑道:“侯爺您也知道的,大月那些野人,哪裏會聽!”
牧歸崖正面露不悅,顧青卻突然豎起耳朵,偷偷拉了楚星河後頭的随從小聲問道:“人送去哪裏了?”
見他這般,牧歸崖和楚星河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的笑了。
大月和炤戎原都是大祿鄰國,地廣人稀,百姓世代逐水草而生,頗善養馬牧羊。後來炤戎聯合包括大月在內的數個草原小國一同起兵,與大祿交戰,大月賠上一位可汗之後倒是學乖了,繼位者立刻同炤戎劃清界限,結果內部分裂為兩國,如今約莫三分之二的領土都劃給大祿。而本就不多的人口經過戰争之後更是減員嚴重,一部分原先的貴族如今便定居在西望府。
這倒沒什麽,關鍵是顧青瞧上了一位長老的孫女,那孫女對他倒也有幾分情誼。可無奈兒子兒媳都死于戰亂,那位長老十分不願意将孫女嫁給大祿人,如今便這麽僵持着。
西望府內大月人本就不多,有膽量在山中過夜的想來也是碩果僅存的青壯好手,如今一下子被咬傷兩個,還不知結果如何,也算損失慘重。
且西望府明文規定,五月之前不許在山中過夜,若他們平平安安去,健健康康回也就罷了,神不知鬼不覺,可這會兒受傷便漏了餡兒,等于觸犯律法,兩個長老必然都是要到場的。即便那位姑娘不到,想來顧青也要抓住機會去那老頭兒跟前說道說道的……
“得了,想去就去吧,鬼鬼祟祟成什麽體統!”牧歸崖懶得瞧他這般模樣,當即很是嫌棄的擺了擺手,直如趕蒼蠅一般,又對忍俊不禁的楚星河道,“正好我也懶得同那些人打交道,就叫他去,我同你一遭進山瞧瞧去。”
顧青巴不得一聲,立即叫人牽過馬來,二話不說爬上馬背,好歹還記得跟牧歸崖等人道別,然後便揚鞭而去。
楚星河點點頭,又望着顧青絕塵而去的背影笑道:“侯爺您一成親,這厮越發按捺不住了。”
牧歸崖搖搖頭,翻身上馬,剛要走,卻聽後頭的牧寧問道:“侯爺,咱們這一去多早晚回來?是不是打發人回去同郡主說一聲?”
牧歸崖一愣,呃……忘了自己已經成親了!
楚星河跟着他也有将近五年了,見狀哪裏猜不出緣故,轉過頭去就開始偷笑。
牧歸崖就有些尴尬,下意識摸摸鼻梁,幹咳一聲,正色道:“不必,我出門前已說過午間不必等我,這就走吧。”
說完,也不管楚星河等人,自己打馬便走,衆人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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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灰和二灰重新回來之後,白芷拉着它們細細打量,見顧青果然沒偷懶,連四只鋼爪的指縫都用小刷子刷幹淨了,便笑着往湊過來的兩張鐵鈎嘴裏塞了些肉幹,又趣道:“這回美了吧?”
大灰和二灰就心情頗好的樣子,咕咕叫着往她身上蹭,一人兩鳥鬧成一團。
金雕便是蹲着也有半大孩童那麽高,雙翅展開兩米多寬,前頭尖喙堅硬無比,陽光下似乎閃爍着金屬一般的光澤,光看着就很吓人,但白芷卻一點都不怕。
因為她……會馭鳥術。
她是個穿越者,因為來的時候原主生了一場大病,意識融合并不順利,關于現代社會的記憶已經支離破碎,可唯獨這項與生俱來的神奇本領一點沒落下。
白芷遠比一般人更容易得到鳥類的親近和信任,甚至她能夠很輕松的猜出它們的心思!
如今,她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大灰,二灰,發個航空快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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