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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鐘靈這樣獨處慣了的人來說,一個人過年其實算不上什麽太悲涼的事,他從不愛把自己往慘了去想,只把今天當成獨自生活的最普通的一天,唯一可惜的是沒有了呼嚕的陪伴。
鐘靈也想過要把這事告訴趙悅,按照趙悅的性子,大概會不管不顧地直接把他拉到自己家裏去,可在這個屬于一家人團圓的日子裏,他一個外人臨時加入顯得并不是那麽禮貌和恰當,而且他向來是個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的人,能自己解決的問題絕不會求助他人,甚至如果上回被刀劃傷的不是趙悅而是他自己,他也不可能會去主動找誰索取哪怕一丁點的幫助和關懷,現在只不過是要一個人過年而已,鐘靈覺得真沒什麽大不了的。
當然了,本來帶着期待要回家,結果卻又被母親放了鴿子,最後不得不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房子裏守歲,這無論如何都不是件值得昭告天下的事,鐘靈并不願意讓別人知道。
中午鐘靈收到了趙悅發來的信息,說是在新聞裏看到關于高速公路堵車的報道,問他到家了沒有。鐘靈沒有猶豫,回複他道:剛剛已經到家了。
吃過午飯後,鐘靈睡了一個長長的午覺,這張床他已經睡了好幾年,今天才突然覺得一個人躺在上面有點嫌大了。睡醒後鐘靈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給自己做晚飯時也慢悠悠的,他剛要習慣性地把熱好的牛奶倒給呼嚕,這才發現連呼嚕的碗也一起送到了趙悅家。下午睡了太久,他腦子仍有些懵懵懂懂的,他盯着那盒已經開了口的牛奶看了好一會兒,突然端起盒子幾大口把牛奶給喝光了。
鐘靈把空盒子扔進垃圾桶裏,擡手擦了擦嘴角的奶漬,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了趙悅來,他想起趙悅從他下腹擡起頭來時,用手擦掉嘴角白色痕跡的樣子,鐘靈呼吸一窒,連心跳都加快了幾拍,明明昨天才見過面,現在又抑制不住地思念起他來,鐘靈把要洗的蔬菜放到一邊,靠在櫥櫃邊上想他的趙悅。他手裏無意識地玩弄着睡衣的扣子,眼神柔軟,嘴唇若有似無地彎起,臉上還透着股呆勁,跟那個嚴肅冰冷的檢察官簡直已經不是同一個人。
冬天天氣冷,鐘靈吃過了晚飯便打算趁早洗個澡,拿衣服時他看到了一件不屬于他自己的藏青色格子襯衫,那是上回趙悅在這裏過夜時換下的,洗幹淨後卻忘了給他拿回去。鐘靈鬼使神差地放下了手裏的另一套睡衣,拿着趙悅的襯衫就進了衛生間。
這件襯衫顯然不是适合在洗完澡後穿上的家居服,可現在它大概是唯一能讓鐘靈假裝自己并不孤單的道具。趙悅的襯衫鐘靈穿起來也很合身,沐浴過的肌膚溫潤潔淨,襯衫上帶着洗衣劑的清香,但更強烈的是趙悅留下的氣味,當鐘靈貼身穿起這件衣服,被熟悉的氣味環繞着,就好像他們兩人正在肌膚相親,彼此擁抱。
喜慶的聯歡晚會準時開始,鐘靈窩在沙發裏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電視,這些節目到底還是太鬧騰,鐘靈看得無趣,早早地就關掉電視,打開電腦随便找了一部電影看了起來。
将近十點的時候,趙悅打來了電話,鐘靈剛一接通,猛一句“新年快樂”就撲進了他耳朵裏,鐘靈隔着電話都能想象到趙悅現在滿臉笑容的樣子,他道:“還沒到零點,現在就說新年快樂是不是太早了?”
趙悅道:“為了争取做第一個跟你說新年快樂的人,只能這麽作弊了。”
鐘靈心裏暖洋洋的,“你也新年快樂。”
趙悅問他:“今天過除夕,晚上都吃什麽好菜了?”
鐘靈當然不可能真把自己的晚餐報給趙悅,他想起了那桌沒吃上的除夕宴,道:“很多,麒麟鲈魚什麽的。”
趙悅來了興趣,“原來你還喜歡麒麟鲈魚?”
鐘靈卻立刻否認了,“不,我不喜歡。”
趙悅覺得有點奇怪,心想也許是鐘母喜歡這道菜,又道:“在看晚會嗎,剛才那個節目的領舞注意到了沒?長得真像你,連我媽都說像。”
鐘靈早就把電視關了,哪裏會知道那個領舞長什麽樣,只得胡說道:“是嗎,我倒覺得一點都不像。”
“你看他那眼睛鼻子,跟你的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似的,不過他還是沒你好看,身材也不如你,太瘦了,抱起來肯定一點也不舒服。”
鐘靈覺得好笑,“你看到一個人就想着抱人家嗎?”
趙悅立刻否認:“當然不是,我只是因為看到他就想到了你,我對別人絕對沒有非分之想。”又說道,“不過他那身衣服倒是真好看,真想看看你穿上的樣子。”
鐘靈雖然沒見過領舞的那身行頭,但按照趙悅那副德性,想讓他穿的估計也不會是什麽正經衣服,他說道:“不要,那衣服太暴露了。”
這回輪到趙悅不解了,“不就是普通的白襯衫和長褲嗎,跟你們的制服倒是挺像的。”其實他就是想看鐘靈穿制服的樣子了。
鐘靈沒料到是這樣,只得又胡說道:“呃,是我弄錯了,怪不得我說那領舞長得和我一點都不像,原來我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
“那你以為我說的是哪個人?”
随口撒一個謊很容易,再撒一個謊也不難,但要把撒過的謊都圓回來就不大輕松了,況且鐘靈從來不是趙悅那種張嘴就能吹的德性,他在圓謊時顯然有點力不從心,“就是…你說的那個舞蹈的上一個節目,穿得很少的那個男領舞。”
“那個舞蹈的上一個節目不是相聲麽?一身長馬褂還叫穿得少啊。”
“呃…”鐘靈始料未及,“是我記錯了。”
趙悅就知道鐘靈沒說實話,笑道:“你沒在看晚會吧?還騙我。”
鐘靈慌不擇言,“我在看呢,和我媽一起。”
“那你說現在正在播的是個什麽節目?”
鐘靈只得瞎猜了一個,連語氣都很不确定,“魔術…?”
“是戲曲。”
果然猜錯了,“噢。”
趙悅覺得奇怪,“不愛看就別看了,幹嘛非要騙我說正在看晚會?”鐘靈還專門強調了他正在和鐘母一起看,趙悅總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鐘靈故作輕松道:“沒什麽,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鐘靈才不會用這樣的語氣跟他開這種莫名其妙的玩笑,趙悅心裏生出了些懷疑,問道:“鐘靈,到底怎麽了,和你媽媽鬧不開心了?”
鐘靈知道自己再也瞞不下去,要說出實情時他甚至覺得松了口氣,“我在看電影呢,我媽臨時有事不能回家過年了,我也沒回去,還留在濱南的家裏。”
趙悅吃了一驚,“你一個人?現在?”
鐘靈沉默了片刻,嗯了一聲。
“你在家等我。”
“不用了,其實我…趙悅!”鐘靈還沒說完就被趙悅挂斷了電話,他并不是不期待有人能陪他度過舊年的最後一天,但他也從沒想過要讓趙悅抛下他的家人來到自己身邊,但趙悅根本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這樣不容抗拒的溫柔倒也是他一貫的風格。
半個多小時之後,鐘靈家的門鈴響了起來,鐘靈剛一打開門,呼嚕就朝他身上一個猛撲,兩條前腿扒在他身上,伸着舌頭不停朝他哈氣,鐘靈被這個大擁抱吓了一跳,他半蹲下來摟住呼嚕的脖子揉了揉,又擡起頭去看趙悅,見趙悅正一臉笑容地看着他,鐘靈像是見到了暖熱的光源,擡起手緊緊抱住了這個人,“你來了。”
趙悅也攬住了鐘靈,在他耳邊道:“我和呼嚕一起來了,高興嗎?”鐘靈把臉埋在趙悅肩膀,用力點了點頭,趙悅卻又道,“但是我很不高興。”
鐘靈茫然地看着他,趙悅關上門,拉着鐘靈坐到沙發上,呼嚕跟主人分別了一天之久,這時候也跳上沙發,蹭到了鐘靈的腿上。
在趙悅開口說話之前,鐘靈竟然有種小時候被老師抓進辦公室裏訓話的錯覺,他忍不住想先打破沉默,趙悅卻也在這時候開了口,二人同時說了個“你…”就又都閉了嘴。
這回趙悅沒笑,他擡高了些下巴,像個不友善的老師在等學生承認錯誤似的,聲音平淡又帶着點壓迫,“你先說。”
鐘靈竟真的開始覺得有些不安起來,“我媽今天早上才告訴我她沒空回家,我一個人回去也沒意思,就決定留下來了。”
趙悅問:“為什麽不告訴我?”
“不是什麽大事,也…不是什麽好事,我沒打算告訴別人,反正一個人也習慣了。”
趙悅繼續質問他:“我也是別人?那你打算從什麽時候才開始習慣兩個人?”
鐘靈被他問得沒了聲,他并非不信任趙悅、把他當作外人看待,只是這麽多年來,孤單和獨立在他身上已經變成了一種慣性,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被改變的。鐘靈一只手撫在呼嚕背上,一只手握住了趙悅的手,“從現在開始,還不晚吧?”
趙悅似乎是有些滿意了,嘴裏卻還是輕哼一聲,“如果不是今晚打電話時你不小心露了馬腳,是不是還要繼續騙我到假期結束?”
“不會,過了這幾天我就會找個理由跟你說我從家裏回來了。”
趙悅簡直要被氣笑了,“連謊都想好了,就等着到時候撒了是吧?”
鐘靈知道自己這回是踩到了趙悅的雷區,也知道趙悅并不是真的在生他的氣,他不再解釋,只把臉貼進趙悅,親了親他的臉頰,“對不起。”
看着鐘靈這麽一副服軟讨好的樣子,趙悅根本不可能還板得住那張臉,他低嘆了一聲,道:“我知道這些年你一個人過得很不容易,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你還有我,我們可以互相支持、互相依賴,将來不管發生什麽事,我都希望你第一個就會想到我。今天的事就算了,下不為例,知道嗎?”
鐘靈知道趙悅擅長說情話,他的嘴裏總有說不盡的甜言蜜語,但他對自己的心意從來都不只是在嘴上說說而已,鐘靈緊緊挨着他,心中滿是柔暖,嘴裏溫順道:“知道了。”
趙悅攬住他的肩膀,剛想把人拉進懷裏親熱一番,卻突然發現了點蹊跷,鐘靈身上披着件厚外套,裏面穿的那件襯衫怎麽看都有點太過眼熟,他問:“你身上這件是我上回留下來的襯衫?”
鐘靈聞言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襟,“嗯。”
趙悅忍不住問:“為什麽穿我的衣服?”
鐘靈坦然道:“想你了。”
趙悅滿足地笑了,伸手要去解襯衫的扣子,道:“脫了吧。”
“怎麽了,我穿起來不好看?”
“好看。”趙悅在鐘靈耳邊暧昧地低聲說道,“但是你不穿衣服更好看。”
鐘靈無奈又好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趙悅還真停下了手裏的動作,扒開呼嚕的嘴往裏張望,呼嚕想咬又咬不下來,從喉嚨裏無辜地哀鳴了兩聲,鐘靈制止他,“你折騰呼嚕幹嘛。”
趙悅一臉認真道:“我找象牙。”
鐘靈終于忍不住笑出來,從趙悅手上解救下呼嚕後,他伸手抱住趙悅,對着他的雙唇纏綿地吻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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