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鐘母——不,她絕不會願意僅以某人-妻子或某人母親的身份作為自己存在的标簽,她更願意以一個獨立個體的形象為他人所認識,不是曾經的鐘太太,也不是如今的鐘母,能代表她的唯有她本人——康子君女士。
康子君只在趙悅進門時掃了他一眼,之後便只把目光放在鐘靈身上,她對趙悅的問好置若罔聞,在二人走近時也并沒有起身的意思,只是姿态優雅地放下了手裏的平板電腦,微微揚起下巴,對鐘靈道:“阿靈,過來坐。”
雖然桌椅還容得下第三個人,但桌子上只擺着兩套餐具,鐘靈在康子君的正對面坐下,趙悅坐在他的旁邊,面前是空空如也的桌面,純白潔淨的桌布仿佛變成了一面鏡子,映出此時他的不請自來和康子君的全然無視。
康子君把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打量了一下鐘靈今天穿的短風衣,道:“現在天氣還冷,怎麽穿得這麽少。”
“我不冷。”鐘靈想先向康子君介紹趙悅,“媽,這位是…”
康子君輕描淡寫地打斷了他:“菜我已經點好了,既然你來了,我現在就讓他們上菜。”說完便按下了座位旁邊的服務按鈕。
康子君和趙悅想象中的樣子很不一樣,康子君的容色無疑是出衆的,鐘靈的相貌便是遺傳自她,得體的裝扮和悉心的保養使她比同齡女人要更精致美麗得多,她并非一副咄咄逼人的強悍姿态,反而語調平和,氣度雍容,眼神也并不淩厲,舉止間帶着這個年紀罕有的迷人風韻,她只是會在輕抿的嘴唇間透露一點挑剔,在溫雅的聲音裏摻入一點專斷,在微挑的眉頭上展示一點蔑視與嫌惡,她的強勢不着痕跡地投射在每一個動作上和每一句話語裏,渾身散發出的每一分氣息都在提醒着周圍的人——她就是女王。
服務生很快推門進來,康子君道:“可以上菜了。”
鐘靈将自己那套餐具推到了趙悅面前,對服務生道:“再加一套餐具,謝謝。”
康子君瞥了一眼趙悅面前的碗筷和杯子,很快又對鐘靈露出微笑,語氣裏帶着慈愛,“辛苦了一天,晚上多吃點,我點了好多菜,都是你喜歡的。”想起上回的尴尬,她又補了一句,“沒有麒麟鲈魚。”
鐘靈道:“媽,按照你的口味點就好了,我都可以的。”
趙悅也笑道:“阿姨,我也不挑食。”都說贊美孩子是恭維父母的最好方式,趙悅不忘誇了一下鐘靈,“不過自從嘗過了鐘靈做的飯菜,好像就再沒發現哪家廚師的手藝比得上他了。”
趙悅終于成功引起了女總裁的注意,康子君語氣不重,但無疑是在不滿地質問:“你讓我兒子給你做飯?”
趙悅恨不得在心裏抽自己兩個耳光,怎麽就說錯了話呢?就他現在這個身份,跪下來痛哭流涕都未必能得到康子君的諒解和承認,現在竟然還主動爆料鐘靈給他做飯吃,大家都是親生的,哪個母親樂意看到自己的兒子找個大爺來伺候?
康子君又問鐘靈:“你們現在住在一起?”
鐘靈道:“沒有,我們通常周末才會在一起,他喜歡吃我做的飯菜,我也喜歡做給他吃。”
康子君聞言輕輕蹙了蹙眉,又朝趙悅看了一眼,在極短的一瞬裏審視着他,想看穿這個人究竟有些什麽魅力能讓自己的兒子這麽死心塌地,但她像是對他不滿到了極點似的,連把目光多放在他身上一秒鐘都覺得難以忍耐,很快便又把眼睛轉了回來,她不軟不硬地輕輕應了一聲,聽起來像是“嗯”,又有些像是“哼”。
趙悅趁這時終于可以給自己來個自我介紹,他擺出絕對謙和有禮的态度,微笑道:“阿姨,我的名字叫趙悅,在法院工作,我和鐘靈是在工作中認識的。那天鐘靈跟我說了您要來濱南的事,是我非要趁這個機會拜見一下您,不請自來是我失禮了,希望阿姨不要責怪鐘靈。”
康子君的臉色比剛才要冷上了幾分,從進來坐下到現在,這兩個人的一言一行都充滿了對對方的偏袒和維護,他們所展現出來的這份親密和體貼,似乎在證明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再也分不開的程度,而更讓康子君感到愠怒的是,他們在擺出這副同甘苦共患難的态度時,就已經把他們和她放在了對立的立場上,仿佛在座的這三個人裏,她才是外人,甚至是敵人。
康子君問鐘靈:“是這樣麽?”
鐘靈道:“媽,我現在和趙悅在一起,我覺得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讓你認識他。”鐘靈又把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他并不是很确定康子君會有怎樣的反應,但還是從容地迎着她的目光。
康子君沒有答他,正好服務生在這時端上來一煲湯,另一套餐具也送了過來,她把鐘靈的碗拿到自己面前,拿起湯勺親自給他盛了一碗湯,道:“點菜時他們說這個野菌雞湯是這裏的招牌,你趁熱嘗嘗看。”
康子君把湯碗推回鐘靈面前,又給自己盛上了一碗,她似乎不打算再繼續剛才的話題,只是舀起一匙雞湯放到嘴邊吹了吹,優雅得體地喝了下去。
鐘靈把自己裝了雞湯的碗和趙悅的空碗交換,再動手給自己盛了湯,趙悅低頭喝了一口,仿佛真是從康子君那裏得了什麽優待似的,朝她笑道:“謝謝阿姨。”
康子君沒搭理他,心道這個人的臉皮還真是夠厚,給點轉手的陽光都能這麽燦爛。服務生又陸續把其他的菜一一上齊,康子君依然把趙悅視為無物,只招呼鐘靈吃菜,不時問他覺得味道如何,喜不喜歡,可連趙悅都能看得出來這種體貼裏帶着不自然的刻意,與他和趙母那種至親之間自然流露的關懷很不一樣。
三個人都裝着一副食欲大開的樣子,但實際上沒有誰真正嘗出了這頓飯的味道,擺在三個人之間的大矛盾一觸即發,現在能暫時掩住它的唯有這滿桌的佳肴。
當康子君用紙巾擦了擦嘴時,鐘靈和趙悅都仿佛松了一口氣,像得了個不用再逼自己硬塞食物的信號似的,兩個人也都放下了筷子,喝了口茶,剛放松的神經又變得緊張起來,因為一旦結束了進食,就意味着今晚的重頭戲馬上就要開演了。
果不其然,康子君把身子往後靠了靠,做出一副舒展的樣子,語氣也淡淡的,開口道:“阿靈,你生日是九月吧。”
鐘靈放下了手裏剛想要拿來擦嘴的紙巾,“嗯,九月一日。”
康子君笑了笑,有些感慨道:“時間過得這麽快,一轉眼你今年也要二十八了。”頓了頓,又道,“媽媽也老了。”
趙悅立刻恭維:“阿姨,您看起來還很年輕。”
康子君依然沒搭理他,繼續對鐘靈道:“不少年輕人到你這個年紀已經結婚生子了,不過我從來不會催你,也不會過問你的私生活,畢竟年輕人都喜歡玩,你想多談幾次戀愛也好,或者暫時不想談戀愛也好,我都不會幹涉,我知道你做事向來很有分寸,而且只要你想結婚,也絕對不會找不到對象,所以媽媽對你一直都很放心。”
鐘靈和趙悅知道她接下來的話必然出現轉折,都凝神屏息地等待她的下文。
果不其然,康子君又道:“不過有一天你居然告訴我你喜歡上了一個男人,還把這個人帶到這裏來,阿靈,你怎麽會做這麽荒唐的事?”
鐘靈道:“如果是在幾個月前,我也會覺得這很荒唐,但這中間發生的事情只有親身經歷過才會明白,媽,我知道你不會願意聽我講這些過程,所以我只能把結果告訴你,我不奢求你能立刻接受,只希望你能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證明即使是同性也可以過得像其他普通情侶一樣好,甚至比他們更好。”
康子君挑着眉笑了出來,表情裏的嘲諷并不明顯,但也絕不是無跡可尋,她道:“我不是什麽沒見識的老古董,同性戀我見過多了,他們怎樣我不在意,我也管不了,但是你不一樣,阿靈,你是我兒子,我怎麽能看着你往火坑裏跳?”
“媽,這不是火坑,沒有什麽火坑,跟趙悅在一起之後我比以前開心了很多,我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
“你沒有跟其他人在一起過,怎麽知道和她們在一起不會也這麽開心?你有沒有想過你們在一起的後果?同性戀者在社會上到處受歧視,一旦事情曝光,這個人前途盡毀,你也要給他當墊背嗎?”
趙悅想要開口:“阿姨…”還沒說出幾個字就被康子君一聲輕喝:“閉嘴。”趙悅知道這個時候不能火上澆油地跟她争論,立馬乖乖住了口。
康子君繼續對鐘靈道:“同性戀沒有婚姻,沒有孩子,沒有責任,只靠那一點點說沒就沒的愛情撐着,這樣的關系怎麽可能長久?等将來你年紀大了,媽媽也不在了,你沒有家人的陪伴,難道要孤老終生嗎?”
鐘靈反駁道:“可當初你和爸爸有婚姻,有孩子,有責任,難道你們的關系就長久了嗎?”
康子君怔愣了一下,他們母子二人已經很久沒有提到過這些觸及往事的話題,這段失敗的婚姻和童年的陰影無疑是他們兩個人一直以來的禁忌。被自己的兒子用過去的傷疤來反駁自己,康子君有些惱羞成怒,禁不住揚高了聲音道:“我跟你爸爸結婚就是個錯誤,離了婚對誰都好。你跟這個人在一起一樣也是個錯誤,媽媽讓你和他分開是為了你的将來打算,媽媽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你好!”
“不是!不是的!”鐘靈的情緒罕見的也激動起來,“你嘴上說着為了我好,可當初你讓我到‘那邊的家’裏去要生活費的時候,只是為了利用我讓他們不好過。你根本沒有顧及過我的感受,讓我看着他們一家人在一起,讓我受那個女人的白眼,我在那邊被他們當了好幾年的眼中釘,回到家裏也沒有人關心我,這些年你一直在忙着開公司做生意,什麽時候又管過我?你為的只是你自己!”
母子間避而不談的最大的矛盾終于在這時候被狠狠揭開,鐘靈說完這番話後不停喘着氣,胸膛劇烈地起伏,這樣自揭傷疤式的反擊,最後只會得到兩敗俱傷的結果。
趙悅握住鐘靈的手,另一只手貼着他的後頸輕輕按揉,對他溫聲安撫道:“好了,沒事的,有我在。”
鐘靈也回握住了趙悅的手,熟悉的聲音和氣息讓頓時他安心了許多,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
康子君這番話裏受到了沉重一擊,她甚至有些無措了,聲音在顫抖着,“阿靈,原來這些事你都還記着,原來你那麽記恨媽媽。”
鐘靈在平靜下來之後,也明白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說出的話太過偏激,他道:“媽,剛才是我太激動了,我不是記恨你,只是這麽多年來,你真的讓我失望了很多次。”他喝了口杯子裏的茶,繼續道,“從以前到現在,小到選什麽樣的鉛筆盒,大到選什麽樣的專業和工作,你從來都沒有管過我,為什麽這回到了我選擇戀人的時候,你又非要來管我呢?”
康子君道:“阿靈,你從小就是個讓人放心的孩子,所以媽媽才會…”
鐘靈打斷她,“那這回也請你一樣放心好了。媽,說句實話,其實我對于你來說并不是最重要的,你的追求、你的事業,這些都比我重要,我們的關系一直也都不親近。這麽多年了,現在終于才有了一個重視我、關心我、哄我高興、讓我着迷的人,我真的不願因為我們之間這種不親近的關系而放棄他。”鐘靈把和趙悅交握的手放到了桌上,擺在康子君的面前,“媽,我喜歡他。”
康子君有些無力地垂下了眼簾,她這輩子一直在執着而強勢地活着,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得到的就一定要牢牢掌控,可到了今天她才恍然發現,唯獨與她血脈相連的兒子是她所無能為力的。曾經的過錯難以彌補,這些年的忽視積累成牆,她覺得懊悔,然而如果讓她再有重來的機會,也許她也并不會做出另一種選擇。
她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又溫和了起來,帶着微微的傷感,“好,媽媽這回不會幹涉你,但也只有這回。阿靈,你還年輕,如果哪天後悔了,或者跟他走不下去了,下一次一定要找個女人,知道嗎?”
兩個人終于得到了康子君的妥協,鐘靈不由松了口氣,同時也覺得有些疲憊,他點頭答應道:“知道了。”
康子君又道:“以後有空多回家,媽媽也會盡量多來看你的。”
趙悅一臉燦爛地替鐘靈答應道:“知道了。”
康子君冷淡地斜了他一眼,“你就不用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鐘靈和他媽媽的對抗應該更激烈一點的,但是鑒于作者比較懶,寫得差不多就行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