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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隔雲從小好魚的鮮甜,又嫌棄魚刺。過去兩年每每與姜猶照一同吃魚時,都是這老男人挑好了刺,然後喂到他嘴邊來。
眼下他自己想着也覺得毛骨悚然,尚小時這種行為還算合理,十八歲前也都算合理,不過已經過去十年了,人怎麽活到二十八還像個巨嬰?
所以在唐宸将挑好刺的魚送到他嘴邊時,程隔雲選擇了拒絕。
唐宸對他突如其來的疏遠冷淡并未發表意見,一切如常。吃完魚後程隔雲要去公司,兩人分別,唐宸又很自覺問下次何時能再見。
“看我心情。”他和早上那個委屈巴巴仰頭看着唐宸,說要吃魚的小孩兒應該判若兩人,笑答:“再見,漂亮先生。”
這時唐宸身上的無奈和縱容與姜猶照如出一轍,只好向他揮手:“期待再見。”
進電梯時他遇到葉舒楓,後面的員工便停在了外頭,留了他們二人上樓。
“你居然還沒和姜總和好。”葉舒楓想抽煙,但奈何這是公共場合,只得拿着煙盒按兵不動:“好稀奇。”
“稀奇麽。”程隔雲微微歪頭,透過logo牌上的反光看見自己:“他總把我當小孩兒。”
“這句話有怨氣,”葉舒楓去牽他的手,拉他出電梯:“但你仔細想想,除了年齡外,你可不就是個小孩兒嗎?”
程隔雲捏捏她的指尖:“沒法,你知道我還是改不過來。”
“自然有人縱容着你。”到了辦公室,她伸手示意:“隔雲,請坐吧。”
程隔雲看她一眼,總覺得不對,但還是靠上椅背:“嗯?”
葉舒楓将一個盒子打開,推到了他面前。
程隔雲的目光就此定住,是那塊被他扔在了科西嘉島上的Jaeger-LeCoulter。
“他知道你心煩,不願意見他。”葉舒楓揚唇,為自己拿出細支煙:“姜總出手确實大方,我這個中介只是幫忙遞一塊表,拿了個項目當酬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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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隔雲沒有答話,也沒有再關注那塊腕表,只是伸手抽出了被藏在表下的紙條。
姜猶照練了數十年的字就這樣坦蕩展現在他眼前,他的字筆跡勁瘦,風骨綽約,運轉提頓都堪稱完美,哪怕是随意寫上兩三筆都能讓程隔雲喜歡得藏起來。
程隔雲的手指撫過那行字,好似看到了姜猶照認真書寫的模樣。
他想到自己從前被姜猶照抱坐在懷中,對方安安靜靜什麽也不做,就看着他提筆練字,偶爾會做出評價,誇小朋友寫的真好看,墨水裏有玫瑰的香氣,惬意舒适。偶爾程隔雲惡趣橫生,忽地寫下三兩句不着調的豔情詩,于是姜猶照便笑着搖搖頭,握着他的手再認真寫他們都愛的詩。
這時他不再是個散發着冷冰冰銅臭味的商人,也不可能是個天真浪漫的酸腐書生,甚至不能算是誰誰誰的父親,他只能是程隔雲最愛的、仿佛至于早早就預定了終生的伴侶。
倘若今天
你希望像從昏暗處掙脫出來的黯然失色的星星那樣
趾高氣揚地走向為瘋狂所困擾的地方
那也無妨*
程隔雲把表推了回去,反而将這行手寫詩折起收好,起身離去。
“我上班去了,姐姐再見。”
葉舒楓看着他的背影,看上去走得散漫自在,但其實驕傲又固執。她嘴裏夾着煙,只得将煙取下掐滅,笑着搖搖頭,将盒子拿起重新合上。
進入電梯後,程隔雲一邊笑着和人打招呼,一邊取下祁芷送的腕表,沒有放進西裝裏,而是扔進了辦公桌的抽屜中。手腕重新歸于自由時,他再次拿出那行姜猶照親手寫下的手寫詩,最後舉到面前,仰頭看着那勁瘦挺拔的字,輕吻了下。
幾天後,程隔雲送顧眷去《深海星》節目組安排的宿舍入住。
“你和老于手下的李微時一起。”他交代好公司放下來的恰飯任務:“表面關系裝得像一點,我會和你聯系。”
送走自家藝人,程隔雲身心放松,當晚又去夜場。
祁芷這些天都會在外面拍戲,他身邊就帶了位酒肉朋友。朋友給他點酒,笑着調侃,說程隔雲只要在這兒坐着就行了,一會兒準會有人自己找上門。
程隔雲不置可否,只是與他聊了些無關痛癢的話題,還未等到朋友出動去獵豔,便有位身着卡其色長裙的女士前來。
朋友知趣離開,她倒是落落大方坐下,對程隔雲道:“晚好。”
程隔雲側臉看她一眼。
三十歲左右,相貌淡雅又不失顏色,屬于成熟且已經具備一定經濟能力的那一類。
他搖頭,暫時沒有任何興趣:“晚好。”
“你很久沒有來。”女人先主動開口:“這些天我每晚都來。”
“讓我猜猜……不會是在等我吧。”他手指敲敲桌子,微笑答。但因為見得多了,依舊提不起興趣。
“也許更像是在滿足自己的期待感。”女人繼續和程隔雲說下去:“第一次看到你離開後,我就有些後悔,因為我的猶豫不定未能及時行樂,如果說再來是對你的新鮮感,那第三天第四天……到現在,就是為了滿足自我在等待中的期望。”
“那你現在滿足了嗎?”他問。
“依舊沒有,因為我想的可不止與你聊天。”女人一笑,将酒杯遞給他,開始邀請。
“抱歉。”程隔雲沒有接酒杯,直接答:“我不習慣和有夫之婦共度良辰,這很麻煩。”
女人收回酒杯,反而一笑:“你怎麽知道。”
“感覺。”程隔雲總算再次好好看了她一眼,說:“雖然你手上沒有戒指印。”
“戒指往往只在最愛的那兩年需要。”女人已經猜到結局了,及時止損,站起身離開,“晚安。”
“晚安。”他持着最後的溫柔這樣回答,心中想,所以他并不需要戒指,因為他沒有最愛。
女人走回自己的位置上,那兒已經多了個年輕的男人。男人顴骨上有一顆痣,看着極具侵略性,好看得張揚肆意。
她有些詫異:“林大少爺,您怎麽在這兒?”
姓林的男人微擡下巴,目光落在不遠處,像在狩獵,原因已經不言而喻。
女人聳聳肩,無奈答:“您沒來之前我已經在這兒蹲了八|九天了,工作人員都知道難搞得很,他今晚也許不會對任何人有興趣。”
“那可不一定。”
“那林大少爺您慢慢試,”女人揮揮手:“再見。”
“我總感覺有人在看我。”程隔雲突然對調酒師道。
“這裏的大多數人都盯着你呢。”調酒師不以為意:“準備呆到幾點?”
“再看吧。”程隔雲想他說的也是,便也沒當回事兒了。
到周末,《深海星》節目組給選手一個下午自由安排時間,可外出,但是要拍攝。
顧眷和另外幾個練習生在外聚餐,等她這邊的拍攝鏡頭過了,才打電話讓小林來接她,程隔雲正好和小林在一起,就跟着來了。
“那個……”一個叫許醇的練習生忽然有些不好意思,開口道:“一會兒我男朋友要來接我,節目組不會再回來拍攝了吧?”
她參加節目之前就是個小演員,條件和資源都不錯,衆人心下了然,告訴她不要擔心,還沒忘記打趣了她幾句。她們隐約從許醇口中得知,對方似乎是個公子爺,家裏條件很好,後來許醇不願意再多提,幾個女孩兒就又換了話題,笑鬧作一團。
顧眷和她們和不太來,坐在邊上喝牛奶,不怎麽說話。她參加聚餐也差不多是被導演強行塞來的,導演和程隔雲認識,有心多給她幾個鏡頭,讓這幾個女孩兒把她帶上,不然她就去練舞了。
“我助理來接我了。”顧眷将手機放進包裏,露出典型被迫社交式微笑:“你們繼續玩兒,我先走了。”
“正好诶,一起走吧。”許醇也站起來,面露喜色,語氣又轉嬌羞:“他也到了。”
“醇醇和你男朋友關系一定很好吧?”
“好羨慕啊,你看許醇這個女人,許醇你出息點,臉都紅完啦。”
“那你們玩得高興哦。”
……
顧眷和對方并肩走出包間,然而剛一關上門,許醇臉上的表情便恢複了原樣,笑容瞬間消失,原本禮貌的模樣也散得一幹二淨。
這姐們兒不愧是演戲的。
顧眷心裏想,叫她變個臉的話得被導師罵許多次。
“和你一起下來的那個藝人,叫什麽名字。”許醇一上車,便聽到他這樣問。
“天哪,林大少爺,您這樣問我我會很難過的。”許醇又從笑臉切換到委屈臉,道:“您不是和我談的嗎?怎麽搞得我像個拉皮條的。”
他輕輕笑了一聲,伸出手指點點自己顴骨上的痣,許醇雖然裝着小脾氣,但還是帶些讨好意味将唇貼上。
“我想知道她經紀人是誰。”林晗梁答。
“她經紀人怎麽了?”許醇好奇道:“惹你不開心了嗎?”
“沒有,就是先會兒見到了。”
“那我還真不知道,我就知道這個藝人是至藝的。”她眨眨眼:“至藝那邊今年有個大IP,要不然您看看,能不能幫幫我?”
“那還不快乖乖報名字。”林晗梁有意逗她,手不安分地捏在她肩頭上。
“行行行,我說,”許醇心裏稍微有點不大舒服,生怕林晗梁明天就把她給甩了,但還是不得不開口:“藝人叫顧眷。”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milkywayLLL 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milkywayLLL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馬桶裏有個蛋 3瓶;milkywayLLL 1瓶;
謝謝支持QAQ哼唧唧,再等等我好咩?
*文中詩歌選自波德萊爾《着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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