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逼婚不成
下午的時候,顧劉氏才回來,回來的時候,一臉的得意,很顯然事情辦得很是順利。
轉天一大早,三姑奶奶就來了,招呼着顧劉氏一起去了觀音寺,顧雲白沒下地,趕着驢車把她們兩個送過去的。
顧雲白一向少言寡語,就是個悶嘴的葫蘆,從來不管家長裏短的這些事情,除了幹農活,便是出去趕腳掙錢,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顧劉氏說了算,讓他幹什麽就幹什麽。
觀音寺離顧家莊大概有七、八裏的路程,建在一處山腳下,山倒是不高,就是個十幾丈高的小山包,卻有一股清泉從山上湧了出來,在觀音寺的門前,形成了一條玉帶般的河流,乃是一塊極佳的風水寶地。
顧劉氏和三姑奶奶下了驢車,留下顧雲白看車子,二人進了山門,找到在寺門口專門給人算命合八字的張瞎子,報上顧清陽和方小秀的生辰八字。
張瞎子今年大概有六十歲了,滿腦袋白頭發,生來就是個瞎子,本是個外鄉人,也不知道跟誰學的算命的本事,四十多年前流浪到這裏,觀音寺的前住持看他可憐,便留他在這支了個小攤子,讓他給人算卦,也能維持個生計,沒想到這十裏八鄉的都說他算得準,這些年來倒也娶了媳婦,生了孩子。
聽到二人的八字,張瞎子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樣,搖頭晃腦的好一會兒,才露出一臉遺憾的神情,開口道:“大兇,大兇啊,二位大嫂,請恕我直言,這位姑娘的八字本是極好的,福祿壽俱全,若是能尋個好人家,必定子孫滿堂,福壽滿門,但是偏偏與這位公子的八字相克,若是嫁與這位公子,過門三日,便會有血光之災,而且在子嗣上極為艱難,搞不好甚至會一屍兩命啊!”
“啊?”三姑奶奶聽他這麽一說,吓得魂都沒了。“張瞎子,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們家小秀腰細屁股大,一看就是好生養的,怎麽會一屍兩命呢?”
張瞎子受到質疑,頓時露出不悅的神情,“顧媒婆,妳也是我的老主顧了,平常沒少拿八字上我這合來,我說過的有不準的嗎?”
“呃……”三姑奶奶一聽,确實是這麽回事,不禁懊惱起來,這十裏八鄉的,她可就看上顧清陽這麽一個孫女婿的人選,如今張瞎子卻說二人的八字相克,這讓她實在有些接受不了。
顧劉氏心下暗笑,不過口中卻勸道:“三姑奶奶,妳也別難過,張瞎子都說了,妳家小秀命好,只是我家老四沒這個福氣而已。”
“算了算了,既然這樣,那這事就當我沒說過!”三姑奶奶煩躁地做了決定。“我還有事,我先走了,大妹子,妳自己回去吧。”
三姑奶奶說着,扭着棒槌似的身子,徑自在觀音寺門口叫了一輛驢車,回家了。
顧劉氏大大地松了一口氣,對張瞎子道;“他張大伯,今兒個可真是多謝你了。”
張瞎子用手捋着颌下花白的胡須,笑道:“大妹子,妳不用客氣,妳既花了錢,我總得讓妳如願,而且看她孫女的八字,實在是個粗鄙之人,妳家老四娶了她,日後必定家無寧日。我送妳一卦吧,看妳家老四的八字,此子命格清奇,文采出衆,來日必定可以金榜題名,是個有大福報之人啊。而且他已經紅鸾星動,最晚十月份,便會娶得賢妻。”
“哦?”顧劉氏聽他這麽一說,頓時高興起來,趕忙從錢袋裏抓出一把銅錢,放到張瞎子的卦桌上。“如此,多謝你吉言了,若是我家老四真能金榜題名,到時候我一定再來謝你!”
“那就說定了!”張瞎子笑着把顧劉氏送走。
顧劉氏坐着自家老頭子趕的驢車回了家,一臉的春風得意,到家之後,連衣裳都沒換,就拿出錢來,把顧少瞳叫了過去,“少瞳,去,上雜貨鋪給妳爺打半斤酒,再切一斤熟牛肉,買二兩花生米。”
顧少瞳接了錢去買東西。
顧清梅一直惦記這事呢,聽到爹娘回來的聲音,趕忙放下手中的畫筆,跑到東裏間問:“娘,看您這麽高興,是不是事情很順利?”
“豈止順利!”顧劉氏脫掉身上的鑲毛褙子,往炕沿上一坐,笑的眼睫毛都樂開了花。“那張瞎子不但按我的意思,把妳三姑那門婚事給回絕了,還告訴我,說妳三哥肯定會金榜題名呢,而且,他還說,妳四哥很快就能娶個好老婆了。”
顧清梅對于算命這檔子事并不十分信服,聽了她的這番話也不以為意,不過仍然說道:“四哥文采出衆,除非到時候主考官舞弊,不然的話,以四哥的文采,金榜題名是必然的。”
她可從來都沒認為過四哥一定就能金榜題名,她家一沒錢二沒勢的,再好的文章,在權勢和錢財的面前都不堪一擊。從古至今,考場舞弊的事件層出不窮,別說古代,便是她之前生活的現代也是一樣,只要有錢有人,學問那種東西壓根就不重要。
顧清陽五天一休沐,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因為顧雲白一直在整理家中的耕地,所以沒有時間出去趕腳,倒是顧清雷又抽了時間趕了驢車去城裏把顧清陽給接了回來。
雖然顧清雷家也需要整地,不過好在他家就賃了二畝地,活比較少,所以時間才能充裕些。
他跟顧清陽一向感情不錯,雖是堂兄弟,但是自小一起在村子裏的義學裏念書,很是說得上話。
其實城裏的腳行有的是拉腳的,可是從城裏回來,得十個銅板,能買二斤面呢,顧清雷知道二嬸家一向不富裕,所以才好心,願意幫忙去把顧清陽接回來,就是為了能讓他家省幾個錢,順便也能給家裏捎些日用品。
兄弟二人的交情擺在那裏,顧清陽也不同他道謝,下了車子,便徑自進了屋,找到顧劉氏,顧不得換衣裳,便開口問道:“娘,那件事怎麽樣了?”
“放心吧。”顧劉氏見到兒子,樂得嘴都合不上了。“都解決了,前邊有你大嫂和你二嫂做樣子,娘可萬萬不敢委屈了你,這一次,說什麽也得給你挑個可心的。少瞳,少瞳,去,上雜貨鋪買一百錢的羊肉回來,咱家今天晚上包羊肉餡的餃子吃。”
顧清陽松了一口氣,這才換掉自己身上的文生公子袍,小心地疊好了,放在炕頭,便張羅着幫顧劉氏幹活。
給水缸裏挑滿水,他才走進西裏間,準備烤烤火,暖和暖和身子,卻看到桌子上擺着一幅色彩斑斓的工筆重彩畫,一只藍綠色的開屏孔雀,顧盼生姿地立在五顏六色的牡丹花從中,姿态栩栩如生,在孔雀周圍,環繞着羽毛斑斓的各色雀鳥,以及紛飛的蝴蝶,整幅畫,豔麗得使人心驚。
他不禁有些呆了,“梅子,這是妳畫的?”
“嗯!四哥回來啦!”顧清梅笑着點點頭,放下手中的畫筆,覺得天色有些暗了,于是打着火石,把油燈點亮。
顧清陽站在桌子旁邊,有些着迷地看着這幅畫,開口道:“這幅畫畫得這麽好,我都舍不得把它賣掉了。”
顧清梅笑道:“四哥哥,你得知道一件事,什麽都是假的,只有錢才是真的,等咱有了錢,你想要這樣的畫,我再給你畫。”
顧清梅從桌子上拿過一疊畫紙,一一展開,畫紙上都是用白描的手法勾勒的線條,她将畫紙拼到一起,俨然拼成了一幅孔雀開屏的富貴牡丹圖,同那幅畫的區別便是,這幅畫沒有上顏色。
顧清梅道:“還有兩幅就能湊成一整幅了,到時候,你把這些花樣子,連同我配好色的這幅畫,一起拿去繡莊,看看是不是可以賣個好價錢。”
顧清陽道:“別說繡莊,單是這幅畫,拿去畫齋,至少也能賣個十幾兩銀子,若是可以給妳炒出名聲,便是百兩白銀,也有人舍得花。”
顧清梅忍不住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她沒想到,她這位只知道讀書的三哥,竟然還曉得炒作一事。
顧清陽摸了摸她的頭,她的頭上一直按時上藥,裹着細白布,只是因為,王平賢不過是個鄉村的普通郎中,醫館裏的藥也都是普通的藥,太貴的藥也用不了,所以她的傷勢恢複得速度有些慢。
他心疼地問:“好些了嗎?”
顧清梅抿着嘴唇點點頭,“好多了,只是刺刺拉拉的,還會有些抽痛。”
“都是我連累了妳。”
顧清梅笑道:“咱們是兄妹,說什麽連累不連累的,倒是娘說,張瞎子給你算命,說你肯定能金榜題名,等你當了官,記得好好照顧照顧我便是了。”
“傻丫頭,哪有這麽容易便當官的?”顧清陽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
“咱們沒根沒業,又沒靠山,就算勉強進了官場,最多也只能混個七品芝麻官。你沒看到大姐夫嗎?進士第十六名,卻已經當了十年的七品縣令了,調動了三次,卻一直都是平級調動,一次比一次地方偏僻窮困。我不過就想,考個功名,多少可以護持着家裏一些也就是了。只可惜我沒本事,不會賺錢,累了妳受累供我念書。”
他說着,心中想道,只可惜如今四海升平,若是有戰事的話,或許可以搏一搏前程。他雖是文秀才,但是自小和祖父學功夫,手底下的功夫也是不差,如今不過就是和清雷商量着,一個考文,一個考武,不管哪一個有出息,都想法子提攜另一個罷了。
若是運氣不好,兩個都沒出息,再尋旁的出路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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