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撒潑的祖母
顧少雅忍不住低下頭,從她親娘死了以後,還沒有人對她這般好,珍珠般的眼淚頓時便淌了下來,啪嗒啪嗒地落到了碗裏。
秦碧華笑道:“哎呦,這珍珠疙瘩若是再掉,妳這碗飯可就糟踐了,快別哭了。”
顧少雅這才止住淚,悶不吭聲地往嘴裏扒飯。
當天晚上,顧少雅和顧清梅、顧少瞳、顧少華睡在了一張炕上。
轉天一大早,顧老太太就來,堵着門要顧雲白今天回來的時候把馬雲裳從城裏接回來。
顧清陽也要進城回書院,聽她這麽一說,不禁皺起眉頭,“祖母,二嫂在城裏做事,時間不自由,回家還得告假,妳讓她回來做什麽?”
“用不着你管!”顧老太太冷冷地說,有兒子在身邊,她的膽子大得很,對孫子一點好聲氣都沒有。
顧清陽也懶得搭理她,只是将換洗的衣物放進驢車裏,然後将驢車從院子裏牽了出去。
顧雲白對顧老太太的要求一向是言聽計從,答應了一聲,便趕着驢車,和兒子一同進城了。
傍晚,他從城裏回來的時候,果然把二兒媳婦從城裏接了回來。
顧老太太得到通知以後,讓大兒媳婦去把顧劉氏和顧劉氏的三個兒媳婦全都叫過去,兩個兒子也叫到一旁,給她壯膽子,然後十分鄭重其事地說:“如今,妳們姑奶奶的孫女要出嫁,我是一定要給她掙這個臉面的,妳們幾個,一人給出一份錢,無論如何,也得給孩子湊出一套頭面首飾來。”
李招娣頭一個開口道:“我可是一個錢都沒有的,要說咱們家,最富裕的就是二弟妹了,人家可是在大戶人家裏做事,平常光是主子賞的好東西就不知道有多少,更別提如今他二叔可是副總镖頭,一個月有十兩銀子的月俸呢。”
“就是的。”方美瑤聞言,附和道。“大嫂這話可是一點都沒說錯,我們也沒個營生,如何能跟二嫂相比?祖母,依我說,姑媽孫女的這套頭面首飾,就應在了二嫂身上。”
馬雲裳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今天公公去接她,她還以為家中又出了什麽大事,可是一向知道公公拙嘴笨腮的,事情說不明白,只想着回來以後再跟婆婆打聽,沒想到卻是這樣的一件事。
這位太婆婆的刁鑽她一直早有領教,好在她除了生孩子的時候在這邊住了那麽兩次,平常時候都住在镖局,所以和這位太婆婆沒有太深的接觸,平常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怎麽知道這位太婆婆竟然連這樣的算盤都打。
顧老太太板着臉孔,嚴肅地說:“分心、步搖、掩鬓、發簪、發釵、耳墜子、手镯、戒指,一樣都不許少。”
李招娣說:“祖母,任憑妳說出大天來,這首飾我也一樣都拿不出來,咱們家要說有錢,除了二弟妹,就只有小姑子了,誰不知道她才花了十兩銀子買了個丫頭,那可是十兩銀子啊,夠咱莊戶人家吃好幾年呢,她就那麽花出去了,還不知道背地裏偷藏了多少錢呢。”
“哼!”顧老太太冷哼了一聲。“她自然是有錢的,可是頭一個忤逆的人就是她,我可不敢找她要錢,妳們都是孝順的,這件事情妳們必須得幫我辦了。”
“祖母,我們雖然孝順,可是卻是沒錢的,便是想孝順也孝順不了,我家中還有三個小崽子,正等着吃飯呢,我得去給他們做飯了。”李招娣說着,便起身走了。
方美瑤也趕忙站起身,“祖母,我也得回去做飯了,孩子他爹還等着吃飯呢。”
顧老太太狠狠地瞪了一眼顧劉氏,“妳瞧瞧,妳這婆婆是怎麽當的?兒媳婦竟然一點都不聽話!”
顧劉氏忍着氣沒開口,老頭子就在旁邊坐着,她自然是知道這死老頭子的脾氣,只要她敢還一句嘴,這死老頭子就敢動手打她。
馬雲裳默默地将自己手腕上的一對素銀镯子給摘了下來,起身放到顧老太太面前,“祖母,我只能給湊一對镯子,旁的,再沒有了。”
顧孫氏把頭上的一支銀簪子給拔了下來,放到镯子旁邊,“娘,我給出一根銀簪子。”
秦碧華從耳朵上摘下一對銀耳墜子,并一只銀戒指,也放到顧老太太面前,“祖母,我拿一對耳墜子,和一只戒指。”
顧劉氏沒法子,她身上也沒有旁的首飾,只頭上有一只銀簪子,于是便拔了下來,“娘,我只有這個了。”
顧老太太頓時勃然大怒,“這些破爛,妳們叫我怎麽能拿得出手?我送過去,還不叫人笑話?連個金戒指都沒有,都是些銀的,讓妳們姑奶奶臉上怎麽能過得去?過嫁妝的時候,這些東西可都是要擺出來給人家看的。老二,你家昨天還花錢請客來着,花錢手那麽大,箱子裏邊不定還藏着多少錢呢,我不管,你得讓你媳婦再拿十兩銀子出來,怎麽也得再打一件分心和兩支步搖,還得買個金戒指,并一副金耳墜子。”
就在這時,門咣的一聲被人推開,顧清梅冷着臉孔走進來,将手中的一個銀元寶放到顧老太太面前,冷聲道:“十兩銀子給妳了,別再難為我娘和大伯母了。”
顧老太太看見錢,心中很是高興,但是卻對顧清梅很是不滿,“妳這是什麽态度?是誰教妳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顧清梅卻理都不理她,徑自道:“娘,二嫂,咱們回家吧,我肚子餓了。”
顧劉氏和馬雲裳趕忙站了起來,同顧老太太說了一聲便走了。
顧老太太随後便躺到炕上撒起潑來,“老二啊,你瞧瞧你的媳婦閨女啊,竟然這麽給我沒臉,我活不了了。”
顧清雷從外邊走進來,“祖母,妳還有完沒完?頭面首飾都湊給妳了,妳還折騰什麽?是不是看二嬸太好性了?”
顧老太太自恃兩個兒子都在身邊,膽氣很足,大聲嚎道:“老大呀,你看看你的好兒子,他也跟着忤逆我……”
顧清雷臉色鐵青地瞪着自己的父親和二叔,冷聲道:“祖母這樣都是你們慣的!”
顧雲濤忍不住皺起眉頭,“混賬,是誰教你這麽跟長輩說話的?”
顧清雷冷哼了一聲,摔簾子走了。
顧雲濤氣得臉色發白,開口罵道:“這個小畜生,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
顧雲白慢吞吞地說:“娘,現在銀子給您了,首飾也給您了,差什麽,明天我帶着您進城去買去,您就別哭了,當心哭傷了身子。等把東西都買了,我再送您去妹妹家,把東西給妹妹送過去。”
他的想法和顧老太太倒是沒什麽不同,自家條件好一些,幫補幫補妹妹,是理所應當的。
回到自己的家中,顧劉氏忍不住埋怨道:“梅子,妳怎麽這麽傻?妳統共就剩了這十兩銀子,都給妳奶了,也不知道自己留一些,眼瞅着天就熱了,也該扯些料子做衣裳了。”
顧清梅道:“沒事,給就給了吧,省得她一天到晚的變着法子的想花招,這麽點破事,還把二嫂從城裏叫了回來。”
馬雲裳道:“我折騰一趟倒沒什麽,就是不知道妳是怎麽賺了這麽些錢?還有買丫頭是怎麽回事?”
顧清梅便将賣花樣子賺錢,和将顧少雅的事情同她講了。
馬雲裳聽了以後,不禁嘆了一口氣,從錢袋裏拿出二兩銀子塞給她,“這些錢妳拿着,萬一有用錢的地方,別太屈着自己。”
“嗯,謝謝二嫂。”顧清梅考慮到自己手頭卻是一個銅板都沒有了,也沒同她客氣,反正顧少瞳和顧少華這對姐妹跟着自己,自己往後對這姐弟兩個好一些就是了。
馬雲裳在家中住了一天,轉天一大早,便跟着顧雲白的驢車,和顧老太太一起進了城。
進城之後,她自行回了镖局,顧老太太則跟着顧雲白一起,找到一家臨街的銀鋪,這家首飾鋪的門面很小,是将一個大門面隔出了一個小間,旁邊是一家香料鋪子。
銀鋪只開了一間小門,門上有個三尺長的牌匾,上邊寫着霍家銀鋪,裏邊擺着個不大的木制櫃臺,櫃臺上有個黑漆描金的托盤,托盤上擺着一些簡單的銀飾,不過都是些樣式十分普通的銀簪、銀耳挖、銀戒指和銀镯子之類的東西,而且數量也不多。
櫃臺後邊坐着一個大概二十七、八歲的漂亮少婦,正在埋頭認真地縫着一件衣裳。
她身上穿着一件深藍色的粗布褙子,同色的褲子,腦後挽着圓髻,容貌十分豔麗。
聽見腳步聲,她放下手中的活計,擡起頭來,旋即一愣,她看着顧老太太,牽強地扯開唇角笑了笑,起身招呼道:“祖母,二叔,你們怎麽來了?快坐!”
原來,她就是顧家老大顧雲濤的大女兒顧青鸾,她說着搬出去兩個凳子,然後扶着顧老太太坐下。雖然她心裏十分不待見這老太太,但是面子上卻不能給她甩臉子。
她可知道這老太太鬧事的本事,一個不好,便是一場風波。
顧老太太氣哼哼地說:“妳姑媽的大孫女蘭姐兒馬上就要出閣了,我是來找妳男人打首飾的,還不把妳男人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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