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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文的影後,當真是用錢砸出來的。

晏文畢業正經戲劇學院,但當年入校卻并非是靠着能打的演技被錄取,反而是靠了這張臉,和過高的文化成績。

大學四年裏沒少學,也沒少請老師教,她倒是真心喜歡演戲,所以盡管是砸錢,她也砸得心甘情願。直到畢業後找到梁言,大把大把的錢往坑裏填,梁言喜歡晏文的長相,認為晏文擔得起《盡黃沙》的女主角,盡管晏文演技爛,但好在能砸錢,還肯學。

晏文家裏有錢,什麽都不缺,生為獨女,家裏的老爺子捧在手裏跟捧顆心肝似的,想要去演戲,多給些錢罷了,晏文高興便行。

而晏文想演戲是當真喜歡,小時候捧着君老爺子的出名作《故人嘆》反反複複觀看,看到如今十幾年,依舊對這種藝術殿堂的瑰寶沒有抵抗力。她将自己喜歡的影片收藏起來,用一個大房間一排排羅列好,偶爾将窗簾關上,關在一個小房間裏,單獨坐在其中,靜靜地像包了一個影院一般,細致地看完一部影片。看完總也不出來,久久地坐在地板上,直到胸口裏的一口氣長舒出來,她這才拉開窗簾,長嘆一聲。

她細細琢磨,優秀的作品必然離不開經濟基礎,而經濟基礎決定了藝術門檻的高低。

所以若是單單只喜歡拍戲,晏文只要能砸錢,哪家公司都能上趕着捧起這個小祖宗。

可晏文又當真不是個只圖演戲快活的人,她想同君淇的《故人嘆》一般,塑造出的是個不同的角色,往觀衆面前一站,她能将紅塵之路用一部影片的時長,娓娓道來。所以她厚着臉皮托晏振鴻去找梁言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被梁言羞辱的準備。

梁言當年一聽說晏振鴻要将自己的女兒送過來拍戲時,起先還有些興趣,畢竟正經學校老實讀書讀完出來演戲的,再加上之後第一眼見晏文,晏文那張不笑時,冷冷淡淡的臉太和自己新劇裏的主角貼合,是以十分爽快就簽了下來,連試鏡也沒有。

後來梁言就悔得不行,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陸離憋着一口堵在胸腔裏的濁氣,還戀戀回顧着晏文的高光時刻:“那當年《盡黃沙》裏,晏老師從沙漠盡頭跑過來,沖着鏡頭看出來的那一鏡……”

晏文想了想陸離所說的那一幕,有些腼腆:“梁言把我往沙漠裏放了兩天,曬了兩天,沒給一口水喝,第三天他自己舉着鏡頭,手裏拿了一瓶水。”

所以渴望與迫切,是發自肺腑。

陸離輕輕笑了出來,又想給梁言拍手叫好,不愧是大導演梁言;又想将系統扒出來爆打一頓,晏文分明就是有能力,但卻需要導演帶領的人,往這裏一放,難道是讓作壁上觀的063來帶嗎?

一見陸離苦中帶笑的神色,晏文便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麻煩你陪着我一起困在這裏了。”

到底也是個被自己崇敬的影後,一放軟性子,陸離頓時有些受不了了。

像系統所說,如今網上一片烏煙瘴氣,她什麽樣的罵名沒有背上過,相反,晏文即便演技不如何,可所顯現在大衆面前的,自然不俗,何況人家的影後也是實打實拿在手上的。

總而言之,還是自己的前輩。

前輩沒有架子,不過代入感差上一些,她又如何能多責備什麽,忙擺了擺手:“沒事的,我也好不了哪兒去,晏老師可能不怎麽上網,可能不知道我是靠着表情包出道的,更丢人呢。”

晏文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一笑,便是雲消雨霁,晴天朗朗,十分明亮好看。

陸離不是第一次見她笑了,兩人剛剛入系統時,她便有見過晏文的笑,她一笑便跟冷冰冰的人設不太一樣,帶着暖洋洋的氣場,反倒是讓人十分舒暢。

因要與晏文合作,陸離前些時間不斷地找過晏文的資料,也看過晏文的采訪,但數量都太少了。

晏文在《盡黃沙》裏基本是不笑的,整部影片都十分壓抑。晏文從頭到尾都十分慘,別說笑了,連水都喝不上一口,換陸離也是笑不出來的。而之後晏文的采訪更是少之又少,面對鏡頭的時候晏文的問答都十分簡單,像是個按部就班的機器,沒有多餘的表情,也就別提笑了。

可就這一時半會和晏文的交流來看,晏文并不是個骨子裏都冷冰冰的人,相反,她十分溫柔。

她微微一笑時總是有些羞怯地垂下眼皮,長而密的眼睫便在眼尾處遮蓋下一片陰影,微裂口的冰山上好似點起了一叢火,微微地發着熱。

陸離有些喜歡這樣溫和又不暴躁的晏文,是以一見晏文笑起來,她也跟着溫和了下去。

“就剛剛進系統時,你的黑人問號表情包嗎?”

晏文的聲音也很溫柔,帶着低低的笑意,竟給人一種十分甜的感覺。

陸離原本對晏文的好感一時間散了個七七八八,她側過頭去輕哼一聲,反而又被晏文聽了個清楚,兩人視線一對,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若說梁言是為了讓兩人先接觸了解,所以才給了一場十分壓抑的戲份讓兩人來認識。而如今兩人卻只用了一個表情包的時間,就已然熟知。

“晏老師,我拍戲雖然不時常NG,大概都是因為制片人沒有什麽要求,要是你不介意,咱們讨論讨論?”

晏文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她同陸離一起回到高中校園裏,拉開一把椅子,将得到的劇本往課桌上一擺,而後期待地偏頭看向陸離。

陸離将鬓角邊落下來的細碎長發往耳後一攬,摁下筆頭,将劇本勾了下來:“這裏,殷芸之前是見過柏林渝的,就是那種少女時代的青澀的初戀,又怕人知道,又怕他不知道,悄悄躲着。之後這裏……”

陸離指了下一場戲:“是那種藏起來,又溢出來的感覺,所以殷芸藏不起來了,偷偷地躲進周淼的被子裏,同自己的青梅咬耳朵,想要将自己這酸酸澀澀的感情講給周淼聽。”

晏文豁然,又擡起頭來問:“我剛剛是偷偷走的。”

你那是做賊。

陸離一想到晏文剛剛蹑手蹑腳,懷裏像是藏了寶貝一般,低頭貼胸小跑起來的模樣就抿起了唇角。

“晏老師,就讀書那會,偷偷喜歡別人,那種感覺有過嗎?”

晏文順着陸離的話往下想了想,然後鎮定地點了點頭:“讀大學的時候,候老師教表演,演得非常出彩,那時候我就悄悄喜歡過他,還悄悄學過候老師的表演。”

陸離這一天下來,腦門兒上的問號越堆越多,她怎麽也沒想到晏文的偷偷喜歡,是喜歡人家的表演課。

“不……不對嗎?”

“再小一點呢?高中時候呢?”

“讀書吧,沒太注意過。”

陸離輕輕地笑了起來,她支着腦袋側過頭去看着晏文,此時的晏文穿了一身寬大的校服,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當真有幾分學生氣,擰着眉頭思索劇本的模樣,也有幾分學生時候被課題困頓的樣子。

她指尖夾着筆,筆頭輕晃,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後腦勺:“晏老師這麽漂亮,讀書的時候沒有交過男朋友嗎?”

“沒有。”晏文若有所思地搖頭,“要多得幾分,否則是讀不了戲劇學院的。”

陸離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也萬萬沒有想到晏文竟是一點也不同自己拐彎抹角。要知道,這話換作另一個人來問,明天的熱搜上可就是晏影後的感情史,尾巴後面還會跟一個“熱”。

才見一次面,毫無防備,有問答問,天然呆?

随後陸離又想了想,晏文沒有這種偷偷喜歡別人的經歷,代入不了找不到感覺也實屬正常。

見自己的回答并沒有給陸離更好的切入點,晏文有些不是滋味,細細将陸離的話想了又想,站起來正準備再試一次時,陸離突然一把握住了晏文的手:“殷芸同她的名字不一樣,她是個漂亮的讓所有人都喜歡的姑娘,她的生活也是明亮的,她喜歡一個男生,除了有些害羞外并不覺得不對,況且她還喜歡的是一個優秀的男生,她非常驕傲,晏老師有喜歡的東西,并對此非常驕傲的嗎?”

晏文低頭細想,半晌後眨了眨眼:“……”

眼睛圓溜溜的。

陸離站起來:“晏老師,我試試,你看有沒有感覺。”

她站起來時比晏文稍微矮上半個頭,擡着下巴輕輕往上一揚,眉眼跟着飛揚出去,長睫像一只展翅而飛的小蝴蝶,忽地煽動翅膀飛了出去,唇角邊抿起的笑意與落日豔陽交相呼應,一眨眼之間,竟已是個肆意張揚的少女。

陸離松開晏文的手時,晏文心頭一驚,順着陸離的手看過去,陸離迅速收起書,裝進背包裏。

她就是殷芸。

殷芸将書包往後背一攬,沖着周淼戲谑地眨了眨眼,而後箭一般沖出去了教室,她将自己的小喜悅都裝進了書包裏,裝滿了,竟已經從書包裏溢了出來。她像只雀躍的小鳥,撲騰着翅膀飛了出去,剛飛奔出教室又回頭沖着還愣在教室裏的周淼擺擺手,示意她先走,然後就跑進了走廊盡頭,拐了個彎,去了畫室。

晏文看得愣住了,就剛剛回頭的那一個笑,是個肆意張揚的少女,自信又陽光。

她快走兩步跟了上去,卻見畫室走廊裏的殷芸放慢了腳步,将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走過一個又一個畫室,而後她的步子更慢了。

她踟蹰地走過面前的一個教室,然後輕側了頭,微微瞥過室內後,抿着的笑更腼腆,更溫和。

這一間教室她似是路過,又故意放慢了腳步。

直到走完,殷芸頓了下來,長出了口氣後竟是一蹦一跳跑開。

晏文看得愣了,擡頭間只見陸離站在自己面前,帶着俏皮的笑意。

一瞬之間,晏文竟是有些分辨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陸離,還是殷芸。

随後她盯着陸離的笑,抿了唇:“剛剛怎麽笑的,能……能再笑一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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