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上藥

話音剛落,兩人便急急進了屋子。

宋相是直奔床榻而去,祝夫人跟在後頭也是神情焦急。

“策诩?”宋相喚了幾聲,沒見動靜,便回過頭來問樂妤:“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一個人現在成這樣子了?”

“是呀,要不是聽見下人們碎嘴,我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呢。”祝夫人說。

樂妤站在一旁,從容說道:“具體怎麽回事,樂妤并不是很清楚,還得親自問一下驸馬。昨夜大夫說已無生命危險,是以未敢驚擾丞相、夫人。”

“既然無事,那怎麽還是昏迷不醒?”宋相又問。

“大夫說是失血過多所致,過兩日便會醒過來。”

祝夫人看了看旁邊的貴妃榻,又想到早上下人說的,公主徹夜伺候,一步不離身,開口問她:“公主昨夜沒休息好吧?”

“謝夫人關心,驸馬身邊需要伺候,我也不好假手于人。”樂妤低低道。

宋相這才将視線從宋景身上移開,看向樂妤:“有勞公主了。”

宋相祝夫人走後,下午弦驚堂又來了人探望,是宋域和陳氏。

但怕打擾宋景休息,樂妤沒讓人進到卧房,只在正房招待了兩人。

宋域臉上憤憤,開口便是說道:“到底是何人如此猖狂,竟敢在策诩頭上動手!父親已經報官,定要抓出真兇來給二弟報仇!”

一陣言辭義憤填膺,略顯激動,樂妤快要懷疑小七給的消息準不準确了。

但是能在京城如此行事,官府怕是也查不出什麽來。

樂妤沒接話,宋域又說:“公主可知,策诩平時跟誰走得近些?官府也好循着這條線索查下去。”

樂妤側頭看着一臉期盼的宋域,他是不是以為自己是個傻子?

但樂妤還是仔細回想了一番,然後搖搖頭:“驸馬平時并未與我談論朝堂上的事。”

宋域一臉遺憾,“那策诩平日出去可有跟公主交待行蹤?”

許是宋域問得過于直接,陳氏補充:“這行兇之人,想來也是對二弟的行蹤了如指掌。”

樂妤也估摸着,應是宋景身邊的人出了問題,不然不會如此準确的知道宋景會何時在何地出現,但一切還得等他醒了才能有答案。

“這……樂妤從來不知驸馬何時出門。”

她說得可都是實話,可宋域顯然不信,“平時沈副将是一刻不落的陪在策诩身側,今日怎的不見人?”

“沈副将也受了點傷,我讓他這兩日好好休息,不用陪着。”樂妤答。

宋域了然的點點頭,提出想要進去看一眼宋景,樂妤拒絕了。

走之前,陳氏撫着樂妤的手,“公主你也別太擔心,二弟會好起來的。”

“是,謝嫂嫂關心。”

目送兩人走出弦驚堂,小七在一邊皺眉:“公主,這大公子怎麽突然間和驸馬這般好了?”

樂妤笑笑,沒答話,轉身回了卧房。

宋景仍是安靜閉着眼睛,不過狀态已經比昨日好多了。

晚上喂了藥,又用熱毛巾給他擦了手腳,備了水放在床邊上,時不時就要給他喝一點。

這些事情樂妤做的很熟,當初蔣氏纏綿病榻的時候她也是這樣過來的,并不覺得勞累。

可在外人眼裏就不一樣了。

平時這些事都是南歸在做,現在她倒成了擺設,只負責在廚房煎藥,打掃屋子,連端藥送飯的活都被小七替代了。

她不敢有怨言,長安公主畢竟是公子名義上的夫人,能放下公主的身份做到如此事事躬親,确實讓她對樂妤有了些改觀。

而沈惴中間來了兩回,都被樂妤打發回去了,這兩日都不許他再踏入弦驚堂。

落英軒裏,人人都知道公主衣不解帶的伺候着公子,勞心勞力,日夜不眠。雖有違事實,但是公主“美名”确實在這小小院子裏傳了出去。

--

宋景是在深夜醒過來的,先是感覺到了胸膛前的傷口疼痛,再然後是發麻的手臂,轉頭看去,只見樂妤頭枕着他的手已經睡着了。

睡着的模樣倒是乖巧,沒了平時的冷靜,小嘴緊緊抿着,一張鵝蛋臉時笑時皺,不知在做什麽夢。

宋景看了一會,手臂确實麻得很,想輕輕抽出來,可是一動,樂妤便醒了。

四目相對,還是樂妤先反應過來,連忙正身:“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宋景低咳了幾聲,樂妤便把水遞給他,可是他卻沒伸手接。

她記得他手沒傷到吧?

樂妤無奈,把水放下,然後傾身将他小心扶起來,靠在床上。

可是睡着時喂水和醒了喂水到底不一樣,樂妤只是把水放在眼前,柔聲說:“驸馬先喝點水罷。”

宋景看着她,輕笑:“公主不是還幫我擦身了?怎麽這會不敢了?”

明明只是擦了手腳,怎麽就是擦身了?

樂妤見他這副模樣,應該是好的差不多了,把碗放到案幾上,說:“驸馬若是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說罷轉身要走,可還沒走出裏間,身後的人又劇烈咳嗽了起來。

樂妤不得已,又返回去,到底是親自喂了水。

“沈惴呢?”

果然是主仆情深,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沈惴。

“好像是傷到手臂了,我讓他在屋裏休息,沒過來。”

宋景點點頭,又說:“這兩日辛苦你了。”

宋景雖然陷入了昏迷,但是偶爾還有意識,知道身邊的人是誰,偶爾還能聽到她吩咐下人時說的話。

宋景不免猜測她的動機,可她的過往他一清二楚,一時竟想不出她對自己好的緣由。

樂妤就不一樣了,這兩日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辛苦你了。’,好像她做這些事多麽難得一樣。

樂妤垂眸,放下碗:“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一時無話。

宋景想了會,出聲:“你讓人把沈惴叫來。”

“嗯。”

等吩咐下去後,樂妤便說:“那我就不打擾驸馬了。”

“公主一起聽聽吧,無妨。”宋景開口留她。

樂妤确實也想聽聽是怎麽回事,聽他這麽說,就沒再走。

沈惴很快來了。

見宋景醒了非常高興,差點又要掉眼淚。

可宋景沒給他時間傷感,直接問:“城外那批人問出來什麽了?”

沈惴見樂妤還在,有些疑惑,但還是答了:“是張相女婿謝遠添手下雇的賊匪,已經全部招供,可是這件事沒有直接證據表明和謝遠添有關系,我們找到謝遠添手下時,人已經自缢了。”

宋景凝眉沉思:“謝遠添。”

“屬下無能,還未查出城內這批勢力是為何而來。”沈惴自顧請罪。

“城內這批不用查了,是清遠候家的小兒子。後面那位居然給了他這麽大膽子,呵。”宋景遞給沈惴一個眼神,邊上樂妤看了直打寒顫。

沈惴應了是。

“另外,給謝遠添找點事做,我記得天香樓有幾位不錯的姑娘。”宋景繼而吩咐。

沈惴領了任務直接出門,可樂妤卻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麽,天香樓不錯的姑娘?

樂妤不免眼神在宋景身上打轉,宋景見了,說:“想問什麽?”

沒想到他居然還會給自己提問的機會,不過樂妤當然不能問他為何知道天香樓有幾位不錯的姑娘,于是問道:“張相怎麽會和你有過節?”

“我手上有他通敵賣國的證據。”宋景輕描淡寫就把這件事說了出來,仿佛在說“我今天想吃紅燒獅子頭”。

樂妤不敢問,再問下去就不是她能聽的了,一國丞相居然通敵賣國?

這兩日樂妤接受到的信息多得讓她轉不過來。

“那清遠候家的小兒子怎麽處置?”

宋景滿不在乎:“明天你就能聽到清遠候家發喪的消息了。”

樂妤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他們家不發喪,那就是左相府發喪了,怎麽,你想守寡?”宋景調笑。

樂妤聞言,只當做沒聽見,繼續問:“那他背後的人是?”

宋景答非所問:“你對清遠候府了解多少?”

樂妤便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出來:“清遠候是三朝元老,門生衆多,多得衆人敬仰。府內幾個兒子在朝中都有任職,最高任至卿位。不過這小兒子我倒是沒怎麽聽說過,只知道清遠候有個女兒在宮中侍奉。”

“那你可知這女兒是誰?”

樂妤細細回想,“豫婕妤,五皇子生母?”

宋景點點頭。

樂妤再次震驚了,腦子也轉過來了,“是華陽宮?”

宋景這回是真的對樂妤刮目相看,一點就通,全靠自己意會。

“不錯,是華陽宮。”

“可是……”樂妤有些疑惑。

“可是什麽?”

“李殊不是中意于你?怎麽會?”

宋景又咳嗽起來,這回好像扯到了傷口,一陣疼痛侵襲而來。

樂妤上前查看,胸膛前果然暈出了點血漬,“我去叫大夫。”

“沒事,換藥就可以了。”宋景拉住她的手。

樂妤想起齊大夫走之前留下來的傷藥,忙去找了出來。

可站在床前才開始手足無措,前些天晚上自己只是做做樣子要給他上藥,因為知道他會拒絕,可是現下……

“我,我去把南歸喊進來。”轉身就要走。

“樂妤,我沒有讓南歸上藥的習慣。”宋景沉聲。

樂妤立時僵在原地。

“藥給我,我自己來。”

樂妤嘆了口氣,認命似地走到床前,“還是我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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