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娴之

簪花宴那日定遠侯家老太太和小姐們也來了,可徐娴之不喜,并未上前搭話,還虧得有徐夫人從中周旋,這樁婚約才能維系至今。

徐娴之和樂妤并肩走着,“公主先前答應我的,今日定要和我好好說說南邊的事。”

樂妤把人帶進落英軒,徐娴之邊看邊贊嘆:“這院子也太好看了,公主真是心靈手巧!”

“這可不是我打造的,我進來時便是這樣。”

徐娴之更驚訝了,“宋統領?”

樂妤笑着點頭,對小七說:“你去看看四小姐在做什麽,就說徐小姐來了,讓她來一趟。”

小七很快回來,答複:“四小姐在做功課呢,祝夫人不放人,說是功課要緊,做完了再過來。”

徐娴之聽完後說:“那便不管她了,我本也只是想來尋公主的。”

兩人在荷花池小亭裏坐着,桌上放了些瓜果、茶。荷花已經敗得差不多,只剩些殘枝垂在水中,各色錦鯉們也長大了不少。

徐娴之盯着游來游去的魚,口裏暗暗有詞:“這魚若是用來紅燒,味道肯定不錯。”

樂妤平時不挑食,什麽都吃,也就沒有過多注意飯桌上有沒有魚。直到現在徐娴之說起這個,她才想到,好像落英軒裏從來不做魚。

宋景不喜吃魚嗎?

徐娴之坐了回來,對樂妤說:“公主你說吧,我聽着。”

樂妤便挑了些徐娴之會喜歡聽的奇聞異事告于她,引得徐娴之陣陣沖動,要逃離京城。

“我祖父來信了,說只再給我半年的時間,所以明年這個時候我是一定要嫁出去了。公主你說,嫁人有什麽好,都想我嫁出去,我娘都在我耳邊念叨了好幾年了。”徐娴之煩悶的拿着茶蓋來回撥弄。

樂妤不知道徐娴之的親事,問她定的是哪家。

“定遠侯嫡孫,褚征。”

“褚家?”

“是啊,定遠候一家不過就是因着前朝時從龍有功,才獲得這庇蔭,這些年已漸顯沒落。也不知道我爹他們圖什麽,要把我嫁過去。”

“你可見過褚公子?”

徐娴之臉上露出嫌棄:“遠遠見過,就是個纨绔公子哥,不務正業,盡只會些吃喝玩樂。”

樂妤不再說,因為她幫不到她什麽,人各有命。

也不知徐娴之想到了什麽,問她:“公主,宋統領待你可好?”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來?

樂妤反問:“徐小姐想說什麽?”

“哎呀公主你別徐小姐徐小姐的稱呼,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樂妤微笑,“那娴之是想說什麽?”

徐娴之擺擺手,欲言又止:“公主,我若是說了,你莫要怪我。”

“公主你要小心姜婉兒。”徐娴之神秘兮兮。

樂妤還以為她是要取經之類,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個。

“姜婉兒看起來柔柔弱弱,可就是這種人最會背後搞小動作,我就親身體會過。”徐娴之回憶起往事,恨恨咬牙。

“就去年冬天上元節的事,我和家中姐妹出去玩,碰巧遇到姜婉兒獨自一人,見她可憐,邀了一起。”

“後來又遇到了宋薇和她哥哥,兩家便一起走。姜婉兒不知為何,就粘着宋薇,宋薇去哪她去哪,走着走着就不見了,我們想着姜婉兒也算個大人,身後又有丫頭小厮跟着,應該沒什麽大事。”

“可誰知沒到一刻鐘,她就一個人跑回來,說宋薇不見了。我們當時都慌了,就怕宋薇出什麽事,好好的上元節也不逛了,大家紛紛去找人。”

“之後宋統領來了,問我們當時的情況,你知道嗎,姜婉兒看着宋統領一臉嬌羞,然後把責任推到了我身上,她說宋薇想送個花燈給我,可是偏偏找不到喜歡的,就一個人走遠了,她跟都跟不上。”

“我當時也擔心宋薇,就沒想那麽多,現在想來她颠倒黑白的能力可不是一般的強,好在最後宋薇沒事。要不然我一定不放過她!”徐娴之捏了捏拳頭,憤憤說完。

樂妤想起之前宋薇和她提過這件事,原來裏邊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啊。

姜婉兒……

“所以啊,公主你真要多留意着些姜婉兒。”

樂妤答她:“謝娴之提醒,我知道了。”

“噢對了,下個月秋狩,公主去嗎?”徐娴之問。

秋狩?

樂妤并不知曉這件事。

徐娴之見她疑惑的表情,恍然大悟:“公主近來才回京,不知道也正常。聖上每年都有外出狩獵的習慣,去年是春狩,今年便是秋狩啦,通常是中秋前後。宮裏幾位貴人還有近臣及家眷都可參加,場面異常熱鬧。”

“女子也可上場?”樂妤問。

“自然,天元朝并無這方面的限制。公主可會騎馬?”

樂妤搖搖頭,她會是會,但只是會些皮毛,騎馬狩獵她可不行。

徐娴之略帶遺憾地說:“沒關系,到時候我教你。”

“好。”

再坐了一會,宋薇來了:“二嫂嫂,徐姐姐,我好苦啊。我娘親逼着我練字!不練完不讓走。”

“你娘親也是為你好。”

“怎麽你們都這麽說,我一點也不喜歡!”宋薇嘟着嘴埋怨,甚是可愛。

樂妤和徐娴之齊齊笑了。

徐娴之走了之後,宋薇硬是在落英軒蹭了晚飯才回去。

一回到芙蓉閣,祝夫人便拉過人來問話:“今日徐家女兒找公主是為了何事?”

宋薇有一絲不耐煩,她娘老是愛跟她打聽公主的事,事無巨細。

起先宋薇還一一答了,可後來越來越不喜,這回也應付道:“娘你真是,又想聽徐姐姐跟二嫂嫂說了什麽,又按着我練字。我到的時候徐姐姐都快要走了,我哪裏知道她來是為什麽。”

祝夫人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這女兒是一點不像她,活潑好動,沒有一點淑女的樣子。別人家的女兒都是貼心棉襖,偏偏宋薇是個惹事精,一天到晚淨是事,自己的話也不管用。

好在宋霁聽話,現在好好在書院裏讀書,努力奮進,每回都得夫子誇。

宋相近來也誇了宋霁好幾回,祝夫人與有榮焉。

祝夫人敲她:“你這孩子,公主平日裏不常與人來往,我這不是怕有心人利用公主,做出些對相府不利的事情嗎。”

“徐姐姐又不是壞人。”宋薇反駁。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快去歇息吧。”

--

弦驚堂派了人來說,今夜宋景不在,讓公主不必等。

樂妤樂得舒服,沐浴完,拿了書靠在貴妃榻上看。

小七進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貴人倚塌的畫面,真真是“千秋無絕色,悅目是佳人。”

可是樂妤眼神卻不在書上,小七輕輕問:“公主在想什麽呢?”

樂妤一驚,忙問:“什麽時辰了?”

“酉時剛過。”

“歇了吧。”

“哎。”小七剛要往外走,卻又被喊住:“小七。”

“驸馬可回府了?”樂妤問。

“未曾。”

“無事,去吧。”

樂妤原本是想好好看會書的,可思緒老是不自覺飄遠。

她想了解當年母親那件事的真相,可人人三緘其口,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宋景。

她尚不知自己身上有什麽他可以利用的,但既然自己還有用,那利益交換也未嘗不可。

而且,宋景身上還背負着那樣的秘密。

眼下來看,關于衛氏過世的始末好似更容易了解。

第二天一早,宮裏嘉貴妃身邊的大太監來傳話,說是讓樂妤進宮敘話。

宋景一夜未歸,樂妤也不再等他,自己收拾收拾就進宮去了。

不知道嘉貴妃這次找她是為了什麽,樂妤不免猜測,六皇子難道最近要有什麽動作?

嘉貴妃吩咐了轎辇。

小七對着探出頭來的樂妤吐槽:“公主,這路我也走了好幾回,但是每回都認不得,這些在宮裏當差的公公奴婢記性可真好。”

不止小七不認得,樂妤其實也記不清。

比方說現在這條幾近望不盡的路,兩邊是紅牆綠瓦,高高聳立,隔出一方天地。腳下青石板久經風霜,無人腳踩的地方冒着綠油油的青苔。

偶有婢女經過,皆立在一旁,低頭行禮。

前方遠遠過來一列儀仗,光是打頭的公公護衛就數十來人,這陣仗不是建安帝便是郭皇後。

帶路的公公停了下來,回避。

樂妤不知規矩,這種情況她是要下來行禮還是避着就好?

算了,轎辇裏也看不出是誰,就不要攔了貴人的路了。

隊列陸續經過,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見公公“起架”的聲音。

樂妤松了一口氣,無論是建安帝還是郭皇後她都不想見,這皇宮她是一刻也不願意待。

可沒走一會,就聽見小七和人交談的聲音:“公主為何入宮?”

是沈惴。

樂妤便掀了簾子,轎辇外只有小七和沈惴,樂妤往沈惴身後看去,空無一人。

“你家公子今日當值?”樂妤問。

“是,先頭看見公主的轎子,公子派我來詢問。”

樂妤了然:“無事,只是嘉貴妃尋我敘話。”

“是。”

放下簾子,轎辇繼續往前走。

宋景在,那剛剛的儀仗應是建安帝了。

他倒是細心,是見了立在轎辇邊的小七才認出來的吧。

又經過幾座宮殿,轎子在麗正殿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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