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突然不懂世道的穆玄英不知道莫雨到底在不開心什麽,雖然兩人稱得上竹馬竹馬,穆玄英自認夠了解莫雨了,但是,此時此刻,他真的看不懂啊。

而莫雨在說完那麽一句話後,沒有繼續說話,朝着電梯走去。

在等電梯的空隙裏,穆玄英沒事做地偷偷觀察莫雨,幾次想詢問,都沒開口。

最後,莫雨終于看不下去了,在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他問道:“你想說什麽?”

穆玄英一愣,拉着拉杆箱的動作就停下了。莫雨走進電梯,伸出手指,按了樓層數,又按住了打開鍵,這才偏過頭去看向他:“不進來?”

穆玄英緊閉着嘴,趕緊進了電梯。

電梯門緩緩地關上了,幹淨得能照得出人像的封閉空間內一片寂靜。穆玄英低着頭,看似盯着自己的鞋子發呆,實際上耳朵一直在捕捉着莫雨的反應。

沒過多久,他就聽到了一聲淺得不能再淺幾乎飄散在空氣裏的嘆息聲,随後,莫雨的聲音就響了起來:“你為什麽一副被我罵了的反應?”

“我……我覺得我好像問了一個讓你不高興的問題。”他吶吶地回答着。

下一秒,莫雨的手就摸上了他的頭,還左右摸了摸,等穆玄英擡起頭時,頭發早就被弄亂了,甚至還炸毛般得亂翹。

穆玄英剛想說話,莫雨就道:“我永遠不會生你的氣。”

正擡起手準備撫平頭發的穆玄英動作一頓,也不知道怎麽了,感覺臉有點發燙。

叮——還好電梯到了的聲音打斷了這種莫名的氣氛。穆玄英先一步就出了電梯,按着門卡上的房間號尋找着房間。

雖然早就知道是在角落,但當兩人切切實實站到房門口時,穆玄英才再一次感受到沒有後臺或者後臺老是在拆他們臺的無力感。

——說起來,為什麽雨哥沒進王叔叔的公司,卻老是參加他們的活動呢?

穆玄英帶着一絲疑問開了門。裏面的配置對得起四星級的評定,幹淨簡約的風格,讓穆玄英一下子覺得坐了幾小時高鐵又坐了一個多小時汽車的疲憊感湧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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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杆箱放這邊,我來整,雨哥你先去洗澡吧。”穆玄英一邊說,一邊把拉杆箱放平,拉開了拉鏈,在找到換洗衣物後,就遞給了莫雨。

莫雨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麽,進了浴室準備洗澡。

等浴室裏的水聲傳來時,穆玄英才後知後覺地猜測到剛才莫雨在電梯口的話想表達什麽意思。正整理着拉杆箱将裏面的東西拿出來的他,嘭得紅了臉。

他蹲在地上,雙手捂着臉,臉上的溫度讓他手心都快起了汗,而身後浴室傳來的聲響,更是讓他羞澀得不知道該怎麽動作。

“穆玄英,你怎麽這樣?也許雨哥不是那個意思呢?”穆玄英小聲地自語着,企圖說服自己。但水聲卻攪得他不得安寧,連靜下心來都做不到。

穆玄英閉上眼,深呼吸一口,又慢慢地呼着氣,強迫自己鎮靜下來。随後,他像是想起什麽了一樣,從領口裏将一塊挂在脖子上的挂墜拿了出來。貼身戴着的挂墜,早已染上了體溫,拿在手裏溫熱、平滑。穆玄英盯着玉看了十幾秒,直到平靜下來了,才收回領口裏。

等穆玄英洗完澡出來後,莫雨正坐在小沙發上看着電視。

“餓了麽?”見他出來了,莫雨将遙控器往旁邊的圓桌上一放,問道。

穆玄英摸了摸怕在高鐵上想上廁所結果得面對髒兮兮的廁所而沒有吃任何東西直到主辦方工作人員接他們來酒店的途中吃了幾塊餅幹的肚子,有些心酸地點了點頭。

他覺得他餓得能吃下一頭豬。當然,這只是誇張說法。

莫雨看到他這反應,關了電視,就往外走,只是在路過穆玄英的時候,伸手握住了他手腕就往外帶。

“走吧。”

“哦。”穆玄英聽話地跟上去,看着莫雨開門,随手将門卡取出,關門。

直到出了電梯走到大堂了,穆玄英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腕還被握住,動了動被握住的右手,想要從莫雨的手中抽出來,結果,才動了一下,莫雨就放開了手,表情沒有一絲不自然。

穆玄英暗自唾棄了一下自己,總覺得是自己想太多。随後,他看了眼手表,上面的指針告訴他這時候已經七點多了,距離上一次進食,早已是八個小時前的事了。

……難怪那麽餓,反應也這麽慢。

在心裏嘀咕了兩句,穆玄英跟着莫雨就出了酒店。莫雨估計是在穆玄英洗澡時查過地圖,帶着他就往目的地走去。

這是他們第一次來北京,之前他們所接的case都只是在長三角區域。地理區域上的距離,帶來的不僅僅是氣候上的差異,更多的,是飲食上的不同。雖然說現在特産都能買到,但即食卻是不一樣的。

而這一點,在穆玄英被莫雨帶到一條小巷子裏時,才顯得尤為明顯。

“這是什麽?”

“燙面炸糕。”莫雨一面回答着他的話,一面排隊等候。雖然早就過了晚飯點,但這家小小的攤位前卻擁滿了人,熱氣往外擴散開來,在七月初的夜晚,竟有了盛夏的錯覺。

過了好一會兒,莫雨才買到兩個,将其中一個遞給了穆玄英。

剛出爐的燙面炸糕有點燙手,順着紙袋将油漬和熱度透出來,而穆玄英早就餓壞了,顧不上太多,低頭就咬了一口。

“啊,還挺好吃的嘛。”穆玄英咽下第一口後,又飛快地咬下第二口。饑餓使他咀嚼的速度不同往日,連帶着平時不怎麽喜歡在路上吃東西的習慣也被抛到腦後。

等他把燙面炸糕吃完後,他才略略感覺活了過來。

莫雨知道一個燙面炸糕不能填飽已經餓了有段時間的腸胃,所幸他帶來的小巷每隔不遠便有類似的小攤位擺放,一個一個順着攤位看去,看到感興趣的就買來吃,倒也自在得很。

“和我們那裏的東西不一樣啊。”捧着一碗杏仁豆腐,穆玄英吃得連眼睛都快眯了起來。

站在他旁邊的莫雨微微勾着唇角,看着他吃,自己卻沒有動嘴。像杏仁豆腐這樣的甜點,他這個不怎麽吃甜食的人并不愛,但看着穆玄英卻十分喜歡。

在将碗裏最後一口舀進嘴後,穆玄英才長長地出了口氣。這場從巷頭吃到巷尾的行動,花費了兩人近半個小時,而最後,穆玄英已經吃到食物都快頂到喉嚨口的飽食度。

莫雨看着他那副樣子,最後還是伸手幫他在胃部揉了起來。“叫你別吃這麽多,現在難受了?”

“嗚。”穆玄英咕哝着,發出輕微的聲響,在有規律的揉胃運動中,困意慢慢席卷全身。他一面緩緩眨着眼睛,一面看向莫雨:“雨哥……我們回去吧?”

莫雨低聲說了句話,穆玄英卻已經困得聽不清他在講什麽,僅存的一點意志全在費力與困意做鬥争,甚至顧不得自己被莫雨半攬在懷裏往外走着。

此時的穆玄英溫順得與平時截然不同,不,也不能說平時的他不溫順,只是極少有莫雨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的情況存在。莫雨極其貪婪此刻依賴他的穆玄英,仿佛回到了在孤兒院時期,穆玄英保護他和小月,他負責出謀劃策,而小月則照顧兩人,三個人在沒有父母沒有親人的環境下環抱成團,緩慢而快速地成長着。

可是,後來,三人卻分開了。看着被他攬在懷裏的穆玄英,莫雨又一遍地回想起成年後再次見到時的場景。

四個月前的場景,這時想來,卻有如昨日剛發生一般,穆玄英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能在他的腦海裏回放無數遍。

而他在見到穆玄英的第一眼時,就立馬認出了他的毛毛。中間間隔了長達13年的漫長歲月,逐漸變化的外表,在那一刻,卻剝去了附着在外的表象,露出了銘記在心的童年印記。

莫雨記得穆玄英在與他視線相對時驟然發光的雙眼,記得那在春寒料峭時足以溫暖周身的笑容,更記得穆玄英擠過人群後與他擁抱的戰栗。

就是在那一瞬間,莫雨突然意識到,穆玄英對他的人生所代表的意義。

是珍寶,是救贖,是安寧,更是用盡所有代價都要留在身邊的存在。

占有欲。

他頭一次發現自己的占有欲如此強烈,這種強烈甚至蓋過了為父母複仇的決心。

……如果是毛毛,放棄複仇,也是……可以的。莫雨這樣想着。

他一手攬着穆玄英,一手從褲袋裏将門卡拿出,刷門卡,開門,進去,關門。在打開房間內的燈時,他看了眼已經快要睡着的穆玄英,心裏突然預感到,在這長達一個月的大賽裏,絕對會發生一些事,而這些事是他想要弄清卻還沒弄清的,也是改變他和毛毛關系的重要突破口。

作者有話要說: 北京小吃及小巷子描寫純靠想象,沒去過北京,就百度了一點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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