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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玄英開口說了這話，就開始後悔。他一直沒問莫雨這件事，就怕觸及到莫雨的忌諱點。從G離開，帶給莫雨多少的損失，這些穆玄英并不是十分清楚，但莫雨從頭開始努力，白白浪費大半年時間，這些穆玄英還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穆玄英越是擔心莫雨，就越怕自己的行為傷害了他。

莫雨沒想到穆玄英會問他這個問題，愣了一兩秒。而在這發愣之際，他看到穆玄英眼裏滿是懊惱，恐怕他此刻正在為自己這問題而暗自後悔吧。這麽一想，莫雨感覺心下發酸發澀，雙手的手指甚至有些痙攣般地顫動，想要毫不顧忌地把人抱在懷裏。他勉力壓下這種沖動，回答着穆玄英的問題：“理念不同。”迎着穆玄英的目光，他慢慢地将當時的心情一點一點複原：“毛毛你應該知道，最開始我沒有打算當模特，只是大二時有人找我拍組照片，我才試了試。沒想到效果還算不錯，雖然現在來看，那個時候拿到的錢實在是少得可憐。在那之後，陸陸續續也拍了一些，但也只是鬧着玩，沒想過畢業後做這個。”

穆玄英點了點頭，他原本以為莫雨會進王叔叔的集團，畢竟專業便是金融方面的。

“後來烈風集團剛好內部出了點事，為了轉移視線，我沒有進集團而是做起了模特。”穆玄英沒有問出的是什麽事，這種內部情況他不會打聽，他只是靜靜地聽莫雨講那段他沒能參與的時光。“因為沒什麽名氣，加上我不太喜歡打理雜事，加入一個經紀公司便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一番考慮之後，我選了G。一來，是之前幾年多少還是和這個公司的人打過交道，二來，這公司在業內的勢力也排得上名號，資源不錯。

“一開始這公司運作得是不錯，看得出帶我的經紀人是用心在做事的。但是……”

穆玄英眉一皺，這“但是”出來，他總有點心慌，怕莫雨吃虧。

莫雨一直盯着穆玄英，他這一動作，自然被莫雨收入眼中，心裏有點發疼。“你也知道，李倓現在的經紀公司就是G。不過平時他忙得很，在公司裏我基本看不到他。但那次也是湊巧，我和經紀人出公司時，他剛好回公司，迎面對上。”

“你們……怎麽了？”穆玄英想了想當初請李倓過來指導時莫雨的反應，卻怎麽都沒發現有什麽異常。

莫雨一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道：“像他那樣心機深沉的人，自然是不會讓別人看到他在想什麽。如果真看出什麽了，那也是他希望別人看到的。”

穆玄英想了想，覺得在理，只能默默催促莫雨繼續。

“開始我沒發覺是他的原因，但每次談好的case最後都因為各種原因取消了，這不得不引起我的注意。有人在針對我。”莫雨頓了頓，才繼續道，“查了一段時間後，發現所有的箭頭指向的都是李倓。剛好那時候經紀人接了個飯局，我就順勢離開了G。當然，付出了一點代價。嗯，一些違約金，還好當初合同上寫得比較少，我還能負擔。”

穆玄英默默地消化着這一段話。他當然知道，所謂的“還能負擔”，不過是莫雨安慰他的話，就算數額比較少，幾百萬總還是有的。

“飯局呢？飯局是什麽情況？”

“開價陪吃飯陪上床。”

穆玄英驀地攥緊了莫雨的衣角，一雙眼睛緊緊盯着他，生怕下一秒莫雨就說他去了那個飯局。

莫雨有些好笑，伸手将穆玄英攥得緊緊的手一根一根掰開來。他抵着他的手指，不讓穆玄英做出傷害自己的動作。穆玄英的體溫向來比他高，此時抵着，在這有些悶熱的夏天裏，有些潮意，卻意外得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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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我還不至于到那種地步。”

穆玄英這才呼地出了老長一口氣，心猛地放松下來，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手指被莫雨捏在手裏！

“雨、雨哥！”他結結巴巴地喊了句，接着手一抽，逃一般地往外跑去了。

莫雨坐在原地，看着砰地被關上的房門，突然不想拖下去了。

時間過得飛快，穆玄英還沒從那場落荒而逃中脫離思緒時，超模大賽男子組的決賽便聲勢浩大地舉行了。

在穆玄英沒有注意的時間裏，網上關于超模大賽男子組的消息又轉變了方向。兩個有些昏暗的視頻的曝光，讓X和G兩家公司再次被推到了風口浪尖。而作為之前輿論焦點的莫雨，也少了不少讨伐他的人。

這兩個視頻自然是莫雨的手段，他找了煙，拿到了酒店攝像頭的視頻，剪輯了一番，自然精彩不斷。首先曝光的是X的模特敲開評委房門的各種剪輯，一瞥而過的親吻和視頻右上角從始至終都存在的時間十分注目。而另一個視頻是G的幾個模特被經紀人帶領着，将幾張卡塞到評委手裏，彼此相視而笑的畫面，也不得不讓人多看幾遍。

莫雨将時間把握得很準，第一個視頻發出時，便激起了千層浪，在話題搜素排名上一舉拿下了第一的寶座。随後，在間隔幾個小時後，他又扔出了第二個視頻，兩個視頻連帶着居然刷過了超模大賽男子組決賽的關注度。

大半的評委被拖下了水，他們不得不改變原本想投的選手。這樣一來，反而讓莫雨撿了個漏，拿到了冠軍。

網上鋪天蓋地的關于莫雨奪得超模大賽男子組冠軍的消息，兩人的手機被各種請求采訪的短信、電話塞滿。但此時此刻，他們卻沒有任何心思去應對這些。

穆玄英躺在床上，旁邊躺着的是莫雨。兩人沒有交談，只是靜靜地躺在床上，躺在離家一千多裏外的小賓館裏。房間外，人走動的聲音與說話聲透過隔音效果不怎麽樣的牆面傳入耳朵，但兩人的心底卻格外得平靜。

這種平靜，仿佛兩人身處家中，平和、安樂。

穆玄英側過身，轉向莫雨。在莫雨轉頭看過來時，他嘴角高高揚起，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真好！雨哥你成功了！”

莫雨不及他高興，看着這樣的笑容，卻也慢慢體會到了那種雀躍感。

“嗯。還好毛毛你在旁邊。”

從再次相遇到現在，莫雨一直在慶幸着。

幼時的相依為命，驟然地分離，卻在某天用奇妙的方式再次交集，出乎意料得有如上天的安排。

穆玄英猛地直起身，側過身體，對莫雨道：“得告訴小月！這麽大的好消息一定要告訴她！”

“我已經短信告訴她了。”

穆玄英瞪了他一眼，語氣不滿：“短信怎麽可以！這種情況一定要打電話過去！”

電話很快被接通了。穆玄英抱着電話，坐在床邊，和陳月講着話。而莫雨躺在他的身側，雙手枕在腦後，雙眼盯着天花板似乎有些出神，但雙耳卻不漏下穆玄英的每一句話。

“小月小月！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不管！我要再說一遍！雨哥拿到冠軍啦！

……當然！雨哥超有實力的！嘿嘿嘿反正我在後臺看着，覺得雨哥渾身像會發光一樣，超級耀眼的！……以後？以後當然還是繼續當模特啊，我會當一個稱職的經紀人的！……诶？诶！诶！？怎麽回事？”最初激動的情緒褪去，莫雨能很明顯聽出穆玄英的詫異，以及強掩着的不安，到後來，穆玄英連說話的聲音都壓低了不少，“嗯，這個我之前知道，但是現在還有？……等等，這個和之前的不一樣了！……嗯，我知道了，謝謝你了小月。我會跟進的。”

穆玄英挂了電話，有些心虛地望了莫雨一眼，看到他出神地想着什麽事，便假裝不知道一般将電話裏陳月告訴他的事爛在心裏。他勉力打起了精神，問道：“雨哥你接下去有什麽打算麽？”

“上海時裝周會在10月舉行。”

穆玄英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略微盤算了一下時間，便道：“現在快7月底了，如果要參加的話，9月中旬大概過去，中間我可以看看有什麽case接的。”

“嗯。”莫雨應了聲，“今天有點晚了，明天我們回去把。”

“好的，我去訂票。”

比起來時，穆玄英覺得回去的時間慢得讓人焦慮。無時無刻他不在思考該怎麽應對網上發生的事。反駁？怎麽反駁？他沒有照片，沒有錄音，無法說明那些是有人潑黑水。但是他不甘心什麽都做不了，穆玄英比誰都要清楚，為了這次的大賽，莫雨付出了多少的努力。而讓他更難受的，是被他當做朋友的羅筱的背叛。

性騷擾，威脅。以當事人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足以讓穆玄英的心一片冰冷。

然而，他更加擔心的，是大家對莫雨在網上的評價。

所以，回到家後，他第一時間就坐在電腦前，看着微博上各種層出不窮的攻擊話語，即使有心理準備，還是驀地紅了眼眶。

但他卻怕莫雨擔心，飛快地掃了眼莫雨後，将頁面切換到另一處，努力壓制着從身體裏湧上來的委屈與淚意。

明明說的不是他，卻比說他自己還要難過，還要傷心。

那些一兩天還說着喜歡莫雨，喊着莫雨好帥的粉絲，仿佛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就算有，也有如濺起的水花，撲騰幾下後就歸于平靜的水面。

“難過什麽？”不知道什麽時候，莫雨走到了穆玄英身後，微微彎下腰，握住他的手，指揮移動着鼠标，點開了剛才穆玄英正看着的頁面。

頁面右上角的轉發與私信飛速增加，評論更是到達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數字。

莫雨靠他更近了，左手甚至攬着他的腰，手掌下能清晰得感受到穆玄英的顫抖。

咔——清脆的一聲鼠标點擊聲，頁面被莫雨關了。但穆玄英的目光仍停留在屏幕上，沒有收回。

莫雨輕嘆了一聲，沒有說話，右手卻收了回來，用力抱住了穆玄英。

“毛毛。”

“……”

“毛毛。”第二次，莫雨沒有等穆玄英回應，自顧自地繼續喊下去，“毛毛。毛毛。毛毛……”

直到喊到第七下，穆玄英才用帶着濃重鼻音的聲音回道：“幹什麽？”

“我早就說過了，”莫雨的聲音在穆玄英耳邊響起，平穩得好似沒有一絲情緒起伏，“這個行業本來就是很殘酷的，我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今天這個場面也在我的假設之中……”

“我不管你有沒有假設過，我就是難過！”穆玄英沒等他說完，就顫抖地挺高聲音說了出來。

莫雨卻只是停頓了一會，等穆玄英說完那句話後，抱着他的動作越發用力了：“黑我，我一點都不會覺得怎麽樣，說說而已，并沒有讓我生病或者掉塊肉。但是，你知道麽，毛毛？現在，我有點高興。”

穆玄英詫異得連話都說不出來，扭過頭去想去看他臉上的表情。然而，沒等他看清，莫雨就一手撫上他的後腦勺，對準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

四周似乎暗了下去，只剩下他們兩人輕輕的呼吸聲，以及，好像近在耳畔的心跳聲與血液流動的聲音。

似乎過了很久，莫雨才離開他的嘴唇，改為正面環抱着穆玄英。

這些日子來一直小心翼翼維持着的薄膜，被莫雨這一舉動，徹底捅開了。

穆玄英感覺自己仿佛漂浮在海上，暈暈乎乎地不着地，又好像明明周圍的光線、聲音、氣味都被自己所捕捉，卻猶如隔了一層玻璃，靈魂與身體的任何聯系都被切斷了。

“那些前一秒說喜歡我，後一秒努力黑我的粉絲，我不需要。我在乎的，從來不是這些。”暮色四合，窗外的光線暗得飛快，房間裏唯一的光源，是穆玄英身後的電腦屏幕。幽幽的白光下，穆玄英看到莫雨那近乎墨色的雙眼發亮得厲害。而莫雨沒有說完的話，他從他的雙眼中看了出來。那一剎那，穆玄英覺得自己有些口幹舌燥，心更是跳得飛快。

“我喜歡你，毛毛。”

我喜歡你。

——果然是這句話。

穆玄英突然有些退縮，為自己如此了解莫雨。

可莫雨容不得他有一絲退縮，放在他後腦勺的手沒有移動，微微施力，讓兩人的距離變得更近，近得穆玄英能清楚地看清透過白色的屏幕光映照在莫雨眼中的自己的樣子。

“你也喜歡我。”莫雨說得肯定。

他想要反駁，卻發現，說不出一句話。他不喜歡他麽？不，違心的話，他說不出口。然而，讓他當面說出自己的心思，對穆玄英來說，實在是太艱難了些。好在，莫雨沒有逼他。他只是用力地用力地抱着，好似抱着整個世界。

穆玄英從沒見過這樣情緒外洩的莫雨，又或者說，自從孤兒院一別後，就沒有見過這樣的莫雨了。重逢之後，莫雨給他的印象，一直都是內斂、沉穩、睿智，雖然從小莫雨便是他和小月的參謀人員。

一時之間，穆玄英有些呆愣。

過了好一會兒，莫雨才放開了他，勾了勾唇角，道：“你這是什麽表情？”

被他的話問得回過神來，穆玄英有些羞澀又有些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雨哥你這麽……”他頓了頓，想要用一個詞來形容，“……霸道的樣子。”

“呵。”輕笑聲傳來，比平時略低一點的聲音讓此時的莫雨充滿了荷爾蒙氣息。“不然，毛毛你怎麽相信我的感情？”

這下子，穆玄英的臉徹徹底底紅了個透。

太犯規了啊……穆玄英在心底□□，覺得自己這輩子估計要被套牢了。但是，一想到對方是莫雨，他又覺得，就算被套牢一輩子，他也甘心。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