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夢魇
第七十八章 夢魇
滴答……滴答……
陰冷昏暗的刑房。
刑案上伏着的人兒,赤、裸全身,手腳皆被牢牢綁縛。
遠遠看去,那臀腿上一片殷紅,一道道的棍痕杖影,一層層被掀開,被撕裂,混雜着血跡,又附着于肌膚的皮肉,甚是惹眼。
離得近些,才發現,她身上的傷,不止這一處。
脊背上,一團嬰兒拳頭大小的殷紅。似乎還在漸漸擴散。
仔細一瞧,那殷紅的正中竟是一枚透亮的銀釘!
也是奇了,這銀釘入肉,血液竟不外流,盡數淤積在體內,竟是将附近皮肉染成鮮紅之色!
再往上瞧去,緊握成拳的手掌,指甲早已深深的嵌入皮肉。
神智不清下,依然無意識顫抖着的身體。
猙獰的五官,滲血的嘴角。
一時間,刑房內靜的可怕,唯一的聲響,便是她身上,汗,水,和血液,混雜滴落的聲音。
滴答之聲愈漸平緩,不似初時那麽急了。
“你還要嘴硬嗎。”語氣中透着狠辣,在這死寂的刑房中驀地炸響。
刑案上的人兒明顯身子一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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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似是一聲輕微的嘆息。
“再釘。”語氣冷漠,不帶絲毫情感。
聽到這兩個字,刑案上的人兒霍然睜開雙眼,一雙眼中滿是恐懼。
身後微微響動,随着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身子竟已經不自覺的輕微顫抖。
“唉,好孩子,這是何苦。”略顯蒼老的聲音,說着憐惜的話,可卻毫無憐惜之意。
微微擺手,六名士兵便上前,分別按壓着她的四肢和雙肩,本就被綁縛了手腳,如此一來,更是絲毫無法動彈。
“不……不要……母親……不要……”沙啞的嗓音,哀求着主座上的人。
“不……不……”話未完,口中便被塞了一塊手帕。
這東西,說好聽點,是怕你熬刑不過,咬舌自盡。
說難聽點,是觀刑之人不想聽你嘶聲哀嚎罷了。
掌刑老者俯身看了看那第一枚骨釘的落點,在那殷紅的邊緣處摸索了一番,皺眉搖了搖頭。
足足摸索了半刻鐘,似乎是确定了下一枚骨釘的落點,方才一笑,點了點頭。
回身喚來随從,取了一枚約一寸半長的骨釘,甫一入手,那瘆人的寒意,連老者也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吩咐左右士兵,看好受刑之人。
俯身在剛剛尋到的落點處,按壓許久。
拿着骨釘比量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刺下。
甫一挨着身體,便是一個激靈,即便動彈不得,身子卻也在用力抵禦着入骨的疼痛。
老者不急不緩,骨釘只剛刺入表層,擡手輕撫着受刑者的後背。
“放輕松些,很快就好。”
哄騙着受刑者放松戒備,手上動作不停,骨釘一分一分刺入其身體。
骨釘刺入近半,眼看着肌膚浴血,血液迸濺的瞬間,手上猛一用力,骨釘盡數沒入,未得淌出的血液淤積,染得周圍肌膚鮮紅。
再觀受刑者,骨釘緩慢推進時,那細致的疼痛便蔓延至全身,之後更是一聲嘶嚎,雙目圓瞪,四肢驟然垂落,昏死過去。
一旁端着涼水的士兵見狀,走過來,直接一盆涼水迎頭潑下。
受刑之人指尖微動,稍有意識。
另一旁備着參湯的士兵忙走來,半跪着身子,将湯碗遞到其嘴邊,喂其飲下。
不成想,才喝了兩口,腹中一陣翻騰,猛一張嘴,竟是噴出一口熱血,混入了參湯之中。
士兵卻似沒看到碗中殷紅的血液,繼續喂灌着參湯,直至一碗見底,才作罷。
主座之人踱步到近前,看了看那兩枚骨釘,難得的皺了皺眉,面露不忍。
“母親……不要……”稍稍有了些力氣,顫抖的手指艱難的扯着安駱城的衣擺。
蹲下身子,平視着安涼,目光渙散,似乎只是本能的在求饒。
沉吟許久。
“告訴我,為何壞我好事。”難得心平氣和的詢問着。
“實非……有……意……”
“哼!”安駱城一聲怒哼,起了身,一看自己的衣擺還在安涼手中,猛的一扯,轉身欲走,卻還是稍稍頓了頓。
“涼兒,你自小在我身邊長大,是何性情,我最是清楚。”
“你……可是動了不該動的心思?”回頭看着她。
安涼卻是一陣沉默。
“你還不打算說實話嗎!”厲聲喝問。
“母親……母親……不要……不要……”
“呵!”竟是怒極反笑,坐回座位上。
“看看。”笑着指着安涼。
“看看我這硬氣的好女兒!”對着掌刑老者狠道一聲。
“再釘!”一聲暴喝,竟是一巴掌拍碎了座椅扶手。
“不……不要……”
“母親……不要……不……”
“母親……”
……
“安涼,安涼?”
“安涼!”
猛然驚醒,翻身坐起,四下張望,還未想起身處何處,但只要不是那陰森的刑房,哪都好。
長出了一口氣,慌忙擡手擦了擦額上的冷汗。
稍稍平複了一下心情,一側頭,才發現牧傾雪一臉擔心的看着自己。
愣了愣,随即輕笑。
“我怎麽會睡着……”依稀記得是傾雪睡下了,自己在旁看着她,怎麽莫名其妙的,自己竟也睡着了?
看了看窗外,正是深夜,“我剛才……可是說了什麽胡話?”忙問。
牧傾雪一怔,搖了搖頭,盯着她看了許久。
“怎麽……”
“這就是你說的……常常入夢的……故人嗎……”心中一陣抽痛。
安涼一愣,低下了頭。
牧傾雪轉身下地,擰了條幹毛巾,坐回到床邊,迎着安涼驚訝的目光,替她擦拭着臉上的細汗。
“傾雪……”安涼微微一笑,擡手摁着牧傾雪的手,滿是感動。
牧傾雪亦淺笑回應,可卻突然動作一滞。
安涼忙順着她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原來是她替自己擦拭臉頰時,碰到了衣領,依稀能看到脖頸上的傷痕。
“這也是安駱城幹的嗎……”
安涼忙搖了搖頭,緊了緊衣領。
牧傾雪一聲苦笑,收回了手,呆坐半晌。
“傾雪?”
“安涼,你是不是覺得,你一個人背負着所有的痛苦,是一件很偉大的事情?”
安涼聞言一怔,看着牧傾雪那一臉混雜着失望擔憂的複雜神色,忙搖了搖頭。
“傾雪,你誤會了,這傷,确實不是安帥所為。”
“是……我……我自己傷的……”
稍一猶豫,伸手拉着牧傾雪的手。
“受刑後,須得放出淤血,取淨碎骨,我……我實在熬不住……只想着若能轉移疼痛,分散心神,無意之下,便……”
牧傾雪聽後心中又是一陣酸楚,深吸一口氣,強穩心神。
撥開安涼的手,顫抖着手扯開她的衣領,沿着那一道道可怖紋路,細心擦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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