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三大幸事
雪茶在方才穆星沉拍桌而起的時候就縮到了盛雲霄懷裏,此刻更是乖乖窩在盛雲霄的臂彎中,黝黑靈動的大眼睛瞧着一旁正氣呼呼的小爸爸。
程接雨抱着驚鴻劍跟在盛雲霄身後,想到二師兄方才冒犯師叔的話,依舊很生氣。
他也不是狼心狗肺,知道二師兄是在替他鳴不平,但冒犯師叔就不行,故意說師叔眼盲更不行。
只是,程接雨也理解二師兄。在二師兄眼裏,程接雨就是程接雨,是他的小師弟,和方掬水沒有關系。
但他也不是原主啊,程接雨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他是來自現代的程接雨,不是二師兄眼中的小師弟“阿雨”。
他今日收到的禮物、法寶,師門上下的厚愛與疼惜,那都是屬于原主的。
他們把他當做原主,才待他這麽好,如果知道他不是呢?
他其實不止一次懷疑過這個問題,穿書後那些夢境和回憶,到底屬于原主還是他?穿書之前時常夢到的火海,是否真的是封魔煉獄?
如果原主才是方掬水,那他穿過來算不算鸠占鵲巢,欺騙了師叔?
如果他才是方掬水,又為何會去到現代世界?原主又是誰?他如今算不算侵占了原主的身體?
最重要的是,師叔喜歡的是誰?
他可以接受自己是方師叔的轉世,哪怕師叔是因為他們前世有緣才喜歡如今的他,他也可以試着接受,試着不鑽牛角尖。
但他不能接受,師叔喜歡的是方師叔,是原主,根本不是他。
“師叔。”他停下腳步,拉住盛雲霄。
盛雲霄轉身看向他,因距離近,朦胧間能看到少年蹙眉抿嘴的苦惱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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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可知師祖為何贈我驚鴻劍?”程接雨一邊問,一邊觀察盛雲霄的表情。
盛雲霄仍是那句話:“本就是你的。”
程接雨心中一定,抱緊懷中劍再次向盛雲霄求證,“師叔的意思是,我就是方掬水?”
盛雲霄莞爾,不答反問:“你如今……想起了多少?”
果然,夢境和幻境中的場景其實都是記憶。
但是——
“師叔為何這麽問?”程接雨問他,“我應該想起什麽?”
他并沒有将夢境全都告訴師叔,請藍如真前輩為他制幻的事也瞞着師叔,師叔怎麽知道他在恢複記憶?
盛雲霄無奈笑:“你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制幻一事,藍如真前輩私下告知了我。”
程接雨:“……”藍前輩不守信用!
他努了努嘴,別別扭扭地問:“師叔确定不會認錯人嗎?聽聞師叔當年與方師叔是道侶,那師叔喜歡的到底是方掬水,還是程接雨,還是……我?”
“不對,師叔從來沒有說過喜歡我。”程接雨頓時氣鼓鼓地瞪着他。
盛雲霄莞爾一笑,放松抱着雪茶的胳膊,拍了拍它的屁股。
雪茶不願離開熟悉的懷抱,但向來聽盛雲霄的話,還是乖巧地跳到地上,圍着兩位爸爸打轉。
盛雲霄解下蒙眼的白綢,蒙上程接雨的眼睛,“我眼不盲,心也不盲。”
程接雨眼前一暗,只能看見鼻梁附近的縫隙洩露下來的微光。
黑暗令人不安,他心跳加快,下意識上前一步,擡手揪住盛雲霄的衣袖。
他察覺師叔雙手握住了他的肩,陰影籠罩下來,一股溫熱的呼吸靠近,然後某個柔軟微涼的東西碰了碰他的唇瓣——
師叔吻了他!
程接雨渾身一顫,心髒撲通撲通狂跳,臉頰急速升溫。
盛雲霄挨着他的唇角,嗓音低沉:“無論你是誰,我都不會認錯。”
程接雨紅着臉怔了片刻,仍不滿意這個回答,将對方的衣袖又攥緊幾分,然後往前一步,用滾燙的臉頰輕輕蹭對方微涼的臉,撒嬌般地嘟囔:“你還是沒說你喜歡我。”
盛雲霄莞爾,張開手臂将他抱入懷中,蹭在他耳邊低聲道:“我盛雲霄此生第一幸事,是在孤苦伶仃之際,得遇畢生所愛;第二幸事,是在痛失所愛之後,失而複得;第三便是此刻,所愛在懷,此生無憾。”
黑暗放大了聽覺,盛雲霄的嗓音顯得格外低沉而動聽,從耳蝸鑽進他的心髒,程接雨聽到自己的心髒怦怦直跳的聲音,泵出的熱血流遍全身,令他發熱發燙。
他紅着臉,将腦袋埋進盛雲霄胸膛,胳膊攬住盛雲霄的腰,憤憤地控訴:“你犯規!”
他就是想聽一句“我喜歡你”,師叔為什麽要說這麽多令他心動不止的話?
還有“愛”這個字眼,誰準他用了?!
盛雲霄抱着他低聲發笑,“不是你非要聽?”
程接雨不說話,像小蠻牛一樣用腦門撞了撞他的胸口。
盛雲霄止不住笑意,低頭親吻他的發頂,“你要害羞多久?”
程接雨:“……”
“還要一會兒!”他憤憤道。
盛雲霄又笑,“嗯,那我等你。”
此刻辰時不到,溫敬之等人剛剛得知小師弟竟然是他們方師叔,還沒緩過來,又得趕去上早課。
誰知禦劍行空,竟然還能看見那頭花園裏,雲霄師叔與小師——不,與方師叔抱在一塊。
他們差點一個跟頭從劍上摔下去。
溫敬之心情極為複雜,忍不住對穆星沉道:“你看,我就說阿雨——方師叔,不可能喜歡我。”
穆星沉嘴角一抽:“……閉嘴。”
程接雨害羞了好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推開盛雲霄,拽下臉上的白綢,驚喜地看着對方:“你眼睛好了?!”
師叔方才明明說他“眼不盲,心也不盲”,他正巧被那個吻弄得心慌意亂,給忽略了。
此刻他分明看見盛雲霄的眼睛有光,視線聚焦在自己身上,瞳孔中有他的倒影。
“嗯。看得見光影,但尚不清晰。”
盛雲霄伸手拿他手裏的白綢,程接雨卻扯住另一端,“那就可以不用這個了吧?”
他還記得上次師叔蒙着眼睛帶他逛集市,被人罵是“瞎子”。
盛雲霄擡頭看了看天光,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适應了不少,沒有刺痛感,于是便道:“可以。”
“那就不要了——”程接雨說着就想将這根代表師叔心魔的物證銷毀,卻被盛雲霄握住手腕。
“留着罷。”
程接雨一想也是,再怎麽說也是師叔用了多年的舊物,對于他們兩個來說還有非凡的紀念意義——雖然不是什麽好的回憶,但毀了确實可惜。
“那——”程接雨忽然瞥見乖巧蹲地的雪茶,頓時靈機一動。
他蹲下,将白綢系在雪茶脖子上,打了一個小蝴蝶結。
“完美!”他抱起雪茶撸了撸,“不愧是爸爸的小靓崽。”
盛雲霄:“……”
被小“領結”勒住脖子的雪茶:“……”
好在白綢質地柔軟,雪茶扭了扭脖子便習慣了它的存在。
“對了!先前我還想給雪茶定制一個狗牌——不,豬牌挂在脖子上。”
七夕那夜的事,他喝醉之後就忘了,這會兒才想起來。
“豬牌?”盛雲霄疑惑。
程接雨:“就是做一個木牌,刻上‘扶雲九霄宗歸雪峰雪茶’幾個字,挂在他脖子上。這樣它如果跑丢了,別人看見也知道它不是一般的小豬,而是我們九霄宗的崽崽。”
他原本想刻上他和師叔的名字,但又覺得這樣不夠霸氣,不如刻上九霄宗的名號,這樣如果有人想對雪茶下手也得掂量掂量。
盛雲霄:“……好。”
程接雨:“那我們回來就給雪茶做一個。”
盛雲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還是他,卻也變了許多。時常冒出他難以理解的話語,或新奇莫名的主意。
不知當年景曜太子将他的殘魂帶去的天界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能讓少年的小腦瓜子如此大變樣。
“這個好像放不進儲物戒指裏邊,要怎麽收起來?”程接雨舉着驚鴻劍問盛雲霄。
他方才試了試,發現沒法像普通弟子劍那樣放進儲物戒指裏邊。
盛雲霄解釋道:“你如今這個儲物戒指,容納不了驚鴻。”
哦,原來還是一把有脾氣的劍,會挑地方住呢!
“那你幫我收着。”程接雨想也不想便将驚鴻劍塞給盛雲霄。
盛雲霄哭笑不得,“不必如此,驚鴻劍可以存放在你的靈臺或識海之中。”
程接雨:“???”
不知道為何想到了賣藝人吞劍的糟糕畫面。
但他知道肯定不是這樣,于是虛心求教:“怎麽弄?”
盛雲霄将驚鴻劍松開,劍身立在了空中,“它是你的,随你心念而動。”
程接雨試了試,心中默念一個“左”字,驚鴻劍竟然就真的往左邊去了。
“右。”
“上!下!——愛的魔力轉圈圈!”
铮的一聲——被主人當做玩具的驚鴻劍不高興了,轉了兩圈就橫在空中不肯動彈。
任憑程接雨更換任何指令也巋然不動。
程接雨皺眉看向盛雲霄:“它怎麽不動了?”
盛雲霄忍住笑意,“大概是生氣了吧。”
“嘿!還是把脾氣不小的劍!”程接雨怒道。
盛雲霄輕輕敲了敲驚鴻劍,後者抖了抖,直直飛向程接雨的腹部——
“啊——”程接雨一驚,下意識捂住肚子,再一看,驚鴻劍已經隐入他的丹田,出現在他的靈臺內。
程接雨:“……”
“為什麽我的劍竟然更聽你的話?還吓唬我?”他氣鼓鼓道。
盛雲霄用指背碰了碰他的臉蛋,哄他:“別氣,它只是太久沒見你了,同你鬧着玩。”
程接雨不信,然而下一刻便感覺到,驚鴻劍讨好似的蹭了蹭他靈臺裏的那株蓮花。
好吧,看在你撒嬌的份上,暫且原諒你。
山下在水一方早課的木铎聲已響過許久,盛雲霄拉起他的手,“走吧,帶你去玩。”
程接雨跟在他身後踏風而飛,“去哪?”
“帶你去看花。”
……
盛雲霄帶着程接雨沿洛水而上,飛了小半個時辰,離開了九霄宗所在的山脈,抵達一個繁華的州府。
但盛雲霄沒帶他入城,而是帶他去了一座位于城郊的山間別院。
程接雨這會兒才知道,師叔說帶他來看花,是真的看花——菊花。
別院的籬牆外種滿了菊花,開得正豔。
他們一落地,就有仆人迎上來,恭敬道:“恭迎家主,恭迎家主夫人。”
“噗——”程接雨一口氣沒憋住,笑岔了氣。
這才擡頭去看大門頂上的匾額,赫然上書着“盛府別院”四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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