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魔頭魇寐
九霄宗要辦喜事,蒼庭卻聽從蒼岳的安排,準備退學。
不管私下如何瞧不上蒼岳為人父的态度,溫鴻曦作為在水一方院長,還是再三挽留。
無果,便又請他們多留幾日,喝了十月二十四的喜酒再走。
程接雨聽師母說了才知道,三師兄常明軒數日前便給師門來信,表明求娶齊師姐之意,還自己定好了婚期。
但那時他們正要出發前往尋龍島,師父他們便瞞着沒提。
後來他們前往尋龍島花了一天一夜,在秘境當中又待了三天兩夜,常師兄算好日子趕到尋龍島接齊師姐,再回到在水一方,距婚期也沒多長時日了。
所以齊師姐一點頭,九霄宗立刻廣發請帖,籌備喜宴。
蒼岳卻婉拒了留至婚禮的邀請。
如今妖王閉關,左右長老代行妖王之職。但此前孔淩不管俗務,亦不戀權,族中上下便一直由他說了算。
此次離開山海妖境這麽久,雖說他事先安排了心腹主事,但總歸有些不放心。
而孔淩那頭已經決定返回山海妖境,待月底再前來參加婚禮。
蒼岳如今因為柳新涯之事,隐隐與她撕破了臉,只有表面上還維持着作為女婿的恭敬。他命蒼庭退學一事,孔淩又搬出外祖母的身份橫插一腳,指責他的不是。
蒼岳擔心孔淩回山海妖境之後會圖謀奪權,便也決定返程。
但是走之前又松了口,同意孔淩的提議,将蒼庭和小白留下,言道月底婚禮過後再将他們接回。
于是溫鴻曦便将蒼庭退學的消息按下,等月底再說。
但柳新涯還是知道了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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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孔淩返回山海妖境之前,把三個外孫叫到了一塊。
她伴侶早逝,獨自養大了三個女兒。
從前心疼早逝的長女,心疼宴白先天不足,無法化形;後來心疼與蒼岳決裂的次女,心疼蒼庭小小年紀便經歷父母不合、親情淡漠之苦;後來又心疼無故失蹤的小女兒,如今又心疼半魔半妖之身的柳新涯。
孔淩望着三個外孫,慈愛的眼神中帶着化不開的哀愁,“若按命理之說,我應當是個命中帶煞、克夫克女之人。”
蒼庭與柳新涯頓時蹙眉,不約而同搖頭,“您不是。”
“您別這麽想。”柳新涯又道。
他如今才發現,外祖母看似剛強堅韌、氣度威嚴,實則兩鬓早已斑白,眉眼中藏不住的哀痛與枯寂。
孔淩擠出一個笑,分別拉住蒼庭和柳新涯的手,“可妖族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我從來就不信命。只可惜事到如今,我不得不懷疑,是我無能,還是命定如此。”
她話音哽咽,握緊了兩個外孫的手,“我這一生都在後悔,後悔沒護好三個女兒,也沒護好你們三個——”
小白從蒼庭懷中跳出去,爬到孔淩肩頭,嗚嗚咽咽地蹭她着臉頰安慰。
孔淩深吸一口氣止住哽咽,眸光堅毅地看向蒼庭,“我不知道你父親到底為何如此,但他若是還敢傷害新涯,我必定不會放過他。”
蒼庭聞言垂下眸,心中微涼。怕是因為父親,外祖母和柳新涯對他也生出了隔閡。
“還有你。”孔淩松開柳新涯,雙手攏住蒼庭的手,緊緊握着。
“外祖母不會縱容他掌控你,不管你是想留在在水一方,還是想去往天涯海角,都以你的意願為先。”孔淩道。
“早先他負你母親,若非看在你的份上,我早就——”
孔淩眸中閃過一絲狠厲,卻話音一頓,又看向蒼庭,“如今他既然待你不慈,你亦無須固守孝道,受他掌控。外祖母這話,你可明白?”
原以為自己已為外祖母不喜的蒼庭心中一暖,點了點頭,“明白,多謝外祖母。”
孔淩松開一只手,再次拉住柳新涯,語重心長地叮囑:“你們三兄弟,若是合得來,外祖母盼你們相互扶持;若是合不來……至少,不要彼此怨怼,嗯?”
蒼庭瞥了一眼柳新涯:“不會。”
柳新涯與他對視了一眼,點頭:“您放心。”
……
孔淩與蒼岳返程後,柳新涯搬回了在水一方宿舍,卻不是原來的住處,而是與蒼庭住在了同一個院子。
孔淩走前留下了妖族修煉的心法,叮囑蒼庭指點柳新涯。
于是每日武課,來歸雪峰上課的人變成了三人一狐。
盛雲霄倒也來者不拒。
只是他教程接雨才細致入微,親身上陣。教柳新涯與蒼庭不過是偶爾提點兩句,能否悟到全看他二人悟性。
小白則窩在廊下獨自修煉,時不時被雪茶黏過來打斷。挪個地方待不了多久,雪茶又黏上來拱他。小白幹脆跳到雪茶背上窩着。
雪茶體型已經不再變化,只比小白大一點。小白窩到它背上之後,雪茶立馬安靜下來,趴在廊下日頭能照到的地方,呼呼打起瞌睡。
小白心中無奈,但終于可以安心修煉。
他雖然不能化形,但也并非懵懂無知,如今只想提升修為,來日好與哥哥弟弟相互扶持,而非一直由他們照顧自己。
除了武課,盛雲霄開始教柳新涯煉化體內的魔元。
他在柳新涯體內結了一個煉化魔氣的陣法,讓柳新涯按妖族修煉之法修煉妖丹,将魔氣煉化為靈氣。
“若不想識海與神魂中沾染魔氣,最好在突破化虛境之前,煉化魔元。”盛雲霄提點柳新涯。
“是。”
柳新涯如今已有入臻八階修為,若是勤加修煉,三月之內必可突破化虛境。
但若那時還未能煉化魔元,魔氣侵入識海與神魂便更難除淨。
因此他不僅要加快修煉,煉化魔元,又要壓制修為,不能太快突破。
……
常明軒與齊雲袖的婚事有條不紊地籌備着。
落雪飛花谷的四位師姐幫齊師姐參謀縫制嫁衣,方瑤與藍霏妃也跟着出主意,煉丹課前聊起這個話題,衆人都能看出齊雲袖臉上的甜蜜與期待。
傍晚散學,常明軒又會來接她,拉着她的手若無旁人地溫聲細語,被衆人好一番取笑,齊雲袖臉上的紅暈如何也下不去。
程接雨跟着笑笑,出了在水一方,在楊柳岸見到來接他散學的盛雲霄,将這事與他說了。
誰知隔日,盛雲霄與常明軒一塊站在了課室外頭。
自從進入秘境之時盛雲霄當衆牽了他的手,兩人師叔侄相戀一事便不再是秘密。
衆人也相繼反應過來,原來當初盛雲霄前輩手腕上的姻緣繩竟然是程小師弟送的。
今日見盛雲霄堂而皇之來接程接雨,衆人揶揄的對象從齊雲袖變成了他。
只是他們只敢笑而不語地看着程接雨,不敢出言取笑冷冰冰的盛雲霄。
饒是大家什麽都沒說,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也足夠讓程接雨臉紅,連忙拉着盛雲霄離開。
盛雲霄牽着他的手,不顧周遭散學的學員驚異的目光,問他:“不是希望我像你三師兄那樣來接你?”
程接雨捂了捂臉,“……可三師兄與齊師姐都要成親了呀。人家正大光明地秀恩愛,我們怎麽好意思跟着學?”
“那又如何?”盛雲霄道,“你我便不能正大光明秀恩愛?”
雖不太理解“秀恩愛”之意,但不妨他領會“恩愛”二字。
他與小師哥,難道不比常明軒那小子青梅竹馬恩愛?
至于成親,那有什麽了不起的?
盛雲霄:“你若是答應,你我明日便可成親。”
程接雨:“!”
他臉頰驟然一熱,扭開臉不敢和盛雲霄對視。
半晌,紅着臉嘟囔道:“哪有你這樣求婚的?親事也不是說辦就能辦的呀。”
盛雲霄見他害羞,紅暈一路從耳根、臉頰蔓延而下,連白皙的脖頸都染上了緋紅,不禁憶起當初,他們早有夫妻之實,若非變故來得突然,他們恐怕早就尋到時機成了婚……
他眼眸一暗,真恨不得當真明日就成婚,将眼前人剝光了按在床榻之上。
他攬住程接雨的腰,聲音低啞着問:“那你說,何時與我成婚?”
程接雨臉紅得不知所措,雙手被迫壓在盛雲霄胸前,下意識抓住盛雲霄的衣襟,垂着眼,嘴唇開開合合半晌,小聲嘟囔道:“……就……就聽你的呗。”
盛雲霄輕輕一笑,捧起他的臉,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
如此過了幾日,原以為風平浪靜,歲月靜好,只等着辦喜事,卻沒想到又起了風波。
這日下了早課,程接雨與柳新涯、蒼庭、小白一道去五味堂用早飯,突然發現衆人看他們的眼神不太對勁。
他們看過去,對方又避開視線;等他們收回視線,那些人又偷偷打量過來。
程接雨等人察覺氣氛不對,匆匆用飯後,走出五味堂。
剛踏出門檻,背後就傳來嘀嘀咕咕的議論聲。
修仙之人耳目聰明,這種範圍的議論,再怎麽壓低聲音也聽得見,顯然是有意說給他們聽。
“當真?他真是魔頭魇寐之子?”
程接雨瞳孔一縮,扭頭看向柳新涯。他抓住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柳新涯垂着眼,抿唇握緊了拳。
蒼庭心中驚駭,詫異地望向柳新涯。他只從外祖母口中得知小姨當年失蹤被害,卻不知竟然與魇寐有關,而柳新涯竟然還是魇寐之子……
“絕對沒錯!”裏頭那幾人仍在議論,且又有人加入,“我師父親自傳信來問,是否有柳新涯這人。說是望海聽潮閣傳出的消息,如今整個修道界都知道,山海妖境的孔雀一族與魔頭魇寐孕育了一個半魔半妖的混血,還入了咱們在水一方。”
“這怎麽能行?若是尋常魔修子嗣也就罷了,魇寐之子怎麽能留……”
“對啊,盛雲霄前輩可是與魇寐有不共戴天之仇,先前怎麽還會維護柳新涯?”
“柳新涯先前只說自己是柳未深的養子,将我們都騙了!”
“那倒也是,這也不是他第一回 隐瞞身份了,只是如今再次暴露,在水一方還會留他?”
“反正我師父說他給溫掌門寫了信,希望九霄宗出面,将他……處理。”
後面的話不必再說,程接雨也明白了,有人得知柳新涯的身世,宣揚了出去。
若說他只是柳未深養子,因柳未深沒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在修道界名聲尚可,衆人還可接受。
但如今得知柳新涯其實是魇寐之子,修道界必然坐不住。
當年魇寐行事猖獗,手段殘虐,在滅盛家滿門之前,早就作惡多端,并非只有盛雲霄一人對他恨之入骨。
如今知道柳新涯竟然是魇寐之子,恐怕難以善了。
柳新涯又将成為衆矢之的。
只是……望海聽潮閣為何會突然洩露這一消息。
程接雨正想着,就見聶尋風匆匆趕來,開口便是解釋:“并非望海聽潮閣洩露了消息。”
“那又為何……”程接雨不禁問。
他擔心是之前他請聶尋風幫忙查蒼岳,走漏了風聲,那他全然就是幫了倒忙!
“望海聽潮閣确實查到了新涯的身世,那是小師弟托我查蒼岳前輩之後。”聶尋風道,“但之所以能這麽快能查到當年之事,是因為外頭早已有了風聲。”
柳新涯與蒼庭同時詫異地看着程接雨,沒想到他竟然拜托了聶尋風這樣的事。
程接雨忙解釋道:“我只是想知道蒼岳前輩為何對新涯有敵意……”
“罷了,是我幫了倒忙。”他垂頭喪氣道,“對不住。”
柳新涯與蒼庭對視了一眼,正想寬慰兩句,又聽裏頭有人道:“難怪蒼岳前輩此前對柳新涯那般不喜,恐怕是早就知他身世龌蹉!”
“雲霄師叔想必也是被他蒙蔽,才教他武課。柳新涯明知自己身世,還留在雲霄師叔身邊,想來不安好心。”一個女聲突然出聲,語氣溫柔,言辭卻頗為犀利。
程接雨扭頭往裏看去,只見方才說話的女子又道:“此等半魔半妖之人,怎能留在我們在水一方?”
程接雨盯着她看了一會才認出來,對方似乎是之前同孫宇師出同源的那個“耳朵不好使”的師妹,叫什麽名字倒是忘了。
但此前孫宇挑釁他那事,師叔出面罰了孫宇,同行之人似乎也挨了訓,為何她如今還會替師叔鳴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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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