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新婚大喜

“叩叩——”

傍晚日落時分,仆役來到蒼庭與柳新涯所住院子,叩開院門。

“何事?”

方散學不久,柳新涯在屋裏修煉,前來開門的是蒼庭。

仆役雙手遞上一封信:“有您的信。”

蒼庭接過,看清上頭山海妖境的禁制,對仆役道了聲謝,關上院門。

來信的是外祖母,說她不日将趕到九霄宗,參加右長老獨子的婚宴,又告訴他們不要被流言所擾,等她來了再處置。

蒼庭将信重新疊好,看了一眼柳新涯卧房閉合的房門,眉頭微微皺着。

近來流言甚嚣塵上,新涯除了上課已經不再外出,一回到屋中便是修煉,夜以繼日地煉化魔元。

又因婚期将近,陸續有其他門派賓客抵達扶雲九霄宗,向溫掌門施壓,欲要處置新涯。

白天他與新涯正巧遇見一位青雲門的前輩,據說胞弟為魇寐所害,因此看新涯的眼神分外不善。

新涯當時臉上無甚表情,回來卻一頭紮進屋中修煉,想來心中十分不好受。

握着信紙的手微微收緊,蒼庭又看向柳新涯的卧房門,實在不知外祖母到時有何辦法保住新涯。

還有父親……何至于始終揪着新涯不放?

蒼庭正想着,突然察覺屋內妖氣驟然動蕩,傳來一聲悶哼。

他連忙推開房門進去,只見柳新涯正在榻上打坐,眉頭卻蹙成山巒,咬緊牙關忍耐着,額間滲出冷汗。

蒼庭連忙上前為他護法,幫他疏導紊亂的靈力與妖氣。

半刻鐘後,柳新涯體內的氣息逐漸平穩,蒼庭收手,柳新涯喉中吐出一口血,睜開了眼睛。

蒼庭起身拿了帕子過來,遞給柳新涯,“你又何必急于求成?”

柳新涯拭去唇角的血跡,臉頰有些蒼白,唇色卻被方才那口血染的鮮紅,說道:“這顆魔元折磨了我二十餘載,如今能煉化它,自然越快越好。”

蒼庭聞言蹙眉,勸道:“那也不該如此沖動,若是傷及妖丹,豈不是得不償失?”

柳新涯見他如此表情,忽然彎唇淺笑,“你莫要擺兄長的架子教訓我。”

蒼庭聞言微愣,接着又板着臉道:“我本就是你兄長。”

柳新涯笑意一滞,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了蒼庭一眼,又垂眸,“行,那就聽兄長一言。”

蒼庭從沒聽他喊過自己“兄長”,眼睫微微一顫,又很快接受了這個稱呼,別扭道:“肯聽話便好。”

柳新涯垂眸捏着手中沾血的帕子,心中微微嘆息:真好,他也有愛護他的兄長。

……

十月二十三,前來扶雲九霄宗參加婚宴的賓客雲集,由青雲門掌門領頭,求見掌門溫鴻曦,為的還是魇寐之子與在水一方求學一事。

溫鴻曦一見衆人便樂呵呵道:“明軒與雲袖福厚,能有諸位做證婚人,實在是錦上添花,喜上加喜。”

右長老常正清忙上前躬身致謝:“掌門說的是,常某代犬子謝過諸位。”

言下之意,諸位不是來參加婚宴的嗎?喜事當前就不要自找麻煩了吧?

兩人一唱一和,将青雲門掌門此行的目的堵在了口中。

青雲門掌門不忿,還想開口。望海聽潮閣聶聞铮扶了一把常正清,言道:“常長老言重了,這等大喜事,我等自然要來沾沾喜氣。只可惜閣主事務繁忙,未能親臨,只能備下薄禮,賀令郎大喜。”

聶聞聲此前想讓聶尋風與齊雲袖說親,如今齊雲袖要嫁給常明軒,他自覺尴尬,沒有出席,只送了禮過來,讓留在在水一方教授音律的聶聞铮出面道賀。

加上柳新涯一事,聶尋風動用閣中勢力幫那個半魔半妖之人,聶聞聲極度不快,也寫了一封信詢問溫鴻曦,察覺對方回護的态度,權衡一番,擔心到時候鬧起來兩頭不讨好,索性便也不想摻和此事。

落雪飛花谷花容長老此次順道來探望應暮歸,從自家少谷主口中聽到一些消息,也打圓場道:“落雪飛花谷也略備薄禮,賀令郎大喜。”

藍月蜃景樓藍如真則看向青雲門掌門,直言不諱道:“何掌門惦記那事,何不等到婚宴結束再提?莫要擾人喜事。”

其餘幾個小門派察覺幾大門派和稀泥的态度,忙跟着應聲,嘆喜事當前,其他事不如以後再提。

青雲門掌門料想九霄宗怕是要保柳新涯,當即心中微沉,不再出聲。

且等婚宴過去,再做計較。

……

臨近婚期,齊雲袖告假在端陽峰備嫁,這幾日都沒再去上課。

于是傍晚散學來接人的便少了常明軒,只剩下盛雲霄。

應暮歸與藍翡玉從自家長輩口中得知今日上午在端陽峰發生的事,都沒空打趣程接雨,而是微微憂心柳新涯的狀況。

程接雨衆人道別,牽着盛雲霄的手離開,迎面卻見聶尋風走來,又帶來一個消息。

“雲霄前輩此前讓我留意各大門派是否與外人有異常聯絡,今早家中探子傳信,言道上月,遠游在外的常明軒師弟,與一魔修有所接觸。”

“!!!”

程接雨瞪大眼睛,差點驚呼出聲,忙掩唇低聲道:“常師兄怎麽會與魔修有接觸?”

聶尋風卻搖頭:“目前只知那魔修乃戮魇魔門十二使之一,名叫文煜。常師弟遠游之時,意外與對方結識。上月戮魇魔門派出門下衆人,四處通緝阿彥。此人碰巧遇見常師弟,不知透露了什麽消息,後來常師弟便啓程返回九霄宗。”

程接雨聞言擰眉,扭頭看向盛雲霄,“此事可要問問常師兄?”

盛雲霄也沒想到自己門下十二使之一竟然與常明軒有交情,捏了捏程接雨的手心,道:“我們去端陽峰。”

聶尋風見盛雲霄心中已有計較,不再多言,與兩人道別離開。

程接雨跟着盛雲霄前往端陽峰,忍不住問:“我們不去找常師兄?”

盛雲霄道:“你我皆對明軒知之甚少,不好分辨,你去師姐那,問問師姐和雲袖。我去隐月峰問問正清師兄。”

程接雨頓時明白過來,“還是師叔想得周到。不過,師叔其實也可以直接問問常師兄,我看他對齊師姐的恩愛不像作假,興許只是碰巧想回家了,未必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緣由。常師兄若是知道我們這般防備他,怕是會不高興。”

盛雲霄聞言望向他,“嗯,阿雨言之有理。”

如此,他便帶着程接雨直接去了隐月峰,找常正清和常明軒。

常明軒聽見盛雲霄問他是否認識一個叫“文煜”的魔修,清隽的面容上露出驚訝的神色,“雲霄師叔怎會知道文煜?”

一旁常正清已然發怒,斥道:“胡鬧!我放你出門游歷,不是讓你與魔修來往,敗壞九霄宗的名聲!”

常明軒頓時面色一沉,“父親慎言!文煜雖是魔修,但并非不堪之人,我并不覺與他相交便是敗壞名聲!”

“你——!”常正清怒極,擡手指着常明軒,胡子氣得一抖一抖。

程接雨忙去拉他,“師叔息怒!息怒!常師兄說的沒錯呀,新涯原先也是魔修,但您不是還誇他悟性好嗎?”

常正清一噎,想起自己的确曾經誇過柳新涯,頓時臉上青白交加,怒而甩袖,對常明軒道:“你仔細說來,為何與那魔修來往?”

常明軒與常正清争執多年,知道他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秉性,懶得與他争辯,只将自己與文煜相識的過程道來。

起初是不打不相識,有了交情,後來其實也沒怎麽聯絡。只不過上個月遇見,從對方口中得知了一些在水一方的消息。

“我聽他提到那事與山海妖境、戮魇魔門,乃至魇寐舊部有關,便覺得不放心。恰好雲袖來信,也說了此事,我便去望海聽潮閣的據點打探消息。”常明軒道。

“誰知卻偶然聽到,聶閣主之前曾向師伯提親,想要雲袖嫁給聶尋風……”常明軒說着撇開了臉,耳根微紅。

程接雨:“……”

他真沒想到,令常師兄回家的理由,竟然如此像口狗糧。

常正清也沒想到自己兒子竟是因為怕丢了媳婦才回家,一時無言,半晌憋出一句:“早知如此,何必離家數載?若是雲袖不肯等你,看你上哪哭去!”

常明軒難得沒有反駁,略感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盛雲霄拉着程接雨起身,“既然如此,我同阿雨便不打擾了。”

常明軒卻道:“師叔還未告知,為何突然問起文煜?”

他瞥了一眼盛雲霄與程接雨拉着的手,心道雖然雲袖信中提過此事,但每每見着,還是有些驚訝,誰能想到傻乎乎的小師弟竟然會與“兇”名在外的雲霄師叔走到一塊。

程接雨知道盛雲霄不愛開口,便替他解釋了一番阿彥之事。

“總之,此人不好對付,師叔擔心他與師兄有過接觸,所以才來問問。”

常明軒聞言擰起了眉:“這麽一說,我倒是覺得當時去望海聽潮閣的據點打探消息,碰巧聽到聶閣主要聶尋風娶雲袖之事,過于湊巧了。若真是望海聽潮閣之人,又怎會随意洩露閣主的意圖?”

一旁盛雲霄和常正清聞言交換了一個眼神,神情變得嚴肅。

程接雨也反應過來:“師兄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将你引回來,辦這場婚宴?”

常明軒沒想到自己也會遭人利用,甚至算計到了他與雲袖的婚事上頭,頓時面色發寒:“喜帖發出之後,柳新涯身世傳聞傳遍修道界,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常正清肅容道:“确實如此,你與雲袖的親事,恰好讓各門各派聚到咱們九霄宗,給了他們發作的機會。若非掌門師兄壓着,恐怕午前就鬧開了。”

程接雨沒想到一個阿彥能鬧出這麽多禍端,下意識看向盛雲霄。

明日的婚宴,怕是不會太平。

……

十月二十四,宜嫁娶。

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扶雲九霄宗張燈結彩,高朋滿座。

程接雨随師兄們一塊,陪常師兄到端陽峰迎親。

女修都聚在齊師姐院中,設了好些刁鑽的考驗,才讓常明軒在吉時之前接到新娘子,前往端陽峰主殿拜堂。

拜完堂,九霄宗在偏殿設喜宴款待賓客。

程接雨終于得了空,溜回盛雲霄身旁。

他觀察着在場道賀的衆人,心中惴惴不安。

孔淩今日一早才趕到九霄宗,如今與柳新涯待在一處,從容不迫地應對旁人的打量與試探。

蒼岳則是昨日晚間抵達,如今瞧着臉色不太好,面色陰寒地坐在孔淩身側,另一邊則坐着抱着小白的蒼庭。

蒼庭察覺程接雨打量的視線,擡頭望他一眼,輕輕搖了搖頭。

此時,一位管事匆匆進來,附身在溫鴻曦耳邊悄悄彙報了幾句。

溫鴻曦眼睛微眯,捋須笑道:“遠道而來便是客,速速将兩位護法請進來。”

管事依言退下。

衆人瞧見動靜,停下推杯換盞,好奇地望過來。

溫鴻曦瞥了青雲門的何掌門一眼,對常正清道:“今日趕巧了,戮魇魔門左右護法竟然也來給明軒和雲袖賀喜。”

常正清微微一愣,在場衆人更是驚訝不已:戮魇魔門何時與九霄宗有了交情,竟然還來道喜?

常正清悄悄看向身穿喜服的常明軒。常明軒蹙眉搖了搖頭,他并不認識戮魇魔門的左右護法。

常正清了然,瞥了柳新涯一眼,言道:“這……恐怕不是為了犬子婚事而來。”

溫鴻曦又怎會不知?

不光是他,在場所有人都清楚,向來與修道界無甚往來的戮魇魔門此番為何而來,于是齊齊看向柳新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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