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覺醒’病毒

因為阮上将的腰傷問題，莫将軍耽誤了好一會，險些沒趕上早班的全勤打卡。

林峰小狗腿難得見莫将軍晚來一次，湊過去問：“将軍今天出了什麽事嗎？”

莫雲樊趕緊搖頭，含糊過去，這種事怎麽可能說出來，難道要告訴對方，自己把新婚妻子一腳踹下床了嗎？

林峰下等兵也沒有多想，畢竟還有兩天就要出發去星際戰場了，大家都忙的團團轉，誰也閑不下來。

“對了。”林峰說：“大騎士長昨天來過一次，好像是國王殿下讓您進宮一趟。”

莫雲樊一愣，她昨天一整天都待在軍區，怎麽沒見到栢倫特來找她？

林峰無奈道：“您以往都是整個軍區最晚下班的一個，哪像現在，按時按點的下班，準的吓死人。”

多半是栢倫特忙完後順便路過來找她，結果沒見到人吧。

不過國王找她有什麽事？

當初剛接到任務的時候，莫雲樊就已經第一時間找到國王陛下，想要問明情況，但國王殿下支支吾吾不肯多說。眼下，馬上就要出發去星際戰場了，國王殿下又找她做什麽呢？

莫雲樊想了一下，道：“我知道了，現在就過去。”

應該和兩天後的S級任務有關。

說到兩天後的S級任務，林峰也認真起來，他問：“将軍，兩天後，我會跟您一塊去吧？”

莫雲樊看了他一眼。

林峰下等兵的眼神比往常更為堅定，隐隐還有些期待。

那是壓根沒上過戰場，新兵蛋子才會有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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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将軍腳下一頓，嗓音有些低沉，“是。”

林峰是今年上級分給莫雲樊的親兵，交由她一手培養。起初接到通知，莫雲樊是拒絕的，但因為林峰的父親是帝國上一任的将軍，于情理上推脫不開，所以才破例接收了這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林峰也的确沒有讓她失望。

他上進、勇敢、善良、執着.....能力還出衆，明明可以走捷徑，卻偏偏要靠實力。

當然，有時候有點蠢和話痨就是了。

努力的孩子誰不喜歡，莫雲樊自然也不例外。所以她才更不想讓這個有幸得到她青睐的孩子初出茅廬就随着她執行那麽危險的任務。

S級任務，莫雲樊甚至都不确定能不能保全自己，更別提保全別人了。

她再次認真的詢問林峰下等兵，“你确定要随我去星際戰場執行S級任務嗎？”

“只要在沒出發之前，改變主意，都可以作數。”

這已經是莫雲樊第二次問他這個問題了，林峰下等兵的眼神有些困惑，“S級任務有那麽難嗎？”

莫雲樊點頭，“嗯，非常難。”

林峰想了想，問：“您不是說沒上過戰場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嗎？”

“這次也算是個難得的機會吧，我總不能一直接受庇護。”

林峰說的對，他是士兵，只要是士兵就總有上戰場的那一天，從他決定踏進哨兵訓練營的時候起，生死就不再是由他自己掌控的東西了。

于是莫雲樊點點頭，不再勸說，準備出發去皇宮。

走到門口時，林峰突然叫住了她，“将軍！”

莫雲樊回過頭，看着他。

林峰下等兵笑得燦爛，“如果真的出了事，将軍您也一定不會坐視不理，會拼盡全力保護我們吧！”

莫雲樊沒有回答。

“所以我也會盡全力保護自己，絕對不會拖您後腿的！”

“但是....”他猶豫了一下，終于還是開口道：“但是也請将軍不必太過緊張，您這樣的狀态，會讓手底下的人感到不安的。”

他眼神亮晶晶的，對莫雲樊做出一個必勝的手勢。

“畢竟，您可是大家心中的英雄啊！”

//

從軍區出來，莫雲樊才恍然間覺得自己之前的狀态簡直遜爆了。

她被上一次那場九死一生的S級任務吓怕了。

吓得險些丢掉了身為Alpha、身為帝國将軍的尊嚴。

戰鬥還沒有開始，就率先開始恐懼，這不是懦弱又是什麽。

莫雲樊搖搖頭，一直以來蝸居在心牆一角的那點恐懼感蕩然無存。

真是太丢臉了，堂堂将軍，竟然被一個下等兵說教了呢。

也許莫雲樊自己都沒有意識到，死亡帶給人的恐懼是延續的，是累計的。她一次次在戰場上看着自己的戰友死去，而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人。她總是會想，自己會不會有一天，也這樣消失不見。

人類無法克制自己對死亡的恐懼，對永生的向往，正因如此，貪欲才越來越大。

保守起見，進宮之前，莫雲樊先給栢倫特發了一條消息。

莫：【大騎士長，很抱歉昨晚讓您白來了一趟，我決定現在進宮一趟，如果您有空，結束後，希望能和您談一談。】

栢倫特那邊沒有回複，應該是在忙，于是莫雲樊先對看守宮殿的騎士們遞交了自己的申請。

無論再來這裏幾次，莫雲樊都依舊不喜歡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

奢侈，夢幻。

才更令人迷惑。

國王殿下的主殿離宮門很遠，要想過去，必須先穿過阿貝拉太子的宮殿。

莫雲樊想着等會和國王會談結束後，就抽空來找一下大騎士長，反正多半也是在太子殿下這裏。

皇宮守衛森嚴，四處都是來回巡邏的騎士，但奇怪的是，越是到主殿，巡邏的人手就越少，氣氛總是莫名讓人感覺陰沉沉的。

國王殿下老來得子，單就年齡而言，已經算不上健壯。不知為何，莫雲樊這次再見到老國王，總覺得他比上一次見面的時候更老了些。

出于關心，莫雲樊還是多嘴了一句，“哪怕是為了國民們，也請國王殿下保重身體。”

老國王笑呵呵的看着她，不在意的揮揮手，“原本就是硬撐着，只是為了小阿貝拉才會撐到現在罷了。”

又是那個草包太子，莫雲樊面上毫無表情，但心裏的嫌棄已經快溢出來了。

老國王假裝沒看到，話鋒一轉，“将軍您知道我今讓您過來是為了什麽嗎？”

莫雲樊皺眉，總覺得國王殿下沒憋什麽好事。

她誠實的搖頭。

老國王沖她揮手，讓她到跟前來，“來，将軍。”

莫将軍謹慎的走過去。

國王坐的王座離底下還有一條長階梯，但越往上走，越覺得腳步沉重，雙腿像是灌了鉛似的，幾乎要擡不起來。

國王伸手将莫雲樊扶上來，解釋道：“這個王位在你們心中也許算不上什麽，畢竟思想解放後，都講究人人平等，王族和普通人又有什麽區別呢。”

老國王的聲音蒼老又令人心驚，“國王并不真正享有權利，代表的，也許僅僅只是國民需要的一個信仰罷了。”

“因為他們需要一個信仰，所以才有了王室，如果哪一天，國民不再需要這個信仰，那麽王室，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老國王嘆息，“對于我而言，這就是如此沉重的一個位置啊。”

莫雲樊小心翼翼的站在那裏，沒有說話，任由老國王抓住她的胳膊。

直到國王陛下抱歉的松開她的手，“吓到你了吧，突然說這些。”

莫雲樊點頭，“的确吓到了。”

老國王失笑，“您還是和以前一樣耿直。”

“所以我才決定将這個秘密交給您。”

不是‘告訴’，而是‘交給’？

莫雲樊下意識的退後一步，警惕的看着老國王，不知道現在出去還來不來得及。

但顯然，國王殿下并不準備給她拒絕的權利。

他伸手按下了王座旁一盞宮燈上的暗扣，在莫雲樊驚訝的眼神中，說：“跟我來。”

王座緩緩向右移動，莫雲樊睜大眼睛，表情有些呆愣。

王座的正下方，是一條長長的密道。

老國王指着那條密道，“進去。”

莫雲樊小心的問了句，“您該不會是想囚禁我吧？”她十分懷疑這底下會不會是什麽關押重大犯人的地方。

老國王率先走進密道，無奈道：“有時候不是很能明白你們這些年輕人腦子裏在想什麽。”

“快進來，馬上密道就要關了。”

莫雲樊趕緊鑽了進去。

老國王走得很慢，也沒有解釋密道的事情。

莫雲樊忍不住問：“國王殿下，這個密道.....”

她覺得自己可能知道的太多了，很怕被滅口啊。

老國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無論何時何地，都要為自己留一線餘地。”

“這個密道通往兩個地方。”

老國王按下牆壁上的凸起，一排排的燈瞬間亮起。

他領着莫雲樊，指了指前面的兩條路，“将軍，從現在起，記住我說過的每一句話。”

“右邊的路，可以直接通往宮外，如果皇室遭遇了危急，或是你遭遇了什麽事，都可以從這裏出去，會有人随時在外面接應。”

說完，他領着莫雲樊走向另一條路。

左邊的密道盡頭，是一扇鐵門。

莫雲樊在鐵門前停下腳步，“國王殿下，我不明白為什麽。”

為什麽要專門設置這樣一條密道，為什麽要有人接應，為什麽.....

老國王“噓。”了一聲。

他打開鐵門，沒有立即回答莫雲樊的話。

那扇鐵門內，是一個巨大的實驗室。

她震驚的看着老國王，心中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國王殿下點頭，“沒錯，這就是帝國機器人産業鏈的核心機密。”

實驗室內的實驗人員不停地走來走去，并沒有人注意到有兩個人出現在門口。

在這個機器時代，能夠親眼見證到帝國的核心機密，莫将軍的內心無疑是惶恐，又激動的。

但此時此刻，她更拿不準，這位國王殿下究竟要做些什麽。

老國王帶着她進入實驗室內部，莫雲樊這才發現，裏面的空間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她猶豫着，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老國王看出了她的為難，笑道：“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兩天後，那項S級任務的信息嗎？”

他指了指這整片的實驗室，“就在這裏。”

“那些機器人的秘密。”

莫雲樊稍微冷靜了一點，“為什麽會突然出現大批需要銷毀的保姆機器人？”

如果只是一兩個出現了問題那還好說，那可是成百上千的機器人！除非是某個環節出了錯誤，導致整整一批的機器人全部出現了錯誤，不然不可能出現如此大規模的失誤。

“難道是系統安裝失誤？”按理說保姆機器人是最為溫順的機器人，并且系統有硬性規定，決不能傷害人類，否則就會直接進入關機狀态。

報紙上的那些新聞，究竟是真是假？

老國王閉上眼睛，語氣輕的像羽毛，“我們嘗試給機器人加入了一項‘覺醒’程序。這原本只是一個突破性嘗試，但沒想到，這項程序很快像病毒一樣開始在機器人之間傳染。”

既然已經決定帶莫雲樊來到這裏，老國王就沒想再瞞着對方。

“這一批需要你送去垃圾回收站進行銷毀的機器人，是全部傳染了‘覺醒’病毒的機器人。”為了防止病毒在機器人之間繼續擴大，只能将它們全部銷毀。

莫雲樊皺眉，“覺醒究竟是什麽意思？”她以前從未聽過這種說法。

老國王像是在嘆息：“擁有了人類意識的機器人.....”

“我們把這種症狀稱之為‘覺醒。’”莫雲樊難得失态，“這怎麽可能！”

機器人擁有人類意識嗎？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很難相信嗎？”

“但事實就是如此。”實驗人員無意間發現了機器人覺醒的奧秘，于是對此展開了研究。

“我們原本只是希望機器人能夠變得更有人情味，而不是一直那麽冷冰冰的。”

“覺醒後的保姆機器人通過了危險測評，被認定為無害。卻不知是哪一環節出現了錯誤，‘覺醒’程序進化成一種侵入病毒，只要機器人之間進行對接，就會立即傳染給對方。”

“帝國在機器人的事情上一向謹慎，為了防止出現更大的意外，我下令回收了所有被傳染的保姆機器人——也就是兩天後，你要将它們送往星際戰場的那一批。”

莫雲樊盡力消化這一重大消息，還是覺得有些沒緩過來。

老國王說：“不過你放心。”

“保姆機器人不會傷人，網絡傳言的那些消息并不是真的。”

“不....”莫雲樊在意的并不是這一點，“讓機器人變得有人情味？”難道不會覺得很可怕嗎？

國王：“這項技術已經停止了。”他再三保證，“除了這一批出問題的保姆機器人外，不會再出現相同的情況。”

“對于一些從小情感缺失的人而言，家人并不是他們能夠唾手可得的東西，所以我才希望給機器人加注情感，代替家人，進行陪伴。”

初衷倒是好的，只是這種想法未免太不切實際。

莫将軍直言不諱道：“沒想到您也會有如此不切實際的想法。”

老國王哈哈哈大笑起來，“所以失敗也是難免的。”

他倒是不覺得莫将軍失禮，相反，他十分欣賞這位有話直說的耿直青年。

“這一次的任務，你也不用太過緊張。”

“因為機器人的事涉嫌帝國機密，不能輕易交給別人處理，所以才會被設為S級任務，安排您去處理這件事。”

“将軍放心，這一批出問題的機器人已經全部進入關機狀态，您只需要看着它們順利進入銷毀所，等待這批機器人全部銷毀完畢就可以了。”

莫雲樊放下心來。

“那就好。”

老國王有些惆悵。

他以為機器人的‘覺醒’最終能夠給人類帶來幸福。但沒想到這件事才剛剛起頭，現實就給了他一個如此重大的警告。

給人類帶來威脅的科技，并不是他們想要的。

莫将軍點頭，“您不必過于自責。”

“我會把這件事處理好，請務必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