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母子一場戲

太後一來,衆人忙起身行禮。太後笑道:“哎呀,永壽宮可有好些日子沒這麽熱鬧過了。哀家一見你們這些孩子呀,就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快都坐下吧,別站着了。”

李公公扶着太後坐上主位,衆人見她坐了,這才紛紛行禮落座。高悅的上手空着個位置,赤雲道長便不客氣地走了過來,坐到了高悅旁邊。他趁太後問菡嫔話的空擋,湊近高悅,悄聲道:“侍君可否将生辰八字告知貧道,貧道還要為侍君蔔上一卦,才能保證日後法壇萬無一失。”

高悅現在一見赤雲道長就想到這人要帶他出宮,自然沒什麽不答應的,再說他報得也是原主高悅的生辰又不真是自己的,自然更無顧慮。

赤雲道長得了高悅的生庚,也不耽誤,立刻以手指沾茶水,在案桌上寫畫起來。高悅扭頭看了會兒,沒看懂,瞬間就失了興趣。

這會功夫,太後已問過了好幾個人的話,此時正在問喬環,“……怎麽了?為何臉色如此灰敗?”

喬尚人連忙打起精神,答道:“我只是昨日畫畫晚睡了些,今日早歇,明日便會好了。”

太後點點頭,心想這個也是扶不起來的,轉而又問了下一個尚人,“齊尚人這些日子都在忙什麽?”

齊鞘忙站起身,恭敬道:“回太後話,我近日正在苦練廚藝。”

“哦?為何啊?”太後有了點兒興趣,其餘人也都被他的話吸引,紛紛看了過來。

齊鞘還是那副恭敬的樣子,答道:“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只是夏日暑苦,我想着再過些日子就要入伏了,怕宮裏的各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們有誰胃口不佳,若我能做出些爽口的菜肴,到時奉上,也是一樁美事。”齊鞘說這話時,視線不易察覺地掃了高悅一眼。

太後聽了他的話,臉上的笑容慈愛起來,道:“嗯,你倒是個有心的孩子。快坐下吧。”

高悅直到齊鞘站起回話,才猛然想起,這個齊尚人貌似好像才是這本《大周男妃傳》的主角吧?這本書雖叫男妃傳,但其實傳得只是齊鞘一人的鹹魚翻身奮鬥史,雖說還在連載,但原文中可是以齊鞘的生平和成長歷程為主線的。憑高悅多年看書的經驗來推斷,大周男妃傳只要按照正常套路去寫,完本時齊鞘這個主角必然是歷經千辛萬苦最終穩坐後位的主兒。

只不過,高悅穿過來的時機剛好趕上原主高悅的侍寝首夜,那個劇情已經因他穿來被蝴蝶翅膀給扇得面目全非了,若是按照原劇情走,高悅侍寝完後小命丢了半條,而素來與他交好的齊鞘理應前來探望、照顧之類的。

現在,探望是探過了,照顧什麽的卻沒有了。尤其這幾天高悅被皇帝拘在極陽殿,連跟齊鞘這個主角接觸的機會也沒有。诶?等等,那天他晉升侍君,齊鞘親自來給他送過賀禮,當時他說了句什麽來着……

高悅想了半天,卻怎麽也想不起來了。

太後邊問衆人話,李公公邊安排人開始上菜。一時間,整座大殿裏飄起了菜肴的香氣,除了沉浸在蔔卦局中的赤雲道長,其餘人包括高悅在內,都忍不住被這香味勾得食指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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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坐在高位,暗暗觀察衆人反應,見菡嫔正眼帶輕蔑地瞥着臨座的某位妃子,高悅回頭吩咐小太監不知在說什麽,喬環盯着高悅的脖子愣愣出神,不少妃子、郎君暗暗在吞口水,倒是齊尚人規規矩矩地坐着,面沉如水,顯得很是穩當。

太後暗嘆:這個齊家的哥兒好是好,只是位份太低了,恐怕一時難當大任,還需想個法子助他一把。唉,要是赤雲道長不把高家那孩子帶走就好了,看他這游刃有餘的樣子,想必內裏也是個極有主意的。反倒是菡嫔,情緒太過外露,還需再考驗一番。

高悅哪裏能想到太後今晚弄這麽一桌子珍馐美味是在考驗他們的定力,他只是覺得今兒這飯看起來異常可口,讓人特別地想吃!可他一不想吃相太過難看,二不想晚上吃太多,因此就回頭囑咐小幸子讓他先回極陽殿,替自己熬一碗綠豆湯,他已經打定主意,一會只吃六分飽,回去再來碗綠豆湯,一切也就剛剛好了。

高悅目送小幸子的身影消失在後殿門口,剛收回視線,就聽到正殿門外一人的笑聲傳來:“朕打老遠就聞到了母後這裏的飯格外香,忍不住便想要來嘗一嘗呢!”

随着一聲高唱‘皇上駕到——’周斐琦大步走了進來,所有人連忙起身行禮,因此,無人看見太後和皇帝之間那一個電光石火般的眼神交流,只聽皇帝笑道:“都平身吧。”

衆人複又坐下,這時皇帝也已在太後身旁的龍椅上坐了下來。

剛剛皇帝和太後無聲對視,僅一個眼神,母子二人便達成共識——得演一場母子不合的戲,給那布局之人看——太後好似在皇帝眼中看到這樣一句話:母後,兒子今日要搞點事情!因此,太後給皇帝的眼神仿佛在說:盡管放手去幹!

此時,皇帝周斐琦的目光在福壽閣裏巡視一圈兒,最後落在了高悅身上。

高悅只覺得周斐琦看過來的視線像把鋒利的小刀子,正一點一點地将他身上這件袍子自領口往下劃割,那眼珠子就更過分,如兩個讨厭的牛皮糖般粘在他臉上,滾來滾去的,帶起一陣陣令人惱怒的黏膩感。

高悅被他看得極其不自在,卻又不好當衆發作,只得低下頭,盡力忍着。

然而,皇帝和高侍君這番作态,落在此時其餘人眼中可就是另外一層意味兒了——嫔妃們只會想,高侍君今日明豔動人,把皇上迷得神魂颠倒,高侍君被皇帝看得不勝嬌羞,哎呦,連頭都不敢擡了呢!啧啧啧,這還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嫉妒、恨呢!

皇帝許久不言,太後亦不言語,其餘人就算心思活絡卻也不敢多話。

好一會兒,衆人只見皇帝輕輕擡了下手,道了句:“悅兒,過來。”

高悅:……

你嗎的,能不能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叫我那個稱呼?!!

盡管暗自咬牙切齒,高悅還是默默站起了身,磨磨蹭蹭地離了座位,不情不願地往皇帝那邊走了過去。不過,此時皇帝和太後的桌案在三階臺階之上,高悅走到臺階下一步處就不肯再往前了。高悅全程低着頭,自然看不到坐在上位的皇帝在幹什麽,直到全場一聲驚呼響起,而他的視野內也閃過一片明黃的衣袖他才在一陣天旋地轉間反應過來——周斐琦這個不要臉的臭皇帝竟然走下了龍椅、步下了臺階、把他抱起、又坐了回去。

高悅——你妹啊,當着你所有老婆的面還玩公主抱是想鬧哪樣兒?!你是想把我練成後宮第一寵T嗎?

高悅因過度憤怒,氣血上頭,直到被皇帝抱在懷裏,坐在了皇帝的大腿上,整個人還是懵的!腦袋裏更是如黃蜂過境一般‘嗡嗡嗡’!

皇帝見高悅這個反應,忽然大笑起來,道:“悅兒今後還是多穿粉色吧,朕喜歡這個顏色!你迷住了朕的心志,你說你該當何罪?”

其餘嫔妃:原來皇上喜歡粉色。

高悅:狗皇帝就不能要點兒臉麽?你自己色令昏聩竟然好意思賴我?!

“我無罪。”高悅小聲道。

“嗯?悅兒說什麽?”周斐琦好似沒聽清,故意把側臉湊到高悅唇邊。

高悅忍着一口咬掉他耳朵的沖動,小聲道:“皇上何時放我下來?”

“演完這場戲。”周斐琦貼着高悅的耳朵小聲說。

高悅道:“我有點兒想吐。”

皇帝意猶未盡般把臉挪遠了。

然而,這一幕在其他人眼裏,皇帝好似在親高悅的耳朵,而高悅則是一開始縮着肩膀躲無可躲,不知小聲跟皇帝說了什麽,皇帝才不情不願地放過了他。

這可有點——太撩人了!這簡直是在挑戰整個後宮被擺設了多年的嫔妃們的底限!!!

菡嫔第一個受不了地跳起來,沖太後深深一禮,道:“太後娘娘,我有些頭暈,先行告退了,望您寬恕。”

太後這會兒臉色也極其難看,雖然剛才周斐琦進門時以眼神跟她做過溝通,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皇帝這次會做得這麽露骨。這可真是當她完全不存在了啊!而且,這麽大庭廣衆的……簡直有傷風化!

菡嫔一走,在場其他嫔妃哥兒們也跟風似得陸續請辭,最後整個福壽閣的大殿裏,竟然只剩下給高悅批八字的赤雲道長和看皇帝‘調戲’高侍君看得呆掉的喬環喬尚人以及皺眉盯着皇帝不知在想什麽的齊鞘齊尚人。

到了這時,皇帝才松開高悅,卻好似忍不住般又捏了把他的臉,道:“下去吧。”

高悅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捂着被他捏紅的半邊臉,跳下他的膝頭,倒是難得記得給太後行了禮,這才帶着自己的小太監大步離去。

瑪麗隔壁的,周斐琦又拿他拉仇恨!!

他走出殿門就聽身後傳來太後隐含怒意的聲音:“皇兒,你今日過分……”

“母後不是要選暫掌後宮之人嗎?您看與其暗地觀察不如直接考驗,此時剛巧還剩兩位,豈不正好?”周斐琦閑散的口氣,好似事不關己一般。

之後,高悅只聽到太後一聲長嘆,後來又說了什麽便有些模糊不清了。

只不過,在他快要走到永壽宮前院的那片錦鯉池時,聽見身後又傳來一陣躁動,有人在大喊什麽‘道長暈倒啦’‘快傳太醫呀’之類的。這下,高悅走不動了。他站在魚池邊,沉默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決定反身回去。畢竟赤雲道長可不能有事,這位可是直接關系到他能否順利出宮的人。

福壽閣內一陣兵荒馬亂,高悅攔住一個沖出來的小太監,問:“赤雲道長怎麽樣?”

那小太監急得很,跺腳道:“道長,道長七竅流血!太醫、太醫還全在青叔殿,不讓放出來,眼下可怎麽辦,怎麽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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