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白露三候
按照周斐琦原本的計劃,其實是打算直接給高悅設立一個部門的,就是類似現代的國資委那種,但是出了昨天的事,再執行這個計劃只會更加招人嫉妒,除了将高悅再次推上風口浪尖已經完全失去了周斐琦和高悅想要設立這個部門的初衷,不過,這個部門早晚要開,只不過需要政局再穩定一些。
而眼下李尚書提出的這個方案,顯然更加适合當下局勢,作為暫時過渡,将高悅派到戶部去指導工作,相當于是多了一把保護傘——
因為,高悅所行之事,對當下大周行政制度來說算是一個創新,這個創新是撕開未來推行新政的突破口,如果是皇帝出面直接扶持,大臣們一時不會說什麽,但心中有怨的話,肯定會給高悅找各種麻煩。可若,單獨拎出一個戶部,在李尚書的扶持下先站穩腳跟,争取戶部上下同僚們的支持,之後再走出戶部,那所獲得的支持力量絕對是不一樣的!到了那個時候,新制度再推行起來也會容易很多!
周斐琦相信高悅絕對有能力收服戶部的人心,更何況還有他會在背後做推手,試想,當戶部的官員在高悅的指導下一步一步飛黃騰達的時候,其餘官員難道還會跟前途過不去嗎?他一定要讓所有人知道,跟着誰走有肉吃!
李尚書見皇帝很是滿意,也忙趁熱打鐵,道:“皇上,您看這個臨設的官職叫什麽好呢?權限如何?負責哪塊?”別得不說,這位李老頭能穩坐戶部尚書的位子幾十年,這個情商真不是吹得,看他這個會來事兒的勁兒也知道,當年先帝會選他做托孤大臣,生前也必然對其倍加欣賞。
周斐琦心中雖以有了打算,卻還是道:“李愛卿覺得如何定好?”君臣之間的相處自然也免不了互相探底兒,這都是官場潛則,周斐琦要讓李尚書先說,而後再‘替他着想’着收些權利,這樣才顯得對李尚書足夠重視。
李尚書顯然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聽完皇帝的話,細細沉吟一番,道:“依老臣拙見,這新設官職可參照古制,以‘計相’為名,下設左右計侍郎,巡官三人,掌事五人,與目前的戶部十六司成并淩之勢,老臣甘願讓出首位,以高畢焰為尊!”
李尚書說到最後有些激動,竟要下跪,被周斐琦親手托住了胳膊,就聽皇帝道:“李愛卿快快請起,高畢焰年紀尚輕,日後定然需李愛卿多多照拂,哪裏就能座到首位了?這件事,依朕看來,在戶部十六司之外增設一司,以計為名,就叫:計司,下設計相并左右侍郎,巡管、掌事各三人,高畢焰品階從後宮屬,計相品階便也為正二品即可,侍郎,巡管,掌事皆從戶部統一品階,李愛卿覺得如何?”
老李頭自然滿意,不得不說他和周斐琦的默契也是君臣間少有,這一老一少有時候那心裏的算計總能不謀而合!
規矩定下,便是人選,李尚書又問:“陛下,這人選可需從戶部現有官員中抽調?”
“若是抽調,戶部便會有空缺,還需補進新人,且哥兒畢竟體質不同,”周斐琦沒在說下去,卻望着李尚書笑了下。
李尚書立刻會意,道:“陛下的意思是,借此正好給哥兒開設科舉?”
“暫時不開,”周斐琦說:“選京城世家子入計司,只要哥兒!”
李尚書略一思索便立刻明白了此法的高明之處,而且他們家那個倔驢子這次八成也能處理出去了,唉,人老人,滞留在家的子女早晚混成心病!
李尚書心裏有了盼頭,态度上不免越發積極,他笑道:“此法甚妙,只不知陛下準備何時喧旨?”
周斐琦道:“秋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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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尚書心想,那不就是等高畢焰晉封大典之後嗎?這也沒幾天了,要準備的工作可不少,于是,接下來的時間,他便拉着皇帝如此這般還是那般地詳細商讨起這執行方案來。這一商讨,也就事無巨細,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
再說早朝後,衆位大臣三三兩兩結伴出宮,一路上小聲嘀咕得最多得當然還是今上聖意,揣摩皇帝不管在哪朝哪代都是大臣們樂此不疲的最大‘愛好’之一。相當于官員們的八卦過瘾代名詞。
卞易今日被皇帝無視得很徹底,散朝後一個人冷着臉往宮外走,同僚們也很識趣,倒沒人往他身邊湊。但有人可不論這個,卞易才走過金水橋,便聽到身後有人喊了他一聲——
“卞大人留步。”
卞易回身看去,見喊住了他的人竟然是李景,也連忙緩了神色,沖這位鎮東将軍躬身行禮,且極恭敬地道:“下官參加鎮東将軍。”
“卞大人不必多禮,”李景雖拖住了他的手,臉上的表情卻似笑非笑很是耐人尋味,道:“想請大人茶樓一敘,大人可有空?”
李景是卞易的老上司李衍泰的兒子,在卞易這位鐵杆兒李黨的心目中那是相當于少主一樣的地位,如今李景說請喝茶,卞易又怎麽可能沒空。
于是,兩人出宮,各自上馬,于平京城喧嚷的街頭漫步騎行,這一路卞易一直在打量李景神色,只因李景自出宮後就再沒說過一個字。
平京最好的茶樓在東斜街,名曰:簇芳。兩人到了地方,直奔三樓最東邊的雅室,這間房是李家常年包下,專供李氏父子在此,待友之用。
李景今年回京住得時間不長,但他在平京往來甚多,有些‘友人’不便入府,便都在這裏招待。這些天着實沒少往這兒來。因此,這茶館小二一見他來,便按他的喜好煮好了碧螺春,茶水上得很快,李景卻攔下了小二準備為二人斟茶的手,道:“你下去吧,不叫不用進來。”
待房門被小二輕輕關好,李景親自拿起茶壺為卞易斟了一杯茶,卞易因此受寵若驚,有些慌亂地攔着,道:“将軍這可使不得!”
李景動作不停,道:“無妨,卞兄自幼對我多有照拂,這一杯茶而已,又當得了什麽。”
卞易卻面露戚戚,道:“将軍,有何吩咐盡管講,只有卞易做得到的定當——”
李景連忙擡手,制止了他的話,道:“如今,你我皆是朝廷命官,能忠于的人只有陛下,也只有陛下才使喚得動我們,卞兄日後還需慎言。”
卞易忙點了點頭,“将軍說得是,卞某一時妄行了。”
李景笑了下,道:“大人今日在朝堂之上所作為何?”這一問,可真是把卞易給問迷惑了,因為他所作所為正是受了李景的父親鎮國公授意,而身為鎮國公的兒子——李景竟然不知這是何用意?
可是,就算這父子倆之前沒通氣,現在木已成舟,李景但凡琢磨一番也不應該不明白這事用意為何呀?這不是很明顯嗎——鎮國公對皇帝獨寵高家哥兒,心存不滿,希望借今日之事給皇帝暗示——你那後宮裏可不止一個高家的哥兒,還有我李家的女兒!
好皇帝就該雨露均沾呀!
很簡單的道理,李景不可能想不到,卻還是把他叫到這裏,直言相問,這其中用意……嘶,就很值得深思了——莫非,這鎮國公和他兒子在鬧別扭?
可是父子別扭這種事,卞易又不能問,可李景的問題他也得答,于是,只好直言相告,道:“為了貴妃娘娘。”
李景道:“卞兄糊塗,你可知你今日言行不但不能幫到貴妃,還可能因此令她更受冷落?”
“可這是國公的意思……”
李景嘆息一聲,“我爹愛女心切,為了小妹可以不管不顧,這事想來這些年你也能看得出來吧?”見卞易點頭,他又繼續,道:“可咱們身處朝中,你可有想過,這時局多變,為何這些年李家一直安泰?我爹之位之權固然有成,可說到底還是因今上與太後親如一家,昨日冷宮之事你聽說了吧?”
“嗯,”卞易有些說不出話,臉色都算不上正常了,手邊那杯茶水更是動也沒動。
“太後是何意?為何寧願将那永壽宮出身的廚子打成劉氏餘黨都不以此為由打壓高氏?卞兄若是沒想過,現在大可好好想想!”李景言語至此,留了一大片空白讓卞易自己去琢磨。他又執起茶壺,看着卞易牛飲般昂頭喝光了那杯茶,再次給他滿上。
片刻後,卞易‘哎呀一聲’驚訝地向李景看來。
李景端着茶杯說:“想明白了?”
卞易道:“太後用意可是在薊城?”
“不錯。”李景道:“所以,若是我爹日後再因貴妃娘娘的事,找到你這裏,望卞兄能多加勸阻,若他不聽,你可先行應下,再來找我不遲。咱們兄弟二人總能想出個更穩妥的辦法!”
卞易慚愧道:“還是将軍您想得周到。”
李景淡淡笑了笑。
心想,我這哪裏是想得周到,我只是胳膊肘往外拐罷了!唉,事到如今,為何還是管不住這一顆心呢?
再說高悅,從禦花園和太醫所回來,一直不見周斐琦下朝回來,他便又紮進了書房,想着之前周斐琦既然說過要給他的新部門從京城世家子弟裏選拔哥兒,而考核項目都由他來定,就準備抽空先弄出幾份試卷來。這些試卷當然不同于大周的科舉,因為他要用的人才偏向綜合型,所以這個考教的方向從根本上就有很大區別。
高悅思索良久,反複斟酌,最終定了幾個大的方面——
統籌策劃為一,計算記憶為二,人際社交為三,時局識辨為四。從這幾方面入手,最終看綜合得分和單項得分,再結合人選背景酌情考察用人和職位。
這四大科目,每科100分,凡參考者,所有成績都會通過皇榜公布出來。這既是變法改制前的造勢,也是給天下所有才學斐然的哥兒一個憧憬未來的希望。
而這些被選拔上來的人,高悅會悉心教調,定要将他們打磨成大周哥兒的表率!
高悅越想越雄心勃勃,定下大方向後,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出起題來。考人題和考知識的題可不一樣,那要結合方方面面每出一道題都需要反複推敲。這一點,高悅卻直接分成了兩步——原因有一部分是他對現在的大周還不是特別了解,另外一部分則是他想要留些餘地和周斐琦一同完成這個壯舉,那種快樂想必對增進他們兩人的感情也是極有助益的吧——因此,高悅做得第一步是先把題庫沖量,第二步則留着和周斐琦一起‘篩題’!
……
齊鞘回了良人所,便叫來小六子如此這般地吩咐一番,晚飯十分,小六子颠颠地回來了,同時帶回來一個可靠的消息——那位高山國的公主其生母确實是九黎瑤出身。
齊鞘得到了肯定的回複,立刻便去了前面的景陽宮。小幸子見他來,便連忙去通報高悅,而高悅這時候卻埋首書案,聽說是齊鞘便讓将人請進來就行。
小幸子見主子頭也不擡,筆也不停,再見滿地廢紙欲言又止,最終沒敢打擾高悅,直接将齊鞘請了進來。齊鞘一進書房就被這陣仗吓了一跳,笑問:“你這是在幹什麽?這奮筆疾書的,難道又在作詩?”
“嗨,做什麽詩?我早就不寫那勞什子的東西了。我這是在幹大事!”高悅笑嘻嘻地沖齊鞘眨眨眼,道:“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哦,你不是想查鹹鈎卷卷的生母嗎?我讓小六子去打聽過了,她的生母确實是九黎瑤出身,原是高山國的宮廷舞姬,後來被那國國主寵幸後生下一女,只不過不久就過世了。鹹鈎卷卷五歲起就記到高山皇後名下。”
高悅停下筆,伸了個懶腰,道:“這便對上了,那小青龍的蟒蛇必然是她生母留下給她的了。不過,如今死在了大周的皇宮,那蛇膽還被子弦道長拿去入了藥,也不知她現在心裏積壓多少怨恨,唉,我現在就是還剩一個疑問,你說,那蛇既然有鹹鈎卷卷偷偷看着,到底是怎麽跑到冷宮去咬了林敬之,第二日又埋伏在花叢裏襲擊了我和陛下的呢?我總覺得這裏面有某個環節被忽略掉了,或者說是有人故意抹去了痕跡。”
齊鞘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引誘了鹹鈎卷卷的‘小青龍’,又利用這蛇布下了冷宮那一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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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