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譚悅在化妝鏡面前塗口紅, 聽到敲門聲喊了一聲“進。”
楚禾探進來一個腦袋。
譚悅見她來,繼續化妝,沒有說什麽。
楚禾不好繼續看她, 退回到客廳裏站着。
等了有半小時,譚悅從衣帽間出來, 穿着過膝的深色修身裙子,披一件帶着花紋的暗紅色羊絨披肩, 腳上是紅底細高跟, 妝容精致, 耳垂上墜着漂亮的紅寶石。是高貴明豔女總裁了。
楚禾穿着普通的女式西服, 譚悅見到微微皺眉:“這件穿過了,換一件,那邊有剛買的。”
楚禾心道, 敗家的女人, 真能花錢。
表面上還是乖乖地去取來新的西服。新的果然不一樣, 充滿設計感的黑灰拼色剪裁,更顯得腰細腿長,十分精神。領帶是暗紅色的, 楚禾比劃半天,不會帶。
譚悅自然地接過來,說:“低頭。”
是命令的語氣, 不強硬,帶着攻氣和軟意。
楚禾聽話地低下頭, 譚悅把襯衫的領子立起,領帶環繞過她的脖子,楚禾輕易地聞到她的味道離她很近,甚至夾雜了她的呼吸。
她突然想到那一次在酒店房間的浴室裏, 譚悅仗着病中親她,她的氣息甘甜水潤,絲絲密密地纏繞着她,和現在的情況很像。楚禾就覺得空氣中溫度又升起來,自己似乎出了汗,又趕緊去想這可是新衣服,不要弄髒了。
腦筋混亂之際,突然想要說些什麽,不要去想一些不該想的東西。
“譚總,有件事我想問一下。”
譚悅嗯了一聲。
“我昨天看武林大會,我的鏡頭全沒有了,是因為我得罪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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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悅擡眼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睛專注手上的工作。
“我叫她們删的。”
“為什麽啊?”
“因為我不喜歡。”
楚禾啊了一聲。
領帶打好,譚悅垂着眼睛整理妥帖,就像一個賢惠溫柔的妻子。
“你跟在我身邊久了,難免會被鏡頭拍到。互聯網的記憶會存在很久,有人會扒出你的歷史,進而傳出來一些沒有必要的謠言,對我在法國的計劃不利。”
“是這樣嗎?”楚禾有點想不通這裏面的邏輯,譚悅什麽時候在乎過那些謠言。
譚悅沒有回應她,又替她整理一下衣擺,笑着道:“不錯,很好看。”
楚禾自戀地覺得她誇的其實是人。
兩個人和王岚一起坐上車,楚禾知道今天的安排是去譚悅的家裏——不是她自己的家,是她父母的家。
楚禾從未聽譚悅提及過她的父母,網上也嫌少有關于她父母的報道。在車上的譚悅不像以前那樣松懈,整個人是挺直了後背的緊繃狀态,就像是要赴一個很重要的酒會。
車輛駛入一棟別墅。楚禾下車,替譚悅開了車門,伸手扶她下來。譚悅扶着她的手,直接挽住她的胳膊。
楚禾低聲問:“在家裏也要演嗎?”
“要,不然有人不信。”
楚禾只好挽着譚悅的手臂,一雙璧人踏入別墅大門。
別墅的裝修風格十分傳統老派,用的都是年頭有些久的紅木中式家具,隐隐透露着一種低沉古板。
別墅裏有些熱鬧,幾個小孩子繞着客廳和餐廳跑來跑去,家裏的阿姨正在忙着陪孩子玩。客廳裏坐着五六個中年人,窗邊的小幾旁坐着好幾個年輕男女。見到譚悅進門來,紛紛打招呼。
“哎呦,咱們的大老板悅悅回來了。”
譚悅挂着那副面具一樣的微笑:“叔叔嬸嬸好,姑姑姑父好。”
紅木椅子最中間坐着兩位中年男女,男的一臉嚴肅正派,女的眉目平和,和譚悅有六分相像。那男人見到她,也沒有顯露出高興和熱情,只開口道:
“打扮得的花枝招展的,真不檢點。”
楚禾皺起眉頭。一進門來她沒有感受到一點熱情,叔叔嬸嬸感情虛假,父母嚴肅挑刺,家庭氛圍實在是壓抑。
譚悅聽完父親的話沒接茬,帶着楚禾直接坐在中間的紅木椅子上,動作優雅地道:“王岚,把東西放那桌子上,小孩子們一個人給一個福袋,你就可以走了。”
王岚和司機拎着大包小裹進門,什麽高奢珠寶皮□□帶,翡翠珠寶,名貴藥材,堆了滿滿一桌子。給小孩的紅色福袋裏每一個都是一根金條。親戚們嘴上說着悅悅真是有能力,生意做得大,賺錢輕輕松松,大哥大嫂真是好命之類的話,一邊上前翻撿查看,對禮物評頭論足。
譚悅的父母看到禮物的時候臉色稍緩,父親哼一聲沒有再評價譚悅什麽,轉頭去看楚禾:“這位是?”
譚悅微笑了一下,和楚禾一樣腰板挺得很直:“我女朋友。”
鬧哄哄的客廳頓時安靜下來,窗邊的年輕人們觀望着這裏,沒聽清發生了什麽。
譚悅的父親怒目圓睜,把手中的茶杯狠狠往桌子上一頓:“你說什麽!?”
“爸,您手裏那套茶具是清初的東西,花了我上千萬,裂一條紋少幾百萬,您輕着點兒。”
楚禾第一次發現譚悅的京腔這麽重,拐着彎兒慢悠悠地說着話,專治各種不服,聽着蔫兒壞。
譚正風手一抖,不敢再用力,把茶杯輕輕放下,撿起來剛才發的脾氣繼續吼:“天天抛頭露面的,學什麽不好學人找女朋友?!男的都死絕了嗎?從小就怪你找對象也怪,你是想氣死我?!”
同性婚姻合法條例已經頒布兩年,越來越多的同性情侶登記結婚,父母輩的觀點也在一點點轉變,大部分都采取不支持不反對的态度。當然,獨斷專行的家長什麽時期都有。以前你單身不結婚不生子覺得你丢人會拿棍子打你的父母,如今也會因為你找同性情侶丢人拿棍子打你。
問題從來不在于法律和道德,問題一直存在于環境和人心。
譚悅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別介,您氣死幹嘛呀,氣死了我倆也不能分手。您活得長長久久的,才能享女兒抛頭露面給您掙來的福氣,媽您說對嗎?”
譚悅的母親鄭嬌聞言也板起臉:“不準和你爸這麽說話!”
譚悅聽話地閉嘴,笑容更大,看上去心情很好。
楚禾側頭看她一眼,輕輕握住她攥得緊緊的手。一會兒功夫譚悅松弛下來,被她握住的手活動兩下,翻手和楚禾十指相扣。
楚禾:……
她對着譚悅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譚悅的笑容換了一種,帶上了真心。
氣氛正僵着,門口又走來一個人:“我來晚了嗎?”
譚正風陰沉的臉看到來人多雲轉晴:“家瑞來了,快坐。”
來人是一名英俊高大的男人,西服筆挺,一副成功人士的派頭,臉上挂着得體的笑容:“小小禮物,祝伯父身體健康,長命百歲,和伯母琴瑟和鳴,吉祥如意。”
譚正風起身迎他:“這麽破費做什麽,來做客我和你伯母就很高興了,快坐。”
程家瑞緊挨着譚悅坐下,笑着伸手:“悅悅好久不見,最近還好?”
譚悅将手指輕輕一碰就收回來,繼續和楚禾十指緊扣:“你好。”
程家瑞也不生氣,側頭看旁邊的楚禾:“這位小姐是?”
譚悅:“我女朋友。”
楚禾倒是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楚禾。”
程家瑞和她握了一下:“敢問楚小姐做什麽工作?”
楚禾:“我沒有工作,譚悅養我的。”
譚正風一口茶水噴出去,差點把古董茶杯撇到地上。程家瑞臉色僵硬,譚悅勾起笑來,手指在楚禾的掌心畫圈圈。
譚正風:“快,心髒藥給我一個。”
譚悅道:“爸,您也沒心髒病,藥不能亂吃。”
譚正風:“住嘴你這個小畜生!”
“還有人這麽罵自己的我也是頭一次見。”
“你長能耐了,再說信不信我抽你!”
眼看着客廳又要吵起來,做飯的阿姨出來說可以開席了。
譚悅的姑姑趕緊勸道:“別生氣,今天過生日嘛,熱熱鬧鬧的,悅悅你別氣你爸,快開席吧!”
今天是譚悅父親的六十大壽。譚家祖輩都已去世,譚家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譚正風是家中長子,他的生日親戚們自然悉數到場。小輩們年紀也都二三十歲,有三個熊孩子在家裏肆無忌憚地鬧騰,抓着譚悅買回來的東西到處丢着玩兒。
一頓飯吃得虛情假意。親戚們互相誇對方的小孩兒生的聰敏,一看将來就是上清北的苗子,說自己家的孩子平時多有意思,在幼兒園從來不吃虧,一頓飯能吃兩碗,孩子本人正伸手抓着席面上的菜到處丢,一副十分讨人厭的樣子。
說來說去話題又拐到譚悅這兒,一會兒說她生意做的大了,看不上這些親戚,他表姨的外甥女想當明星譚悅都不給介紹導演;一會兒說最大的孩子想當童星譚悅不給牽線;一會兒說譚老爺子的旁支的重外孫子來北漂,譚悅也不送一套房子;後來又說她今年三十了,該找個人成家了,過幾年卵子質量下降孩子都生不了。
譚悅聽着笑:“小楚你第一次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這些親戚啊,家裏都開希望小學的,需要我每年都解決掉他們那些複雜又奇怪的要求,要不然就是不懂事,不聽話,看不上他們。你說也奇了怪了,我從小吃穿是我爸媽的,7歲以後當童星我連一分錢都沒跟我爸媽要過。我父母對我是生養之恩,也不知道我親愛的叔叔嬸嬸姑姑姑父對我是個什麽情,想來想去,估計也只有扶貧的情意了。沒辦法,誰讓我錢賺的又多又容易。”
“至于生孩子的事兒,您放心,我自個兒的子宮也不是不能用,再說我就算不生,也比生出來招人厭的強,你說是吧?”
她話是沖楚禾說的,在座的親戚臉都一陣紅一陣白,第一個不幹的果然還是譚正風:“你這個少教的丫頭給我閉嘴!親戚們說你是為你好,沒大沒小的一點家教都沒有,我白養你這麽大了!!”
譚悅嗤笑一聲:“您別把您自己罵進去了,我沒有家教怨誰呢?”
譚正風氣得不行又說不過她,掐着自己的人中,親戚們紛紛說好話打圓場,這篇就算翻過去了,席上再也沒有人把話題往譚悅身上引,只一味地談論那些面目可憎的熊孩子。
中途譚悅去了趟洗手間,程家瑞看看楚禾,笑着跟她搭話:“楚小姐知不知道我是譚悅的什麽人?”
楚禾看他一眼,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管她要房子住的那個旁支爺爺的重外孫?”
程家瑞:……
作者有話要說: 譚姐是腹黑毒舌,小楚是天然呆,怼人的時候殊途同歸
譚總全網删掉小楚當然是因為她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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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