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這就是賀州

第45章 這就是賀州

李翼足足養了小半個月,才恢複得差不多可以承受長途跋涉的旅程。兩位王爺帶着各自的人手再次啓程北上,一輛奢華舒适的八匹馬車承載着兩位尊貴的王爺,浩浩蕩蕩的一衆騎行護衛随侍周圍,沈季的小型馬車還是悄悄地跟在了後面,離着前面大馬車挺遠,不顯山不露水的。

出發後的第三天,北方的天空飄下了冬季的第一場雪,大家都覺得增加了出行的困難、覺得麻煩——除了沈季,因為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下雪,從一覺睡醒走出客棧到登上馬車、以及沿途一整天,他都是坐在車外,望着漫天飛揚的白雪贊嘆,還動手刮下了落在車廂外面的薄薄雪層,團成了拳頭大的雪球,愛不釋手!

“沈小弟這是還沒見過雪吧?等到了隆冬臘月,北方那鵝毛大雪能壓塌屋子,到時候可就喜歡不起來啦!”孫志海熟悉起來就是能說會道、插科打诨的好手,況且他臉皮還比左鎮厚,令周圍人甘拜下風,此時他編在隊伍後翼護衛騎行,剛好和沈季的馬車并排着,時不時就能逗沈季聊上那麽幾句話。

吳悠也在隊伍尾部裏,自從上次跟孫志海鬧了個極度不愉快之後,他沉默了許多,跟以前活潑愛笑的樣子相差甚大,沈季以為他不舒服,幾次邀請他進馬車來休息,可他都拒絕了。

“六哥,這雪花真的能把屋子給壓塌了嗎?那也太可怕了吧,萬一有人在屋子裏就糟了。”現在變成了是沈季經常主動挑起吳悠的話頭,他不想見到六哥這副沉悶的樣子。

吳悠雖然不吭聲,可周圍的事情他都清楚,頭一回出遠門吃了虧,他也難得的長了記性、成熟了些。此時是沈季開口問他,他只得側頭回應:“六哥沒有見過這景象,不過曾聽府裏的老人提起過,如果是平房和茅草木屋之類的,不及時掃雪清理就會被壓塌。”

“看吧、我沒說錯吧,連小六都這麽說了,到時候沈小弟夜裏睡覺的時候可得警醒些哈哈哈哈哈!”嘿、今天終于引得這家夥開口說了一句話!孫志海不知道為什麽,總想着跟吳悠多說上幾句話,哪怕是吳悠發怒斥罵他,也好過當他是空氣啊。

沈季疑惑地問:“那冬天多累啊,每天都得這麽警惕會休息不好的,不如下大雪的時候輪流看着吧,這樣還省心些。”可憐這個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孩子,居然對這如此荒謬的言論将信将疑!

吳悠狠狠瞪了一眼孫志海,沒好氣地教導沈季:“少聽他胡說八道,六哥長這麽大就沒有遇過這種事,一般好一點的房子都能撐過普通雪災。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傻不傻啊你!”

“嘿嘿嘿、我就好奇的問一句麽,六哥……你上來啊,我是真的有話跟你說!”沈季從出發後不知道第幾次開口,要求他六哥上馬車來,嬉皮笑臉的跟滾刀肉似的纏着人不放。

嘆了一口氣、吳悠終于勒馬,将缰繩随手拴在馬車棱子上,越過正在趕車的一名侍衛跨進馬車——蔣鋒幾個老江湖都被安排打頭陣去了,交代幾個小的安份在後面跟上就行。

“吶、我如今上來了,你小子最好說清楚,一路上不停地叫我上來究竟是有什麽事!”吳悠坐在沈季旁邊,拿手指點着他的鼻子惡聲惡氣地威脅。

沈季一點也不怕,獻寶似的從壁櫃中掏出幾塊棉布包着的蓮子白糖糕,遞給吳悠:“早上我看你就沒怎麽吃東西,風寒還未痊愈,估計也是沒有胃口,喏,這個好吃又不膩,六哥快吃吧!”

“唉、算你有良心,六哥沒白疼你。”吳悠這幾天病沒好全就接連的趕路,确實飯量沒有以前大了,此時這清香容易消化的米糕還是不錯的飽腹點心。

吃完後,吳悠想下去騎馬,可沈季瞧着他那黑眼圈憔悴樣子,死活拉着人不放,一會兒說自己想問幾個賀州城的事情、一會兒跟他打聽自己的哥哥穆東、最後幹脆說下雪了天冷,幹脆咱們靠着取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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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悠其實特別吃沈季依賴和耍無賴這一套,這都滿足了他作為小哥哥的心情,最後倆人并排躺在褥子上蓋着毛毯,咬了半天耳朵,還真是挨着一塊兒睡着了。

孫志海時不時就往馬車木窗裏掃一眼,可那窗就開着小小的一條縫,支起了耳朵全神貫注也只能聽到那沈季時不時壓低的笑聲,而那吳悠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讓他氣悶又失望。

安州距離賀州也不遠了,五日過後,一行人就出現在了厚重古樸高大的賀州城門處,風雪貓冬的天兒,門口卻站了一溜的人,城內各級官員只要排得上號的都來了,穿着最正式的品級服飾、恭恭敬敬地迎接兩位王爺大駕。

而蔣鋒已經在前一天晚上告訴了沈季,關于李翼和李效的真實身份,原以為他會大驚失色、可想不到沈季居然平靜地接受了,這倒讓蔣鋒自己覺得有些驚奇。

其實關于李翼和他兄長的身份,沈季從一開始就沒停止過揣測,無論多麽離譜多麽荒唐的都猜測過,如今好了,原來他們都是王爺、今上的第四哥和第七個兒子,非常尊貴非常有錢的人——總算是有了個結論,自己終于可以歇下來,用不着胡思亂想的。

賀州知府滿臉堆滿謙卑的笑容跟在老将軍孫仲濤後面,在王爺車架前面跪下接駕、唯恐自己不夠熱情不夠恭敬,惹得京都來的大貴人不滿,知府已經是五旬有餘、姓鄭名策字自清,賀州本地人,除了二十多年前高中到過京都之外,之後的日子都在塞北苦寒地區任職,一直都是李翼跟前溜須拍馬的好手,現在好了,又來了個皇子中炙手可熱的四皇子慶王爺,簡直讓他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在城門口逗留片刻,馬車并沒有按照鄭知府的期望般去了自己訂好的四海樓接風筵,而是去了将軍府——算了,山不來就我、那就我去就山吧!幾位心思活絡的官員厚着臉皮去了将軍府,反正孫将軍也不能把人趕走吧。

蔣鋒匆忙交代吳悠先把人送到自家開的客棧去,其他的等他安置好王爺回來再說。吳悠依言把人送到了永安客棧,交代了管事幾句也就離開了,畢竟他還得趕回去,這是去将軍府呢,被嚴厲的老将軍抓到自己當值不認真,那肯定要挨罰的。

而沈季此時的心思都放在了早日見到穆東身上,客棧管事熱情地給他安排了一間上等的客房,言語間殷勤表示是否還需要其他什麽盡管開口,沈季謝過之後就關上房門,靜靜地開始盤算打點自己手頭的行李。這間客棧他準備住兩天就走,既然決定在這裏好好住上幾年,也得盡快聯系上哥哥,看看他是個什麽意思,是租個小院子呢、還是怎麽樣方便又劃算些。

将軍府裏熱熱鬧鬧地擺了幾桌接風宴,下午就重新恢複了冷清嚴肅的氣氛,孫仲濤須發皆白、已不可避免的出現了老态,可他頭腦非常清醒:面對這突然到來的慶王爺,此人的熱絡拉攏之意再明顯不過了,可老人家畢竟要為自己的親外孫打算!

将軍府守衛森嚴的重地書房中,孫仲濤威嚴地坐在上首,底下是他一手從京都接過來悉心教導快十年的外孫李翼,老人極為不滿地說:“這次去丹州本就不是什麽好差事,皇上偏偏點名要你去,這會子還把七皇子也弄了過來,老夫也不知道這是何意!王爺可有什麽想法?”

自從五年前李翼有了封號之後,老将軍勒令将軍府上下立刻改口、必須遵循禮數,不可因為此處遠離京都就怠慢了李翼、有損他的皇家威嚴貴氣,他更是以身作則、私下裏也絕不喚回從前的舊稱——李翼字銘端。

李翼十分敬重這位外祖,如果不是有他,可能自己還不知道能不能在京都活到現在,更別提建立了戰功獲得封王封賞了,他此時因為傷口撕裂的腰肌尚未長好、只能斜靠着墊子歪着回話,“将軍,四皇兄坦言是朝中勢力多方牽扯傾覆,他在京都接連失利、父皇大怒之下把他打發到了咱們這兒,至于更多的……唉,即使是兄弟,他也不可能跟銘端明說。”

——孫仲濤戎馬一生,做事雷厲風行、手段強硬,既然他已經決定稱呼李翼為王爺,那他同時就不允許李翼再喚自己一聲外祖父,鄭重要求他人前人後都得稱呼自己一聲将軍!

“王爺萬萬不可再存了從前的兄弟之情,自古皇家無手足,王爺早言明對那位子無心,老夫不敢逼迫,然請王爺千萬打起精神、莫教那有些人算計了去,老夫一把年紀了,唯恐随時先走一步、照看不周!”孫仲濤說到激動處忍不住眼眶泛紅、他萬分不樂意看到有人把手伸到賀州來,本來他已經為李翼做好了打算:保持中立、只擁立皇上,永不回京都、為契國守國門!

“将軍且寬心,銘端會小心應對。料想四皇兄也是急得很、不會在賀州久留,必定會想盡法子早日回京都的,那才是他的勢力所在。”

“……”祖孫兩人商議良久,才從書房出來,老将軍本來還想責罰一下周波等人——他們幾個護衛好好的回來了、倒讓王爺受了傷,這像什麽話?李翼趕緊找了理由攔下,畢竟如果他外祖真追究起來,他那幾個親衛頂多挨頓板子,可沈季連帶着他兄長穆東都得遭殃受罪。

“王爺長大了、有自己的注意,老夫也不是有心幹涉,只是這貼身跟着的人,必須得賞罰分明、不可心慈手軟,任意姑息可得出大事啊!”

李翼連忙應下,“将軍說得是,銘端記下了。”恭送老人回房休息之後,他轉身往自己院子裏走,揮手拒絕了小厮意欲攙扶的手,捂着傷口側身緩行,在穿過中庭的花園時,幾個等候多時的千嬌百媚、妝容精致的美人巧笑倩兮着地迎了上來。

“妾身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這道溫柔端莊的嗓音就是領頭的女人,李翼從京都府裏帶過來的肖蘭,跟随他多年,是服侍他的女人中唯一正經開過臉的侍妾。

“婢妾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接下來這三個就是李翼到了賀州之後,在酒席或者應酬時,數年間收進房裏的美人。其中一個還是他母妃那邊的遠房表妹,姓段閨名淑荟,此女當年決意跟着李翼、多方哀求之下,終于得償所願,兩年間因着她年輕貌美又性子活潑,頗為受寵。

李翼淡淡受禮、揮手叫她們起身,肖蘭和段淑荟幾下子巧妙擠開李翼周圍的小厮,一左一右地攙扶着李翼往前走,剩下幾個美人恨恨地擰着帕子,緊緊跟随在旁,一衆女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表達了對端王爺的慰問和心疼之意、重點是提到皆用心準備了各自房裏的接風宴,李翼也不推開搭話,任由她們之間綿裏藏針地你來我往,最後他表示自己累了,讓美人們先回去,有機會再召見她們。

打發走了這幾個女人,旁邊的小厮機靈地上來攙着李翼快速回房,他們這些慣常當差的都明白,王爺此時怕是有些煩了。

坐在自己屋中,看着桌子上滿滿擺了一桌子的精致菜肴,李翼沒有一點胃口,恹恹地用了幾口就叫人撤了——沈季那小子溜得真快,果然只是順路麽?到了地方就跑得人影都見不着了,一點規矩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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