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誤傷自家弟弟

第60章 誤傷自家弟弟

天越來越冷了,這幾日更是暴風雪肆虐,幾近呵氣成冰。沈季如今每天都可以多睡那麽一會,睡飽了去街上吃碗面條再去醫館做事,一般只有晚上閑下來,他才會花心思給自己好好弄一頓晚餐。

而此時蔣鋒正帶着一隊騎兵,費力地行走在風雪天裏,後面是一車車的糧食、棉袍、兵器等補給,這些就是朝廷今年撥下來的最後一批物資,接下來賀州将正式進入大雪封路的時節,一直要到來年開春冰雪消融之後,官道上才會恢複之前的商貿往來。

此時的穆東,正穿戴着整齊的盔甲,手握長槍,嚴肅站定在新兵營校場的指揮臺上,監督已經初步分好組的新兵們進行操練,他所帶來的幾名心腹手下們則守在校場周圍,仔細觀察着這批應征者的水平。

“穆參将,時辰不早了,這午飯已經備好了,您看是不是?”新兵營的負責人陳槐上前請示,這人約四十出頭,是将軍府派來負責營房、夥房、軍需等方面的調度,跟軍職并不相關,他跟穆東也不熟識,不過關系還算融洽。

“陳哥見外了,叫我穆東就是,未來一個多月還得麻煩您勞心,以後三餐請按照軍營的時間和标準來安排,這些方面陳哥安排好了吩咐下去即可。”穆東客氣有加的回道。

不可否認,老将軍孫仲濤一家世代在賀州經營,可謂根深蒂固,只要是将軍府裏走出來的人,都會被禮遇三分,而來自外鄉的穆東再怎麽努力出色,始終不是嫡系,該怎麽和将軍府的親信們相處,這點眼力價兒他肯定是有的。

新兵訓練不可謂不辛苦,他們被整日裏變着花樣兒的操練,筋酸肉痛、暗地裏叫苦不疊;指揮将領們則是着急上火、恨鐵不成鋼!尤其是剛開始那幾天,幾乎天天都有承受不了高強度訓練的人倒下,幸好營地裏有軍醫去應對突發情況。

陳槐有些驚訝于穆東的鐵血手段、那不論生死只管往死裏操練的狠勁!原先他以為,段靖光副将為人還算溫和,他的得力手下應該性格也是差不多的,沒想到派來的人居然是穆東這個樣兒的,倒叫他私下裏咂舌、有些吃驚。

起先他看着營地裏的醫帳天天人滿為患,還上前婉言勸誡了一番:“穆老弟啊,我知道你是為了練出更好的兵,可這……剛開始的時候吧,是不是應當适當放緩一些、給那些小子們一點時間适應呢?”尤其是裏面還有那麽幾個熟人将領們的親戚呢、你卡得這麽嚴格人家萬一過不了怎麽辦?

穆東颔首表示聽到後,認真回答道:“陳哥放心,我心裏有數,不會出什麽大事兒的,不過就是想看看,在這些高強度的訓練之下,這些新來的弟兄們是個什麽樣的态度,吃不了苦、受不了罪、抵觸情緒特別大的的人都不适合送到大帳裏去。”

既然人指揮都這麽說了,陳槐只好放棄,盡職盡責按時回将軍府彙報,請批更多的軍需藥材,孫仲濤聽完倒是滿意地點了點頭,感嘆道:“靖光這次選派的人不錯,咱們鎮北軍頭一步就要走好,不合格的堅決不能往前面送!傳老夫的話,讓穆東盡管放開了手腳去訓,出不了什麽事情!”

陳槐垂首領命,對穆東的注意力又多投入了幾分,他心想,這個外來的、無權無勢的小子能這麽年輕就爬上參将的位子,肯定有些過人的地方。

這一日下午賀州驟降暴雪,校場上實在風大得站不住腳,無奈之下,穆東只能把原定的訓練計劃取消,改為讓馬超在講武堂內給那些沒見過血的新人講講該如何利索下刀、搶占制敵先機,而他自己則出營去辦點事情。

臨走前,他看到有士兵扛了幾頭肥豬進去,大概也猜到馬超想幹什麽,穆東搖頭失笑,不過雖然性質不同、過程卻都是差不多的,都是痛苦嚎叫、鮮血噴湧的場面,當是正餐前的茶點倒也行。

其實他根本不想去跑這一趟,可再這麽拖着也不是個辦法,那封該段家大小姐親啓的信總自己收着,萬一叫人瞧見了,簡直不知要傳成什麽樣子了,此行他正是按照段靖光的要求:親自将書信送到段府去。

暴風雪中馬兒都睜不開眼睛,幾米之外就看不清了,只能側身坐着慢慢往前走。好不容易才走到南城段府大門口,風勢才漸漸弱了下去,勒定下馬,上前拉動銅環叩門,半天才有小厮聽到動靜,瑟縮着一路小跑來開了門,一看是自家大少爺的義弟穆東,既然是熟識的人,小厮立刻挂起了笑臉:“穆爺好久沒來啦,快請進,今天真是冷得夠嗆了!”說着就用力準備把一側大門拉開,方便穆東走進來。

“德子你先別忙活,我還有要緊的事情,馬上就走了,你家大少爺有東西托我捎給段小姐。喏,收好了,由你負責給送過去,送不到唯你是問!”穆東幾句話說完,把那用一個空白信封套住的信件交給德子,随即如釋重負般上馬離開了。

“穆爺、嗳穆爺,好歹進來喝口茶啊您?”德子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看着穆東一陣風似的走了,只能再次費力把大門合上。

德子不敢把穆東交代的差事給辦砸了,進門後就一路往後院走去,可到了段家大小姐居住的蘭閣門前,他就止步來了,小厮敢踏進院門鐵定要挨揍的,探頭探腦了半天,裏面才有個丫頭提着個食盒走了出來,德子趕緊上前,谄媚的笑道:“月兒姐姐,可算是等到你啦!”

“你等我幹嘛?這院子不是你能來的地方,當心管家看到打斷你的腿!”月兒是段素淑身邊的貼身婢女,一個頗有體面的丫頭,府裏年齡相仿的小厮沒有幾個不巴結着的。

“無事誰敢到這兒晃悠呢,嫌命長了不是!我今天守大門,穆爺來過,捎了封信給咱們小姐,吶、就是這個。”德子趕忙把懷裏的信封拿出來,雙手遞給月兒。

“穆爺來了?他人呢?”月兒可是清楚得很,她家小姐的心思一直都在穆參将身上,眼下若将這消息告訴她,指不定高興得什麽樣呢。

德子老實回答:“說是有急事兒,連門都沒踏進來就走啦!”

月兒笑道:“行啦,我知道了,這就給小姐送進去,會給你提個名兒的,放心吧!”說完重新挎着籃子回去了。

德子自覺在府裏小姐面前小露了一回臉,美滋滋地去前院了。

段府唯一的小姐素淑人如其名,是端莊娴淑的長相,雖然是北地武将家的小姐,卻罕見的不是潑辣野蠻的驕縱性子,倒是頗為的含蓄內斂,此時她正歪在榻上,慢慢繡着一塊藍色方巾,婢女月兒爽朗的聲音傳來:

“小姐,今天倒是遇到件有趣的事兒,奴婢包管小姐聽了也會覺得有趣!”

“哦、這大雪的天兒,連大門都出不得,你倒是說說看,有什麽有趣的事兒?”段素淑放下手裏的秀活,溫柔和自己的貼身丫鬟說笑。

“小姐,你看,這是什麽?”月兒是個急性子,根本沒心賣關子,她立刻将書信拿出來,遞給段素淑。

“什麽啊?給我的麽?”段素淑好奇接過,芊芊素手撫過,發現信封上是一片空白。

月兒清脆的聲音促狹笑着道:“是二門的德子給我的,說是……說是穆爺送來的哦!”

——穆爺?你是說……

段素淑不自覺立即坐直了身子,掩飾不住探身向前欣喜地問:“是穆參将麽?”

“是啊,就是穆東、穆爺!可惜德子說,穆爺有要事在身,把信放下就走了。”月兒補充說道,果然看到了她家小姐瞬間失望的臉,有些不忍。

“哦……真是的,這麽冷的天,有貴客來了、好歹請進來喝杯熱茶啊,叫別人看見了,倒說咱們府裏沒規矩。”段素淑失望了片刻,立即注意力又被手裏捏着的書信給拉回來,她重新歪回了暖榻上,想了想對月兒說道:“月兒,你去瞧瞧庫房裏頭有沒有銀絲線,我想用在這帕子上,想來也是極為襯這藍色的底子。”

“哎、奴婢這就去找找,小姐有事只管喚人,外間是星兒她們守着呢!”月兒福了福就下去了。

段素淑看到房裏只剩自己後,趕緊把剛才随手放在榻上矮桌的信給拿起來,強忍着激動和緊張,翻來覆去地看了個遍,确定就是空白的信封後,也不敢立刻拆了,緊緊地覆在自己心口上,努力冷靜思考:

“穆大哥怎麽會給我寫信呢?他會在信裏說什麽?前些日子自己暗暗向大哥吐露了心思,大哥去私下裏問過之後,明明說穆大哥對自己是沒有心思的啊……難道?難道前些日子的拒絕是難言之隐?現在終于想通了?……”多年前段靖光第一次把高大俊朗、風度翩翩的穆東領回家時,年幼的段素淑心裏就存了他,一路看着穆東不斷升遷至參将,人也越來越成熟、富有男子漢的氣概,簡直讓人移不開眼睛……

軟軟斜倚在榻上,段素淑滿臉的羞怯,一時抿着嘴笑、一時微微皺眉苦惱、一時咬着唇沉思——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有誰知?

深呼吸了好幾下,覺得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後,段素淑微微顫抖着拆開了信封,立刻愣了——這空白信封裏面還有一個信封?

再一看,裏面的信封正面明明白白地寫着“舍妹親啓”四字,這分明是她大哥段靖光的字跡啊,段素淑的心立刻涼了個透、失望至極。

可即使是大哥寫的,也得打開看看裏面說了什麽,段素淑面色恢複了平靜,拆開信封,幾下子就把短短的內容給看完了,而後忍不住傷心倒回榻上,一動也不動。

原來段靖光的信裏大意是說:小妹,人我給你推過去了,該怎麽辦你就看着辦,大哥其餘的也幫不上了。

——哥,他連咱們府門都不願意踏進來,我能怎麽辦?

段素淑呆呆地望着前面的彩繪屏風,整個人都失去了光彩。

另一邊,沈季一整天都凍得瑟瑟發抖,終于熬到了下午放工回家那一刻時,他立即高興地抓起自己的披風,兜頭兜腦把自己裹住,只露出眼睛,開門卻發現呼嘯的大風夾雜着漫天的鵝毛大雪,頓時哀嚎一聲,旁邊的馮遠山陳理也趕着回家,幾人嘴裏一陣抱怨之後,陳理抓起沈季的一邊胳膊,英勇地大吼一聲:“沈小季,跟着哥哥們沖啊!”

三個學徒相互攙扶着出了醫館大門,跌跌撞撞往前跑,沈季緊緊閉着嘴,埋頭往前跑,反正這惡劣的天兒街上哪裏還有閑人!

再說穆東離開段府之後,無奈地發現天色又昏暗了不少、風雪逼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睫毛被雪凍住,難受至極,幸好他一直順風,否則肯定要下馬步行了,街上很空,他慢慢開始抽打馬兒加速回營,快馬通過一個路口時,從左邊路口突然沖出來幾個人影,雙方猝不及防之下,穆東暗道不好,立刻狠命勒馬,戰馬長聲嘶鳴、幾乎人立起來,可停下來後還是瞧見對方有人被撞倒了。

“嗳小季、小季,你怎麽樣啦?”馮遠山蹲下來焦急查看倒在雪地上的沈季。

陳理指着穆東高聲怒罵:“我x!你大爺的你怎麽騎的馬?趕着投胎啊?撞倒我兄弟了你知道不?”

穆東理虧,早就下馬大步走上前,他沒想到這麽寸,這還是頭一回騎馬傷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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