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論如何正确搶回弟弟
第64章 論如何正确搶回弟弟
穆東的額頭脖頸上青筋爆凸、本就線條冷硬的臉此時更如石像一般,胸膛劇烈起伏,他死死盯着眼前親密相擁的兩人,很快就認出了是蔣鋒——這人倒是有着副好皮囊、想不到行事竟如此卑鄙無恥!
第一個念頭就是想立刻沖進去,把抱着他弟弟的禽獸給揪起來、狠狠砸到地上,再打斷他的手腳、給他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最後想辦法把人趕到異鄉去、永世不得回轉……
——可處置完蔣鋒之後、又該拿季哥兒怎麽辦?
雖然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好上的、好上多長時間,可季哥兒肯定是被誘騙的,自己的弟弟自己清楚;那事情發生到今天的地步、緣由是什麽?蔣鋒是耍了什麽手段騙倒了季哥兒?他們發展到哪一步了?
這裏面有一長串的疑問。
最要命的就是:穆東意識到如果自己現在跳出去,那不就坐實了蔣鋒和沈季的關系了?季哥兒什麽反應先不管、蔣鋒肯定是萬分慶幸的——那好,既然你穆東已經親眼瞧見了,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就是。
這樣一來連緩沖的時間都沒有,直接就進入最激烈的沖突,而持反對意見的自己,必定就成了棒打鴛鴦的惡人。
弄不好他們原本只有三分的情誼、被自己冒然插手阻攔後,倒要升到七分去……
不、不能讓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面!
穆東畢竟是一個征戰沙場多年、出色的指揮将領,過了最氣憤的頂點之後,他調動全身的控制力、讓自己從門口閃開,悄悄立在牆邊,繼續監聽裏面的動靜。
屋裏沈季朝蔣鋒訴苦道:“唉,肚子餓又不能吃飽,真難受啊!”
“如果是大夫要求的,那就必須聽從!等你好了,想吃什麽三哥都去給你弄來。”
“我現在頭暈乎乎的,也許就是因為好幾頓都沒吃飽的緣故……”沈季這兩天除了喝藥之外,就只能喝定量的米粥,簡直把他餓得頭暈眼花。
蔣鋒手裏捧着小狗舉高,方便沈季幫祂順毛,摸了摸沈季癟癟的肚子後,安慰道:“那我一會兒去問問大夫,看能不能讓你吃飽些,現在你趕緊睡吧、睡着了就不餓了。”
“不行,我要等我哥哥回來,睡着了就見不到他了。”沈季心裏一直記挂着他大哥,因為穆東下午離開之前答應了,把家裏布置好就會回來看他的。
蔣鋒不免有些醋意,他沉聲問:“你大哥就這麽好啊?我怎麽聽大夫說、就是穆東騎馬撞傷的你?”
沈季急忙反駁道:“不是的、都是我的錯,那時是我看着街上人少,就跑在路中間了,我哥哥他及時避開了的。”
停頓了一下他又斬釘截鐵地說道:“哥哥當然是好的,再沒有比他更好的了,他是我唯一的親人!”
一牆之隔的穆東聽到這裏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轉身悄悄地離開。其實他是從酒樓裏宴請完幫忙收拾新家的朋友後,匆匆忙忙趕回來醫館,準備好好陪陪沈季的,今日他休沐、不用趕回大營。
——沈季,你也是我穆東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弟弟,大哥不會眼睜睜看着你步入歧途的,不管付出什麽代價!
情緒大起大落之後,穆東覺得身心疲憊。
他慢慢爬上戰馬,輕拍馬脖子,一人一馬漫無目的地走在冬夜裏冷清的大街小巷。
晃悠了許久後,在一條不大的巷子裏,他看到了人聲鼎沸的一家館子,大老遠地就聞到了濃郁的酒香,走近勒馬、擡頭望招牌寫的“王記羊肉館”。穆東下馬踏入館子,身形修長面容冷峻、硬挺得如同一杆标槍,在一群撸起袖子紅光滿面涮羊肉、喝羊羔美酒的人群裏格外突出。
“店家,給我打幾斤酒。”
精瘦地小二伶俐問道:“好咧,那客官先來五斤行不?放心吧,本店獨門配方羊羔美酒,後勁兒不大喝了大補哇!”
“行,那就五斤。”
而後穆東提着兩壇子酒,上馬後想了想,開始往他剛收拾好的院子走去。
他需要排解一下煩悶之情,理清思路、制定絕對周詳的計劃,才能成功把弟弟給搶回來!
沒想到在新家門口,居然看到了立在門前的段靖光。
穆東勉強提起精神,快速催馬上前,利索翻身下馬招呼道:“副将怎麽上這兒來了?”
段靖光笑答道:“我是聽韓子标那小子說的,你今天入住新居、大好的日子怎麽不告訴我呢?”
“哪裏、我就是往這裏面添了些東西罷了,得等季哥兒好了再說其他的。副将進來坐吧。”穆東摸出鑰匙開門。
雪花溫柔地飄落,外面的世界被白茫茫的積雪覆蓋着。
倆人把馬牽進來、随手拴在窗棂上,穆東提着兩壇子酒,請貴客入廳上座。
段靖光今日穿的是便服,除下大氅之後,裏面穿的是低調奢華的暗色雲錦緞袍,身量高大、五官端正眉目含笑,很有幾分儒将的風範。他掃視了一眼室內後評價道:“收拾得還行,沒想到你連這個也會。”
穆東走近後廚架子上翻了半天,找出兩個酒杯,他走出來邊倒酒邊解釋道:“我哪裏知道這些,都是軍中兄弟幫忙弄的,其中有個弟兄的娘親也過來了,這屋子的擺設全是那位伯母給出的主意。”
段靖光爽朗笑道:“哈哈哈,原來如此。”
“來、為兄祝賀你入住新居,以後的日子紅紅火火!”段靖光端起酒杯跟穆東碰了碰,一飲而盡。
“謝謝靖哥!”穆東終于改口了,雖然他們義結金蘭多年,可為了避嫌,在外人面前從不兄弟相稱,只有在私下裏二人相對時,才會喚上這麽幾句。
段靖光聽到後會心一笑,從脫下的大氅裏摸出一個精致細長的木盒遞給穆東,溫言道:
“季哥兒可是在這屋裏頭?等他好些了,這參就炖給他補補,年輕人身體虧了得補回去才行。”
穆東接過、打開,發現裏面是一支品相甚好的山參,他嘆了口氣,把木匣蓋好放回桌上。
段靖光看着他憂思深重的臉色,不由得有些想法,他組織了一下語言,一字一句說道:“大夫是怎麽說的?不如這樣,我去幫你找個醫術精湛些的大夫吧。”
“不用,我先代沈季謝過靖哥,他傷勢不重,不過得靜養段日子,如今人不在家,在……在醫館裏頭養着呢,大夫說過幾天才能帶他回家。”穆東如今一想到沈季,就覺得特別的傷神焦慮。
“這就好,你也別太擔心了,年輕人底子好,咱們軍營裏頭多少人受了重傷、養上幾個月還不是一樣生龍活虎的!”
穆東又想起誘拐了他弟弟的混蛋蔣鋒,實在是氣憤卻有苦難言,他開始一杯杯給自己倒酒、後來幹脆抱着酒壇往嘴裏灌。
段靖光現在确定穆東是在借酒澆愁,畢竟他是南方人,酒量還是來了賀州後一點點練出來的,剛開始帶着他上酒桌、還經常吐個天昏地暗,如非必要、穆東一般不沾酒,不像當地人,平時沒事就愛喝幾盅。
“這是怎麽了?你突然這麽饞酒了?”段靖光劈手上去想把酒壇裏奪下來,他知道穆東的酒量深淺。
穆東閃身避開,仍舊牢牢抱着酒壇子,他苦笑着對段靖光說:“靖哥,今日小弟入住新居,心裏十分高興,你陪我喝幾杯吧!”
段靖光打量了半晌,最終還是拿起來另一壇酒,拍開封口,和穆東碰了碰,妥協道:“行吧,既然是因為好事高興,那段哥就陪你喝個痛快,只是第二天頭疼可別來找我!”
“已經不會了,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穆東失笑。
穆東剛來賀州時,除了要适應軍營嚴苛的訓練之外,還要适應北地人豪爽火爆的脾氣和嗜酒如命的性格。當年他升了小小衛長之時、就被同僚起哄死命灌酒,直到頂不住開溜後、頭暈眼花倒在段靖光營帳前,就地昏睡。
段靖光促狹笑道:“那你小子還記不記得,那天晚上我好心把你拖進營帳歇息,第二天你睜眼對我做了什麽?”
穆東立刻嗆了一口酒,擺手求饒道:“忘了忘了、我們都忘了,靖哥不是也忘了麽?”
“哈哈哈……行吧,你忘了就忘了,可我會永遠記着的!”段靖光出身武将世家、又少年投軍,什麽燒刀子都不在話下,根本沒把這溫補的羊羔酒看在眼裏,他一口接一口的倒、喝得比穆東快多了。
“靖哥……上次咱們不是說好了不準再提嗎?”穆東灌了小半壇子下肚,酒勁慢慢發出來,周身潮熱、臉紅耳赤地朝段靖光低聲抗議。
段靖光故意逗他:“哦?哪次?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啊,別是你又喝醉了記錯了吧?”
穆東看出了對方是在開玩笑,遂不再搭理他,悶頭喝酒、偶爾和穆東碰碰壇子。
最後,當段靖光已經率先喝完一壇子酒之後,坐定慢慢等穆東,酒量差的人又慢悠悠喝了小半天,才喝完他的份量。
此時已經夜深了,周圍靜悄悄地、只偶爾有狗吠聲。
穆東已經在醉倒的邊緣,他納悶地搖了搖酒壇子,郁悶地說:“沒、沒了?唉……買少、少了……”
段靖光一直陪着他喝、陪着他閑聊,此刻看到人已經趴在桌子上口齒不清、眸子裏一片紅潤的水光時,他才起身靠過去,開始有技巧地套穆東的話:
“這酒可真不錯!小穆你在哪兒買的啊?”
“唔……南城、巷子裏,嗯、那裏非常……熱鬧,人多、多得很。”
“是嗎?有空我倒要去瞧瞧。季哥兒是在南城麽?所以你才順路打的酒?”
“不、不是,我弟弟就在前面街口、仁、仁濟堂……”穆東十分信賴段靖光,有問必答。如今他喝醉了,開始下意識向段靖光求助。
“你說、你說該怎麽辦?我不想季哥兒恨我……”
段靖光眼睛一亮、立刻打起精神誘導穆東說下去,等聽完氣憤頭疼的穆東大着舌頭磕磕巴巴解說一遍之後,他總算明白了今晚這借酒澆愁的一出是為了什麽。
“行了別生氣了,你看那蔣鋒不順眼對吧?放心,靖哥會幫你的!”段靖光長臂一伸、輕松把醉倒的人抱起來、踢開門走進東廂房,幸好裏面床褥一應俱全,他小心把人放倒在炕上,替他除下靴子、外袍,再幫他蓋上被子。
停頓了一會,段靖光回過神來,終于發現了打從進屋後就感覺到的不對勁——怎麽這屋裏頭也跟外面一樣的冷啊?
段靖光拍額搖頭一笑,他在家裏冬天取暖有地龍、在軍營大家都靠碳盆,那尋常人家應該要燒炕才對,很明顯穆東根本就沒把這茬放在心上!于是、堂堂軍中副将在屋子裏轉了好幾圈,費了半天勁兒,才摸索着把炕給燒起來了。
最後他頗為自得地回到卧房,摩挲着慢慢變得溫熱的鋪蓋、覺得滿意極了。靜靜地站在旁邊看了許久後,他輕聲對沉睡的穆東說:
“只要你開口,我就一定會幫你,只要你願意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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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