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NB17 眼神好恐怖

遇到不好直接回答的問題時很多人會選擇岔開話題。

葉百合想過岔開話題來轉移他們的注意力，細想之下發現行不通。

“有想過。”

但只是有想過，葉百合不等韓光明做出反應，很快又說：“不過現在不想了。哥哥剛才說的話很有力量，給了我下決心的動力。我想和哥哥一起留在農村，想和哥哥一樣用自己的力量在農村撐起一片天。”

這話有拍馬屁的成分，不過葉百合語氣誠懇，眼裏有光，加上對着韓光明做出女團式的“加油加油”動作，使得她看起來非常真誠。

就像她在說真話似的。

在場的三位男性被驚着了。

韓光明是震驚，震驚的同時熱血翻湧。

“我們一起努力！”

他看向葉百合，目光灼灼，顯然是信了葉百合的話。

許鬥是吃驚，驚訝過後很快發現事情不簡單，抿起唇角不說話，靜觀後續。

趙真是驚訝，訝異得瞪大眼睛。

“我覺得你應該慎重考慮。”趙真語氣着急，同時不忘給葉百合使眼色，示意她改口。

知青的日子不好過，最好的出路是順利回城，但只有極少數知青可以順利回城。次一點的出路是當工人，但同樣只有極少數知青可以被推薦去廠裏邊上班。

太多的知青被迫滞留在農村，前途無望，郁郁不得志。

秋風拂過臉頰，湧上腦門的熱血被秋風吹涼，理智回歸，韓光明接話：“女同志在農村發展工作不容易，要不你再想想？”

韓光明選擇留在農村是想在農村幹實事，好在自己的履歷表上添上好看的一筆，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留在農村“鍍金”，鍍金完了還得回城。

家裏人的支持是他的最大助力，別人是想回城回不去，他是想回城随時都可以回去。

他選擇留下是慎重考慮後做出的決定。

“大主席說過“婦女能頂半邊天”①，大主席還說過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争取勝利！”②我不怕辛苦，不懼困難，哥哥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葉百合挺起胸膛，把熱血女青年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場面肅靜下來，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都不合适。

“咔嚓，咔嚓。”

許鬥剝開一個花生，剝花生時發出的咔嚓聲打破寂靜。

“你們繼續，不用搭理我。”

葉百合瞪他，自己剛才說的話多慷慨激昂啊！要不是他剝花生搞出動靜，這會兒兩個幹哥哥已經被自己的話震懾住了。

許鬥以為葉百合瞪自己是氣自己一個人吃花生不給她吃，猶豫片刻，把剝出來的花生遞給她一粒：“我兜裏沒有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沒有了，別跟我要，要也沒有。”

葉百合捏碎花生，心想：“我要的是花生粒嗎！”

倆人的小動作使得嚴肅緊張的氣氛得到緩和。

韓光明忍不住懊惱起來，後悔剛才不應該說未來計劃。

如果自己不說未來計劃，百合就不會受自己的影響。百合沒有被自己影響，這會兒就不會拒絕去城裏當工人。

他決定說些話再次影響葉百合的想法。

“我覺得當工人也能做出一番事業來。”

葉百合望向韓光明。

韓光明清了清嗓子。脖子處的紐扣有些刮嗓子眼，說話前先理了理脖子處的紐扣。

“大主席說過一句話“當正确的政策方針制定之後，幹部是關鍵！”③這句話的重點是什麽？是幹部。我們國家正處于落後，工業要發展、農業要發展、科技更要發展。發展不是簡單的兩個字，國家要想得到發展就得先制定出完善的方針政策。那麽誰能制定出完善的方針政策呢？是幹部。”

葉百合用力瞪圓眼睛，使自己看起來精神奕奕。

韓光明哥哥講的話太深奧，聽他講話跟讀書那會兒聽毛概課一樣。

說到這裏，韓光明和葉百合對視，被她眼裏的認真感染，說話聲音驟然提高：“我們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艱苦奮鬥，勤儉建國！④百合啊，工廠需要知識分子，需要懂技術的人才，需要有艱苦奮鬥精神的領導班子。”

葉百合移開視線，險些被韓光明洗腦。

韓光明用鼓勵的口吻說：“工廠是一個發展的大舞臺，我們身為下鄉知青，可以為農村的發展建設添磚加瓦，也可以為工廠的進步加水加柴！去試試吧，用你的知識，用你的智慧帶領工人同志們一起提高工廠的生産效率，一起為我國的建設發展努力加油！”

趙真聽得熱血沸騰起來，不停點頭。

若不是場合不對，他一定會站起身舉旗吶喊：“提高生産效率！為祖國做貢獻！”

許鬥聽得愣住，手裏的花生掉到地上。

不就是進城當工人嗎，怎麽就和提高生産效率，發展國家建設扯上關系了？

葉百合将“驚掉”的下巴搬回原位。

上輩子為多賣幾套房子沒少和下屬們說一些勵志語錄，為此被評為房地産界最勵志的金牌銷售。

但自己說的那些勵志語錄和韓光明說的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別。

她的腦海中同時上演兩個畫面。

一個畫面是自己頭戴“奮鬥”标語的紅色頭巾，帶着一群人走進工廠，英姿飒爽，仿佛一個眼神就能帶動上億生産量。

一個畫面是自己穿着淺藍色的工人服裝，頭上帶着寫着“縫紉工”三個字的帽子，腳踩縫紉機，正眯着眼睛給縫紉機穿針引線。

兩個畫面對比強烈，前者是韓光明給她畫的大餅，後者是現實。

葉百合搖晃腦袋，把腦海中的兩個畫面搖散。

不能接着往下聊了，她得岔開話題。

“光明哥哥，我記得我們知青去城裏當工人需要推薦信和接收單位，哪個單位願意接受我們呀？”

韓光明湧上大腦的熱血還沒下去，聞言頓了頓，緩一會才說：“我有個表叔在塑料廠工作，現在是塑料廠的生産主任。”

塑料廠？

葉百合腦海中快速出現自己頭戴黑色的塑料廠，雙手不停拉扯塑料袋的畫面。

不能往下想，再往下想她要忍不住笑出來了。

“這樣啊。那我去廠裏邊能做什麽？”

韓光明想了想，表叔的意思是讓自己進廠，自己若是去了肯定能進宣傳部當主任，即使不能進宣傳部也能去廠委，擔任廠委的幹事。

如果自己不去讓百合去的話，表叔看在自己的份上肯定會同意接收百合進廠，但估計不會幫百合謀劃前程。

百合很有可能會被送去生産車間當生産工人。

這話不好直接和百合說，畢竟自己剛才給百合描述的前景和現實有些不同，說了會和前面說的話産生矛盾。

韓光明想了想決定隐瞞大部分真相，只說：“你去了表叔會幫你安排。憑你的能力一定會在廠裏邊得到重視。”

葉百合聽出他話裏的言下之意，露出苦惱神色，拉許家人出來當擋箭牌：“我婆婆讓我和許鬥哥哥明天去城裏換東西，我晚些時候再答複你可以嗎？”

塑料廠半個月後才開始招人，進廠的事不着急。

“可以。你慢慢考慮，想好了再和我說。”

葉百合的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笑靥如花，笑起來很好看，仿佛自帶仙氣濾鏡一樣渾身散發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氣息。

“謝謝光明哥哥。”

葉百合站起身蹦蹦跳跳一會，停下時候說：“腳麻了。”

她長的好看，跳起來時又顯得很俏皮。在場的三位男同志一點兒也不覺得她蹦蹦跳跳的樣子傻裏傻氣，只會覺得她可愛。

葉百合看一眼月亮，然後捂嘴模仿上輩子的女神做出“仙女打哈欠”動作，使得自己看起來萌萌噠之餘有些可愛，可愛中又有些嬌憨。

韓光明和趙真都在想：“我妹妹真可愛！”

許鬥移開視線，耳朵尖微紅，也在想：“我媳婦好像有一點點可愛~”

“我有些困了，什麽時候回去呀？”

韓光明伸手從泥坑撥出手電筒，下意識把手電筒遞給她：“明天還要上工，回去睡吧。”

葉百合伸手接過手電筒，想起韓光明的媽媽姓李，順口問：“表叔是姓李嗎？”

“是，和我媽一個姓，是我媽那邊的親戚。”

說是親戚，其實關系不太親，沒來下鄉前家裏沒走過這門親。

也就是他要來這裏下鄉，他媽媽才想起自家在這裏有一個表親。

葉百合記下他的話，用手擦幹淨手電筒把手上的泥土。

“今天的星星不太亮，不好走路，我們先送光明哥哥和趙真哥哥回知青院好不好？”

她轉身問許鬥。

許鬥無可無不可，他就是個湊熱鬧的，葉百合怎麽說他就怎麽做。

“走吧。”

韓光明率先邁開腳步，趙真緊随其後。

夫妻二人先送韓光明和趙真回知青院，把人送到知青院才回許家。

走在路上，許鬥忽然問：“媽什麽時候讓我們去城裏換東西？”

葉百合先是愣住，過去一秒才反應過來。

許媽媽沒說過讓他們去城裏換東西，是葉百合自己說的。

“下午那會說的。你離得遠沒聽到。”

“我們什麽時候去？”

“早上去吧。早上去中午回，回來後還能給爸媽送涼茶。”

說完這句話，葉百合心想：“回去得落實去城裏的安排。”

她恢複記憶後還沒去過城裏，明天去城裏正好長長見識。

月色下，夫妻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很快走到許家門口。

倆人到家時許會計夫妻已經離開，許家幾個小的坐在院門口聊天，許媽媽坐在旁邊縫衣服，許爸爸和許大哥坐在一起聊秋收後的安排。

聽到倆人的腳步聲，許家人齊刷刷看向他們，眼神怪滲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