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季遐年第二天八點左右就醒了,醒來就感覺到了一股灼熱視線。
季遐年微微偏頭去看,是苗小草。
苗小草的懷裏抱着一大堆衣服,季遐年睜開眼睛她都沒發覺,還在盯着季遐年的臉看。
表情那叫一個沉浸。
季遐年:“……”
季遐年:“小草?”
深陷美人圖無法自拔的苗小草一個激靈回神,接着殷切地湊了過來,“爸爸你醒了,有沒有哪兒不舒服?頭還暈不暈?餓不餓?渴不渴?想不想上廁所啊?”
季遐年:“……”
這丫頭做什麽虧心事了?
季遐年動了一下,苗小草聞弦知雅意,立馬上前托住他的背,單手把季遐年扶坐起來。接着苗小草倒來一杯溫水,雙手捧着遞到了季遐年的跟前。
“爸爸你喝水。”
季遐年:“……”
她一定做虧心事了吧。
季遐年接過水杯抿了一口,看了苗小草一眼,又看看周圍環境,最終還是決定先說正事。
“這裏是醫院?”
苗小草乖乖點頭,“爸爸你昨晚發燒了,都燒昏過去了。我跟遲晟就把你送到醫院給你輸液,直到今天早上你的體溫才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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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燒。
季遐年的心裏一沉。
發燒是感染的并發症,上輩子他也是高燒後肺部就被感染了,只是他當時本來肺炎也沒好,所以并沒在意。
但這一次竟然直接燒到昏迷……
季遐年緊了下牙關,然後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位置,深呼吸了一下。
呼吸順暢,沒有滞澀感。
季遐年一愣,又深呼吸了一口氣。
确實沒有滞澀感。
難道是其他器官感染了?
季遐年狐疑,起床想要去衛生間檢查一下自己的身體。
他剛下床,病房門就被推開。
遲晟圍着厚厚的圍巾,提着一袋子早餐,滿身寒氣地走了進來。
兩人冷不防四目一對,也不知怎麽的,遲晟觸電一樣“咻”的就挪開了視線。
季遐年:“……”
這一個也做虧心事了?
“咳。”
遲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于是又轉回頭,若無其事地跟季遐年打招呼,“醒了,還有沒有不舒服?”
季遐年看了他兩眼,但沒看出什麽不對,于是搖搖頭,“沒有,我去個洗手間。”
季遐年說罷離開。
遲晟在他背後緩緩吐出一口氣,圍巾遮擋下染遍脖子的熱紅又爬上了耳根。他覺得脖頸上有些癢,像極了昨晚被季遐年的手指摩挲過的觸感。
遲晟:“……”
打住。
遲晟在心裏白了自己一眼,然後把早飯放到了床頭櫃上。
床頭櫃上的東西不多,季遐年那副啤酒瓶底的眼鏡正正中中放着。遲晟伸手去拿,但剛拿起來就忽然頓住,接着他猛的轉頭看向了洗手間的方向。
洗手間裏。
季遐年露出跟遲晟一樣的表情看着鏡子。
鏡子裏是一個高個偏瘦的男人,穿一件有些皺的白襯衣,衣領敞開露出鎖骨;他的臉色蒼白,眉眼細長,清冷之外攜着脆弱,單是震驚的表情也透着一股不染塵世的無辜。
季遐年:“……”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大白蓮。
“……”
嗯,好像有點眼熟。
季遐年再一看,哦,是他自己。
季遐年是見過自己不戴眼鏡的樣子的。
——他20歲的時候,曾因為外貌被人欺負,張銀珠拿着把菜刀把人追了一條街,然後就帶他去拍了張照片。
“外貌會決定膚淺的人對你的态度,但它不會決定你的人生。”
這麽多年過去,張銀珠的這句話依舊清晰,但那張照片早已不知道被季遐年丢在了哪兒。
所以乍一看到如此清晰的自己,季遐年才會一時沒反應過來。
怪不得遲晟跟苗小草會是那樣的反應。
但是,他沒戴眼鏡啊。
季遐年的心中浮起一個猜測,讓他的心跳有點快。
季遐年屏住一口氣,朝着鏡子走近了一步,雙手撐在洗漱池邊伸長了脖子看向鏡子裏的眼睛。
一開始并沒有任何異常,他的眼睛是亞洲人典型的深棕色,近看能看清眼珠裏寶石一般的紋路。
但當他的注意力集中在眼睛上幾秒鐘後,變化出現了。
——他的眼珠外圍暈開了一層霧霾般的藍,随着他眼睛的眨動,那層藍如雲霧般順着眼珠流轉。
果然。
季遐年的心裏湧上狂喜,屏住的氣被緩緩吐出,眼裏的藍也随着注意力的消散而逐漸消失。
變異者。
上輩子大災難後的“受益人群”,無數被感染的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也是國家政府對抗異種的主要戰力。
季遐年上輩子沒有接觸過變異者,卻沒想到現在他居然成了其中一員。
叩叩。
洗手間的門忽然被敲響,遲晟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
“大爺,開下門。”
季遐年猶豫了一下,還是轉身打開了門。
遲晟站在門外,手裏拿着他的眼鏡。
兩人對視一眼,遲晟的震驚難以掩飾,“你的眼睛——”
“——我看的清了!”
季遐年表現的很驚喜,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跟人分享他的喜悅的樣子,“比我戴眼鏡的時候還看的清楚,我從來沒有看的這麽清楚過!”
遲晟看着開心的季遐年,心裏卻有些發沉。
他問季遐年:“除了眼睛看的清楚了,你有感覺到其他異常或者不舒服的地方嗎?”
季遐年目光微動,反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遲晟一臉坦然,“你的視力是天生的吧,現在忽然莫名其妙就好了,怎麽想也不對勁吧。這樣,你洗漱好了咱們再去做些檢查看看,行嗎?”
這個提議正中了季遐年的下懷,于是點頭同意了,“好。”
·
遲晟帶季遐年去了另一家私人醫院,用了一小時不到就做完了全身體檢,并且很快拿到了檢查結果。
完全沒有任何問題。
遲晟稍微松了一口氣。
他确定季遐年是感染了“藍金剛”,因為他知道季遐年的眼睛。那種天生視力殘疾是現有醫學技術無法治愈的,也根本不可能忽然自愈。
所以只有感染這一個解釋。
季遐年的例子說明兩個問題:
第一,藍金剛的感染并非都是壞方向的;
第二,感染附帶的影響力非常強大。
就第二點來說,這并不是一個好消息。至少昨晚他爸那樂觀的期盼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了。
甚至于,藍雨帶來的影響力将會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可怕。
遲晟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跟季遐年說了檢查結果。
“沒什麽問題,看來大爺你是真的運氣好。”
遲晟把檢查報告塞給季遐年手裏,拿起電話晃了晃,“我去打個電話,你們先坐一會,完了咱們去超市順道買些年貨。”
季遐年點點頭,“好。”
遲晟拿起電話朝着走廊盡頭走去,季遐年則帶着苗小草在休息區的椅子上坐下,随意地翻看着報告單。
苗小草坐在一邊,等确認遲晟走的遠了,才問季遐年,“爸爸,剛才遲晟給護士小姐姐的卡,是不是那個叫黑卡的東西?”
季遐年看了她一眼。
打從走進這家裝潢堪比五星級酒店的私人醫院起,苗小草那隐形的山大王尾巴就夾起來了,看向遲晟的眼神格外精彩。
季遐年幾乎能猜到她在想什麽,笑道:“差不多吧,怎麽了?”
苗小草細細地抽了一口氣,“他,他居然這麽有錢的嗎?”
“他我不清楚,但他小姨家是咱們省會的首富。”
苗小草整個都呆住了,她自打被苗婆婆撿到起就生活在白頭鎮,長這麽大也就來過幾次城裏,對于“省會首富”是個什麽概念完全沒有概念。
但肯定很有錢。
苗小草呆了大概四五秒,接着就拿出了她的小算盤,“我一會問問他要不要再跟我比掰手腕。”
季遐年:“……”
季遐年哭笑不得,伸手指敲了敲桌面,“你要有琢磨這些的精力,不如回去多做兩道題。”
苗小草:“……”
苗小草扭頭看向窗外,“啊,今天天氣真好!”
季遐年莞爾,沒再逗她,轉頭看向走廊盡頭正在打電話的遲晟。
遲晟的電話是給他爸打的。
遲父的聲音依舊沙啞,但比昨晚要稍微好一些,應該是休息過了。
遲晟開門見山跟他說了季遐年的情況,“爸,你覺得這是感染嗎?”
“99%就是了。這樣的話,你那位朋友就是現在發現的第一例藍雨感染者。”
遲父有些激動,那邊傳來一陣翻找東西的響動,接着遲父說道:“你把他的檢查情況再給我說具體一些,最好能把他的生物樣本寄一點過來。”
遲晟卻沒立刻答話,反而問道:“你說他是第一例?那昨晚你說‘有過沒接觸過就被感染的案例’又是誰?”
遲父那邊瞬間沉默下去。
過了好一會,遲父才生硬地說道:“我無法回答你。”
這就是涉及機密的意思了。
遲晟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這場藍雨恐怕也有人為的因素在裏面。
遲晟深吸一口氣,“好,那你告訴我,他這種感染會惡化嗎?”
遲父斟酌着回答:“就我目前接觸到的資料來看,九成可能性不會。”
遲晟稍微放心,“他的檢查報告我一會發給你,但生物樣本的話,我得跟他說實話。”
遲父:“可以。反正這件事很快公衆都會知道。——你真的不打算回來?”
遲晟回頭看了遠處的季遐年一眼,季遐年不明所以,遙遙跟他揮了揮手。
遲晟下意識也跟着揮了一下,心裏的遲疑瞬間消失。
“不回。你們的安全不用我操心,但小姨這邊我得留意着。”
遲父也沒強求,“好。我給你發個電話號,是我的一個老師,他也在雲陽。如果有什麽情況,記得跟他聯系。”
“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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