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陸子涵有一瞬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季遐年緩步朝着陸子涵走過去,聲?音不疾不徐。“你?沒?聽清?還是聽不懂人話?”
陸子涵的臉色微變,但?面上還是做出一副謹小慎微的樣子,問道:“小年,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還是對我有什麽?誤會?”
季遐年在陸子涵跟前一步遠的距離站定。
“誤會什麽?了?是你?剛才說?你?會成?為國王?還是你?說?要分給遲晟一個狗窩?”
陸子涵的瞳孔驟縮,接着他掩下眼裏的驚疑,苦笑一聲?說?道:“原來是聽到我剛才的氣話了。那是因為遲晟一直看不起我,去年還在宴會上打到我吐血。我剛才一時憤懑,所以就……哎,對不起,剛才是我口不擇言了,如果你?要告訴若素他們,我也沒?什麽?怨言。”
陸子涵似乎放棄了解釋,一副“任由處置”的弱勢模樣。
季遐年看完他的表演,忽然問道:“你?知道有種東西叫看護監控嗎?”
陸子涵黯然神傷的表情突然僵住。
季遐年伸手指了指床頭的位置,那裏有幾層交替的置物板,其中一層置物板上放着一個圓乎乎的黑色機器人擺件。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黑色外殼玻璃之下,俨然有一個黑色的圓形鏡頭。
“之前買東西的贈品,沒?想到用上了。”
季遐年收回手,又朝着陸子涵走近了半步,兩人的身高差不多,這樣的距離很容易讓人感到壓迫,陸子涵不由自?主朝後退了半步。
季遐年看着他,眼神冰冷的像是個審判機器,毫不留情地剖開了陸子涵隐秘在最深處的肮髒欲望
“你?期待世界末日,因為現在遲晟感染了,安姐一家老幼病弱,一旦秩序崩潰,他們依仗的家世沒?了、兇狠的遲晟沒?了,于是你?這個變異者就可以反客為主了,對嗎?”
陸子涵僵硬的臉色逐漸變換、扭曲,種種情緒碾轉過後,常年戴在臉上的假面終于還是裂開了縫隙。
他提着嘴角,生硬地說?道:“你?誤會我了,如果你?剛才聽到了我說?的話,我也說?了我會照顧他們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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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真?該看看你?說?那句話的時候的表情,”季遐年嗤了一聲?,“且不說?他們需不需要你?的照顧,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到來,你?絕對會是第?一個想要淩虐他們、迫害他們的人。你?所謂的照顧,只是想要堂而皇之地侵占這片山的物資和財産罷了。”
咔。
假面的裂隙迅速龜裂、碎片掉落,露出了藏在面具後那醜惡的靈魂。
“我說?你?誤會了。”
陸子涵朝季遐年走了一步,季遐年沒?有動,兩人之間的距離幾乎只剩下一個拳頭。
陸子涵把手放在季遐年的脖子上,問他:“我真?的只是想照顧他們,懂嗎?”
季遐年的瞳孔微顫。
擱在他脖子邊的手溫度冰涼,皮膚的質感堅硬如石,指甲抵壓得皮膚鈍痛,宛如一把沒?開刃的刀。
陸子涵微微前傾了身體,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道:“我勸你?別多管閑事,你?好不容易借着變異不再是個瞎子,別一不小心,又瞎了。你?說?對吧?”
季遐年沒?有說?話,他垂着眼睑,長長的睫毛遮蓋住了他眼中的神色,細長的眉眼看上去有幾分脆弱的感覺。
陸子涵以為自?己的恐吓奏效,拇指撫上了季遐年脖頸上的動脈。
“世界末日是必然的,我這樣的變異者才是未來的上等人,你?識相的話,最好——”
“誰告訴你?我只恢複了視力??”
季遐年忽然出聲?打斷了陸子涵的自?言自?語。
陸子涵一怔。
就在這一瞬間,季遐年猝不及防地伸出手,用同?樣的動作扣住了陸子涵的脖子,同?時他調用自?己的力?量,準确地分成?兩處點住了陸子涵脖頸上的變異核脈絡。
沒?有疼痛感,但?是那一瞬間陸子涵卻?覺得毛骨悚然。
——他看到季遐年的眼珠周圍,不知何時生出了一層淺淺的霧藍色。
那是什麽??
陸子涵的大腦裏才剛冒出了這個疑問,緊接着下一秒,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從最深處,或許是骨骼、或許是神經,連通他身體的經脈被人繃緊了、扯直了,把他每一個關節都固定住了。
他無法動彈。
甚至連聲?音也沒?辦法發出來。
無名的恐懼如蛇蟲爬上了皮膚,陸子涵驚恐地看着眼前的季遐年,宛如在看着一只惡鬼。
“你?,在……”
“噓。”
季遐年打斷陸子涵艱難擠出的破碎聲?音,“我需要集中注意力?,畢竟你?這麽?不配合。”
陸子涵聽不懂,但?大腦裏的警報卻?震響在每一個神經末梢,他整張臉憋得通紅,艱難而固執地從喉嚨裏擠出支離破碎的音節。
“放過,我……求,求……”
“你?剛才怎麽?沒?想過放過我,放過遲晟,放過安姐他們呢?”
季遐年擡眸,詭谲的藍色眼睛倒映在陸子涵滿是恐懼的眼裏,像是一簇引路的鬼火。
“其實你?很幸運,99.8%的人在變異後會出現局部器官硬化現象。但?像你?這樣快速形成?完整變異核脈絡的人很少,如果你?只是安分守己——就像你?這幾年做的一樣,那你?或許真?的會擁有跟現在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和地位。
“可惜垃圾始終是垃圾,就算把機會擺在了你?面前,你?想到的也只是怎樣把它也變成?垃圾。
“當?然,你?也有可取之處:如果你?沒?這麽?快形成?變異核脈絡,我還不知道上哪兒找你?的變異核呢。——行了,放輕松,不會死?的。”
季遐年把視線重新挪回陸子涵的脖子上,他的視線穿過陸子涵的皮肉骨骼,凝視着深處的藍色脈絡。
然後他補完了剛才的那句話,“至少不會現在死?。”
陸子涵驟然瞪大了眼睛,但?他根本來不及做什麽?。
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他感到有一只無形的手穿透了他的皮膚和肌肉,深入到了比血管和骨髓還要深的地方?,抓住了等同?于他生命的存在。
接着拉扯、撕裂。
陸子涵疼的眼前一片漆黑,但?他的腦海裏卻?清晰地在告訴他——完了。
完了。
破壞往往比修複和引導簡單太多,但?要大範圍的、盡可能多的破壞,卻?也是耗費精神力?的一件事情。
季遐年松開手的時候已是滿頭大汗、唇色發白,一副随時會倒下的模樣。
但?他看着陸子涵的脖子,眼裏卻?噙着笑。
——陸子涵脖子處的脈絡斷裂,分散成?了一截一截,并且每一截都被拉扯出了長長短短的刺。
乍看去活像是戴着一個荊棘做成?的藍色項圈。
就在這時候,房門忽然被人打開了。
砰!!
房門撞在牆上彈起,接着被人重重按在牆上,發出第?二次的悶響。
陸子涵被這個聲?音震回了神,後知後覺發現自?己的身體終于可以自?己掌控。他只是瞟了一眼門口的方?向,頓時臉色煞白,想要收回放在季遐年脖子上的手。
然而已經晚了。
苗小草跟安若山幾乎同?時出聲?。
“你?在做什麽??!”
“哇!小白臉你?放開我爸爸!!”
砰——!
陸子涵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就看到那個嬌小的小丫頭跟頭牛犢子一樣沖過來,然後他腰間一真?劇痛,整個人倒飛出去,再回神他已經趴在了地上,眼前一陣陣發黑,除了倒氣什麽?也做不了。
季遐年也被苗小草旋風刮得踉跄了兩步,好在安若山伸手扶住了他。
張銀珠幾人也跟着走了進?來,她關切地擡頭看着季遐年,整個人氣得直發抖。
“這怎麽?,怎麽?……”
“媽,我沒?事。”
季遐年的聲?音有些啞,但?并不是被陸子涵掐的,而是因為消耗過大,累的。
但?張銀珠哪裏知道,她的眼眶都紅了,轉身在房間裏四下環顧,然後忽然走到門邊拿起一個裝飾用的鑄銅鹿頭就要朝陸子涵走去。
季遐年見狀,忙攔下來,“媽,媽,我真?沒?事。”
現在的社會秩序還沒?崩潰,張銀珠這一下要砸下去,那可還得進?派出所一趟。
張銀珠還氣不過,挫着牙道:“哪有在自?己家還被外人欺負了的道理??我今天,今天非得讓這王八蛋知道花兒為什麽?這麽?紅!”
季遐年:“……”
季遐年對安若山使了個眼色,又叫了苗小草,可算把張銀珠給摁住了。
安若素的臉色也相當?難看,她滿是歉意地對張銀珠說?:“張姐,這事也是我的不對,你?看看要怎麽?——”
“沒?你?的事。”
張銀珠也稍微平靜下來,把手裏的鹿頭交給季遐年,然後對安若素說?道:“這人要渣起來你?還管的着?我不怪你?,但?這混蛋得讓他進?派出所!”
安若素笑了笑,“那是應該的,你?先別氣壞了身體。”
季遐年把鹿頭放回原位,聞言卻?說?道:“派出所就不用了,不是說?了這種大雪天盡量不要出門嗎?——讓他走吧,離開這裏,走的越遠越好。”
反正也活不久了。
張銀珠聞言卻?更氣了,轉頭墊着腳戳季遐年的腦袋,“你?又濫好心了是不是?你?看看你?都被欺負成?什麽?樣了——”
“媽。”
季遐年怕張銀珠的念叨,連忙壓低聲?音打斷她,“你?小聲?點,遲晟還在發燒呢。”
這時衆人才意識到床上還躺着個人,可憐兮兮的,被掀開被子露出的左腿還晾着,額頭降溫的冰袋也已經有一會沒?人給他換了。
衆人:“……”
最終,安若素讓苗小草把死?狗一樣的陸子涵拖了出去,白叔跟安若山留着照看遲晟,然後其他人一起下了樓。
·
陸子涵被苗小草扔了出去。
他其實聽到了之後他們的對話,也知道了自?己在安若素這裏絕無翻身的可能,所以也再無僞裝了。
他站在雪地裏,看着屋檐下的衆人,狼狽的臉上擠出一個冷笑,看着安若素說?道:“呵,我知道你?一直把我當?條哈巴狗,但?很快的,你?等着,很快就輪到你?求我了!”
安若素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倒是苗小草立馬操起了擱在屋檐下沒?收起的鋤頭,特別兇地沖陸子涵道:“你?走不走?不走我把你?砍成?兩半!”
陸子涵的身體無意識地一抖——盡管剛才他被苗小草撞的時候,身體第?一時間硬化了皮膚,但?也只是讓他沒?有被撞斷脊柱罷了。
更何況,苗小草旁邊還站着季遐年。
陸子涵對上季遐年的視線,眼裏重新浮上了驚恐。他不知道季遐年對他做了什麽?,但?那會被扼住喉嚨的觸感仿佛還殘留在皮膚上,無端讓他脊背發寒。
陸子涵狠狠吞了口唾沫,然後匆忙收回視線,轉身落荒而逃。
季遐年看着他的背影,視線落在陸子涵的後頸上——那裏不知什麽?時候淤青了一片,偏藍的顏色,格外顯眼。
季遐年無聲?勾了下嘴角,然後漠然收回了視線。
“我們也回屋吧。”季遐年說?。
然後一轉身,季遐年就對上了張銀珠跟安若素“老實交代吧”的默契眼神。
季遐年:“……”
作者有話要說:欲速則不達,加更則易斷。——周樹人。
——
抽獎規則和開獎時間在文案頁,訂閱計算時間截止于17號00點。
我争取明天早點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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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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