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沈淵在醫院裏和唐宛如也沒聊什麽。

唐宛如不是個善于攀談的, 許是怕言忱不高興,她什麽都沒多問沈淵,倒是沈淵叮囑她好好養病, 聲音溫和,像極了乖巧的晚輩。

他們就在病房裏待了十幾分鐘,看着外邊天氣逐漸陰沉,言忱和沈淵下了病房,但沒想到剛走到醫院門口, 天就下起了瓢潑大雨。

大雨很快洗刷了這座城市。

沈淵一手撐傘, 一手拉着言忱走在雨中,白日裏的燥熱在此刻蕩然無存, 狂風裹挾着每一個孤獨的靈魂前行。

縱使是一把雙人傘,兩人還是不可避免地濕了肩膀。

沈淵進餐廳的第一件事就是讓服務員煮了壺姜汁可樂, 言忱獨自尋了個靠窗位置坐着,這會兒大雨席卷着每一條街道, 路燈下飄着細細密密的雨絲, 昏黃燈光染上迷離霧氣, 行人匆匆忙忙在雨裏穿行。

直到捧上杯熱氣騰騰的可樂,言忱的手才暖了些。

言忱一直看着窗外發呆, 沈淵也就沒打擾她。

到菜上齊,沈淵才把筷子遞給她, “先吃飯。”

兩人吃了一頓很安靜的飯。

不知是受大雨的影響還是受唐宛如病情的影響,言忱一整晚情緒都很低沉。

從餐廳出來以後,沈淵問她回酒店還是回家?

她說先回家拿點東西再去酒店。

臨近11點兩人才一起回了酒店,言忱直接進盥洗室洗澡。

她頭發有被雨打濕一點, 這會兒看上去濕漉漉的, 更是顯得頹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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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以後她就這樣了, 大抵是不用面對唐宛如,所以不必故作開心。

沈淵不知道她在醫院發生了什麽事,也無從問起。

只能等她自己說。

言忱洗完澡出來以後又讓沈淵去,她拉了把椅子坐在窗戶前,看着大雨化成線在玻璃上蜿蜒。

其實也沒什麽好想的,就是下午那些事兒。

情緒沒隐藏好,也不想隐藏。

她從兜裏摸出煙來,把窗戶開了半扇,趁沈淵洗澡時點了支煙,雨絲借着打開的窗戶順風飄進來,掃過她的肌膚,帶着涼意。

青灰色的煙霧也順着風向散開,她在放空。

她現在的心情大抵是,原本以為自己對這個話題已經免疫,但當最在意的人提起來時,她竟然還是悲傷難過。

甚至她發現自己有一絲埋怨。

如果不是因為那些事,她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用了很長的時間讓自己認命,但偏偏把她命運帶到這條路上的人告訴她,這樣認命不行。

各種各樣的情緒糅雜在一起,心情自然不可能好。

不過她知道自己,抽支煙睡一覺就好了。

大抵是以前養成的習慣,生活從不會給她空出太多時間來讓她悲傷。

>>>

沈淵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就聞到了煙味。

和言忱的聽覺靈敏差不多,他的味覺異常靈敏,于是一出門就打了個噴嚏。

言忱回頭看到他出來下意識撚滅了煙。

“很煩?”沈淵走過去問。

言忱把窗戶開得大了些,然後拉着他往裏走,“有些事兒。”

“什麽事?”沈淵問。

言忱抿唇,盯着沈淵看了會兒,搖搖頭道:“不是什麽大事。”

反正都是決定不去做的事情。

“你今天跟陸叔叔在外邊見過?”言忱直接轉了話題。

沈淵點頭:“算是。”

他把在電梯裏發生的事情簡明扼要地和言忱說了一下,忽略了一些讓自己社死的場面,順帶還補充道:“下次見你父母,你得提前跟我說。”

“幹嘛?”

“準備一下。”

言忱輕笑,“我媽的話沒那麽多事兒,陸叔叔平常在生意場上可能要注重的東西多一些,下次給他買兩瓶酒吧。”

“嗯。”沈淵說:“臨走前給他送。”

“都行。”

“你叔叔看上去還蠻好相處的。”沈淵順水推舟地問:“他平常對你們是不是很好?”

“嗯。他很喜歡我媽,所以連帶着對我也好一點,以前還挺嚴肅的,大概是跟我媽相處久了,這會兒變得幽默了些。”言忱說:“我很感激他。”

如果當初不是他,她們不可能離開北望。

“那陸老師呢?”沈淵問:“你們關系也很好?”

“還可以。”

言忱随意跟他聊了些在南宜發生的事。

直到沈淵報出一串號碼,“這是不是你的手機號?”

言忱一愣,然後點頭。

2012年12月31日晚上,她用這個號碼給他打過電話。

電話未接通,她就挂斷。

然後用了半年的號就銷掉了,重新換了一張卡。

沒想到他竟然記得。

“當初我找了你好久。”沈淵說:“但你躲得太遠了。”

言忱看着他,忽然笑笑,仍舊對此閉口不提。

“沈淵。”言忱躺在床上,臨睡前喊他,“那年廣播裏說,在世界末日前要和喜歡的人說:今晚月色很美。”

“嗯?”

“今晚月色很美。”言忱說:“過了末日就什麽時候說都不遲。”

沈淵愣怔幾秒把她抱進懷裏,“所以你喜歡我?”

言忱情緒不好,轉身窩進他懷裏,尋了個溫暖的庇護,她低聲說:“是啊,特別喜歡。”

從小到大,唯一錯過了還想抓住的人只有他。

言忱在南宜待了不到一周就被唐宛如趕着離開。

她和沈淵一起回北城,回去之前沈淵真買了兩瓶好酒,還買了一些營養品,拎着放到了言忱家裏。

彼時陸平風還在醫院照顧唐宛如。

他就寫了個便簽:叔叔,這才是第一次上門。

兩人回到北城已經是下午,回家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各奔東西,一個去醫院一個去酒吧。

忙碌了兩三天後才算把這幾天堆積的事情做完。

周日上午言忱剛和唐宛如打完視頻電話,傅意雪就敲她的門,“言寶!在家好無聊啊,我們出去玩吧!”

“我真的要憋瘋了,你不在的那周我和岑星兩個人在家看電視,好無聊的。”傅意雪持續哀嚎,“你帶我出去放放風吧!不行你遛遛我也可以。”

言忱打開門,“去哪兒?”

傅意雪思考兩秒,“劇本殺。”

言忱:“……”

“那要不逛街?”

“你有錢?”

傅意雪:“……逛街又不要錢!”

買東西才要。

言忱輕笑,“你是那種看上了能不買的人?”

傅意雪:“……”

言忱把她看得很透。

但傅意雪确實快憋瘋了,她現在急需出門放松。

最後商量一番,決定先去看電影,中午吃個飯,再玩一場劇本殺,晚上等言忱上班就一起去她酒吧。

>>>

電影仍舊是愛情片,俗套的校園故事。

傅意雪看得津津有味,言忱坐在那兒邊看邊發呆,只有岑星這個稍微沾點邊的人出來以後說;“把小說改了,有些劇情銜接不上,最多7分。”

傅意雪和她讨論了一下原着是什麽情節,如何發展,岑星在一旁解答。

言忱話少,在這種場合一向不應和。

以往是只有她和傅意雪,傅意雪說一大堆,她不可能一句話也不說,所以才勉強應上幾聲,但現在有岑星,溫柔又知性,在她的專業領域可以闊闊而談,言忱偶爾聽幾耳朵也覺得新鮮,傅意雪作為言情小說骨灰粉更是和她讨論得熱火朝天。

這倒省了言忱不少事。

三人中午去吃得火鍋。

下午又玩了個情感本,玩到最後傅意雪哭得一塌糊塗,眼妝暈在眼睛周圍,看上去有些吓人。

玩完以後正好打車回家,言忱簡單收拾了一下,傅意雪直接卸妝重化,等她弄完已經臨近七點,到了酒吧剛好要開始。

岑星和傅意雪找了地方坐,言忱去和樂隊合歌。

一切都有條不紊地進行着。

酒吧裏仍舊老樣子,來聽歌的人很多。

到了9點多才是熱鬧的點兒,言忱在臺上一如既往地唱着。

10點多,沈淵、傅意川和宋長遙都來了。

他們五個人坐在一塊兒,言忱唱完一首的時候,傅意雪姐弟就充當氣氛組。

大概是看她今天有朋友來,老板十點半就讓樂隊結束,言忱去後臺拿了東西就到卡座那兒找他們。

“言忱姐!”傅意川:“你簡直太棒了。”

“好看死了。”傅意雪立馬抱住言忱,“不行,我得啾一口。”說着就要拉過言忱來親,結果言忱往後側,沈淵直接把人拽過去。

傅意雪:“???”

她瞪大眼睛,“不是吧!女孩子的醋你也吃?”

沈淵坐在那兒,慢條斯理地說:“女孩子也很危險。”

傅意雪:“……”

“尤其是主動的女孩子。”

傅意雪:“???”

言忱就坐在他和傅意雪中間。

傅意雪悄悄戳她,“你是不是重色輕友?!”

言忱:“沒有。”

傅意雪冷哼一聲,“我才不信呢!”

言忱攤開手,“你不信我有什麽辦法?”

傅意雪:“你個渣女!”

言忱朝她笑笑。

兩人在這邊做着小動作,那邊于清游也走了過來,“挺熱鬧啊。介不介意加我一個?”

他的目光繞過沈淵,最後落在岑星身上。

岑星抿唇,下意識靠傅意雪緊了些。

傅意雪這才注意到于清游,“你是剛才那個鍵盤手吧?”

于清游雙手插兜,表情很酷,“是。”

“你同事。”傅意雪碰了碰言忱,“你說了算。”

言忱看向岑星,目光相對。

言忱說:“來吧,一起玩。”

她向來很少管閑事,但岑星給她的印象太好,所以這會兒她難得多嘴,“星星那兒還有位置,你坐她旁邊吧。”

于清游聳了下肩,“好。”

就好像言忱那天看到的都是錯覺一樣。

于清游和岑星在公開場合表現得像是從不認識。

兩人哪怕坐在一起,中間也隔開了距離。

沈淵忽然開玩笑似地說:“你們那的位置是留給我的嗎?”

于清游:“……”

“你要是想,也可以過來。”于清游笑着說。

“我還是挨着女朋友吧。”沈淵意有所指,“男人嘛,總要有點擔當。”

于清游盯着他看,又看向岑星,和岑星說:“你不認識我?”

岑星抿唇:“認識。”

傅意雪震驚:“你倆認識啊?”

岑星沉默,于清游說:“嗯,我們還是一個高中的。”

“我和那兩位。”于清游指了指沈淵和言忱,“高中一個班。”

衆人:“……”

大抵是聽出他語氣不善,傅意雪只讪讪道:“這世界可真小。”

之後沒誰再說話,氣氛一下子變得沉下來。

傅意川招呼着大家碰杯喝了酒。

閑得無聊的傅意川從酒桌下邊找到一副真心話大冒險的卡牌,他掃過在場衆人,“要不玩這個?”

大家都沒意見。

于是傅意川直接喝空一瓶酒,拿着空酒瓶在桌上旋轉。

第一輪停在了宋長遙那兒,他運氣好,抽出了一張真心話。

“在場有沒有喜歡的女生?”

“沒有。”

游戲繼續。

第二輪轉到了岑星,她抽到的是大冒險,要親右手邊的人臉頰。

她的右手邊是于清游。

傅意川覺着這懲罰好像有點過了,打算給岑星放水,“星姐,你要不重抽一張?”

岑星伸手打算重抽,結果于清游吊兒郎當地說:“這還帶反悔的?”

岑星的手懸在空中,手指微微蜷縮。

她抿唇,只聽于清游說:“又不是沒親過,還在意?”

衆人吃驚。

岑星回頭看他,幹脆收回卡牌,直接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氣氛又有點沉。

衆人目光都落在岑星身上,沈淵直接開轉,結果瓶子晃晃悠悠停在了言忱那兒,然後沈淵手指一擺弄,瓶口又往左移了點兒,剛好指向他自己。

大家注意力立馬被轉移。

“我去,還帶這麽玩的。”

“沈哥,你直接給言忱姐放了個太平洋啊。”

“這瓶子停在你們這裏,我建議兩個人都來抽一張,熱鬧熱鬧。”

“就是!抽!”

基本上都是傅意雪姐弟在說,宋長遙感受到氣氛的沉寂,為了幫岑星擺脫尴尬,也破天荒地說了幾句。

在他們的揶揄中,沈淵朝傅意川伸過手拿牌,“我抽兩張。”

于是大家又一陣唏噓。

沈淵抽到了一張真心話,一張大冒險。

大冒險內容是發短信給初戀說:你現在過得好嗎?

沈淵把牌放下,瞟了眼坐在右邊的言忱,指了指她說:“這是我初戀,你們看她現在過得好嗎?”

衆人:“……”

這操作好騷啊

傅意川氣憤地把卡牌扔出去,“這什麽玩意兒,一點不刺激。”

順帶還被喂了一嘴狗糧。

傅意雪讀了那張真心話卡牌上的內容,“請用世界第一xxx的句式來形容你男/女朋友。”

傅意雪說完都自己回答,“你女朋友得是世界第一冷臉王。”

言忱:“……”

沈淵看着言忱那張冷臉,忽然笑了笑,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認真篤定地說:“我女朋友,世界第一甜妹。”

衆人:“……”

作者有話說:

大家:你有事嗎?

——你瞎了嗎?

沈淵:謝邀,人沒瞎,你們不懂冷臉王的溫柔。

衆人:是我們瞎了。

今日第二更在今晚零點,早睡的小可愛可以等明天早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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