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談判

挂了電話, 她轉過身，看到倚在牆邊的霍雲祁。

霍雲祁走上來, 顯然是聽到了她的通話，說：“我陪你一起。”

“沒事，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阿珞，”霍雲祁擡手撫了撫她的臉，“之前我說過所有事都交給我，還是讓你受委屈了。”

“我只是擔心我媽……”

“讓我和她單獨聊一聊吧。”

梁丘冉只要不改變她的想法，梁丘珞勢必就要背着這份壓力前行。

在感情上，在事業上。

霍雲祁雖然不知道梁丘冉為何會這樣，但他無法忍受, 一定要讓梁丘珞在他和母親之前做選擇。

所以, 他能做的, 必須做的, 就是讓梁丘冉放棄對梁丘珞的這種掌控欲，無論用什麽方式。

“阿珞, 我會把事情解決的，相信我。”

梁丘珞看着霍雲祁, 青年平靜的目光像是一只溫柔手掌, 能夠撫平她的所有不安和擔憂。

她點了點頭, 說好。

次日一早。

霍雲祁和梁丘珞一同出發。

梁丘冉住在市中心不遠處的一個小區，周圍人流量不小，為了避免被人看到她和霍雲祁在一輛車上，到之前, 她在一個路口先下，順便去旁邊的商場裏買了些水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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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霍雲祁下了車, 上樓前和應季同聯系上，聽聞他那邊事情辦妥，才放心上去。

梁丘冉沒有想到來的會是霍雲祁。

她下意識想把門關上，對方察覺到她的意圖，及時用手扣住門緣，态度謙和：“阿姨，打擾了，我是阿珞的男朋友，她讓我來看看您。”

霍雲祁看起來疏離冷淡，說話時倒意外地有禮貌。聽到女兒的名，梁丘冉松了關門的手，往他身後打量：“珞珞呢？”

“她暫時有事，一會兒過來，所以先讓我過來陪陪您。”

梁丘冉垂着腦袋，“我不需要人陪，你快走吧。”

“阿姨，我知道您可能并不想見我，但如果您想見阿珞的話，可能得先和我聊一聊。”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阿珞有些話讓我轉達給您。”

盯着他看了半晌，梁丘珞拉開了大門。

霍雲祁走進來，一條小狗就跑到他腿邊來打轉，還吐着舌頭叫了一聲，像是歡迎他的到來。

蹲下.身揉了揉小狗的腦袋，對方顯得更興奮了。

梁丘冉對他說：“你進來坐吧。”

霍雲祁也沒拘謹，坐在沙發上，又接了倒的水，說了聲謝謝。

梁丘冉開門見山：“珞珞讓你給我轉達什麽？”

沒有急着回答她的問題，霍雲祁仔細觀察了一下對方的狀态。

他唯一一次和梁丘冉的照面，是上次她拿刀捅自己。

那次，在從陽臺上翻過去找梁丘珞的時候，只是依稀聽到了房間那邊傳來的争吵。那種歇斯底裏的口氣和現在唯唯諾諾的梁丘冉相比，若不是真的親眼見過她有多瘋狂，霍雲祁恐怕很難相信，對方會是那種傷害自己來逼迫子女的人。

他呷了一口開水，把杯子放在桌上，“阿姨，恕我冒昧，您這次見到阿珞，會不會逼她和我分手？”

“這是我和珞珞之間的事。”

“但卻和我有關。”

梁丘冉瞥了霍雲祁一眼，似是心虛，她又趕緊撤開視線，“珞珞是我的女兒，她想交怎樣的朋友，也應該經過我的同意。”

“阿姨，我不認為您這樣說是對的，”霍雲祁道，“阿珞是您的女兒不錯，她也是一個個體，一個有自己思想的人，您不應該借着親情的名義，去幹涉她。”

“我沒有幹涉她！”梁丘冉猛地提高聲音，下一秒，又立馬回到之前那種柔柔的狀态，“我只是……只是怕珞珞離開我，對……你離開珞珞好不好，不要把她從我身邊搶走，不要讓她像她爸爸一樣離開我。”

霍雲祁明顯感覺到了梁丘冉的情緒起伏。

他不知道梁丘冉是有精神疾病，還是她就這樣的性格，沒敢輕舉妄動，順着她的話說：“阿姨，沒有人想從你身邊搶走阿珞。”

“你騙人！裴成文就要搶走她，他讓珞珞給誠宜代言，就是要搶走珞珞。還有你！你也是！”

霍雲祁笑了一聲。

這邊的風輕雲淡像是一陣陣壓力，都往梁丘冉身上襲來。

梁丘冉覺得自己被一個小輩的氣勢壓得絲毫不能動彈，這個人還是來争她女兒的。

沒有哪一刻，她比現在更清楚地意識到，霍雲祁又多在乎梁丘珞。

在乎到，能讓她又嫉妒閨女為什麽會有這麽好的命。

那些陰暗的念頭再次叢生，如一個不見天日的網把她包裹得不能動彈。

梁丘冉只能負重，一點點堕落。

她在內心深處，無比清楚，自己就是見不得梁丘珞的未來，會是她曾經憧憬的那樣。

梁丘冉出生于音樂世家，有着比別人優渥百倍的生活環境和學習音樂的條件。

小時候，她會想是像母親一樣成為當□□手，還是像父親那樣成為音樂家。可再美好的幻想，在現實面前，變得不堪一擊，毀在她的愛情上。

良久的寂靜後，她對上霍雲祁從容的目光，聲音有些啞：“你一定要和珞珞在一起嗎？”

“對，我非她不可。”

“珞珞很聽我的話，只要我不允許，她會和你分手。”

“但她不會知道的。”

梁丘冉瞳孔一縮，“你……什麽意思？”

“阿姨，抱歉，她沒有讓我轉達消息，剛才是我說謊，”霍雲祁雙手合十，搭在腿上，緩緩道，“我們是一起來的，但她被我支開了，在您不逼迫她和我分手之前，我是不會讓你們見面的。”

“我知道她聽您的話，您也可以猜一猜，她會不會對我的話深信不疑。現在想聯系上一個人很容易，讓一個人聯系不上另一人也很容易。”

梁丘冉怔怔地看着霍雲祁，滿眼的不可思議。

“我是珞珞的媽媽，你要是對我做了什麽，你以為你們還能在一起嗎？”

霍雲祁笑了，俊顏中含着些許譏诮和嘲弄，“晏家和認識不少精神科的醫生，想要把人送進去并不難。您也不用擔心沒有人照顧，在裏面，也不會随便讓病人輕生。”

梁丘冉嚯一下起身，尖叫道：“你這樣對我，珞珞是絕對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的！你把我女兒還給我，快把她叫來！”

“她只會知道，您是不想見她所以出去旅游了。”

“我不管，你還我女兒！還我女兒來！！”梁丘冉氣得嘴唇發抖，晃着腦袋在周圍尋找着東西。

看到沙發上的手機，她猛地撲上去，絆了一跤。

霍雲祁生怕她會做出什麽自殘的行為，一直在密切關注，連忙起身扶住了梁丘冉。

恰好這時，敲門聲響起。

或許是梁丘珞來了！

梁丘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推開霍雲祁就跑去開門。

可事實完全出乎意料。

外頭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長相嚴肅，他身旁站着一個精神矍铄的老人。老人很瘦，但背脊卻挺得十分筆直，穿着深灰色的馬甲襯衣，手拿拐杖。

梁丘冉瞪大眼睛。

即便二十多年沒見，但血濃于水的親情，也能讓她在第一秒就認出對方。

“爸……”

梁丘長青走進屋，用拐杖在地上敲了兩下，“你還知道我是你爸？”

應季同走到霍雲祁身邊，小聲道：“梁丘珞估計快到了，你要等她上來，還是？”

霍雲祁擡手讓應季同暫停，走上前對梁丘長青微微鞠了一躬，“梁丘先生。”

雖說答應了霍雲祁來見梁丘冉，但是梁丘長青着實不太喜歡這些小年輕雷厲風行的手段。

淡淡掃了霍雲祁一眼，梁丘長青立在原處，雙手握住拐杖，口氣生硬道：“接下來是我梁丘家的家務事，小霍公子你回避一下吧。”

他出現在這裏，說明事情已經解決了百分之九十，霍雲祁留不留都無所謂。

打算把空間讓給他們父女，梁丘冉卻突然驚恐地大喊一身，攔在他面前，“不行！他離開肯定就要帶走珞珞，我不會讓你走的，你不準帶走我女兒！”

梁丘長青拿着拐杖狠狠地跺了兩下地板，“阿珞是你女兒！不是你的所有物！”

梁丘冉看着父親，搖着腦袋，眼淚不斷從眼眶中流出，她慢慢放下手，給霍雲祁讓出了路。

霍雲祁和應季同一起離開，走下樓時，恰好碰見提着水果回來的梁丘珞。

避免被人看見，梁丘珞又把他拉回了樓道裏。

“你和我媽媽聊好了？”

應季同不耽誤小情侶獨處，一個人先走了。

霍雲祁點頭。

“她說什麽了？現在情緒還穩定嗎？有沒有為難你？”

幾個問題接連而來，霍雲祁看着她，忍不住笑了。

然後一一回答：“她說讓我把你還給她，不過情緒還算穩定，沒有為難我。”

的确會是梁丘冉說出來的話。

梁丘珞心跳得有些快，她晚來沒有很長時間，霍雲祁已經下來了，以她對母親的了解，若兩人真的在争執交談，不會結束得這麽快。

“你答應了？”

霍雲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摟住梁丘珞的腰，刮了一下她的鼻頭，“知道要被人抛棄有多難過了吧？”

……

上次那不是無奈之舉嗎。

她拽着霍雲祁的衣角，溫聲問：“那你怎麽說的？”

“我說，我還不了，已經非你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