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俞妤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吳蔓就跑來敲門。

“化個網紅妝，跟我走。”

“不去。代妃APP關服，任何單子都不做。再說，你也下不了單。” 俞妤從儲物櫃裏拿了包泡面，準備先喂飽肚子。

“那就不化妝，我直接把你介紹給池成哥哥。”

池成哥哥，池成哥哥，吳蔓不知道她只要這麽喊，俞妤就不會對那個人動心思嗎？

再說，她都不知道封池成是不是白甚本人，還是白甚借着“陽氣”不足的封池成短暫回歸。

就目前來看，她越來越相信封池成和白甚根本就是兩個人。

說到底，她喜歡的，只是白甚罷了。

可她的工作就是當各種人的替身，她不想在屬于她的戀愛中，還有替身的存在。

不管是她還是封池成，都不能有替身的标簽。

否則，她寧可不開始。

“蔓蔓，你放過我，我真累成泥了。”俞妤把面下到電磁爐上已經煮沸的水裏，雙手合十，乞求吳蔓。

“樓上一堆蜘蛛精正圍着池成哥哥，恨不得生吞了他，你不吃醋？”

“肚子餓了，只想吃面。”俞妤拿出大面碗，把老壇酸菜面還有湯一起倒了進去。

吳蔓看她這樣，氣呼呼往卧室走：“那好，你把風衣給我。”

她剛剛環顧客廳，根本沒看到風衣。

要是被她在卧室這種私密的地方找到，看俞妤怎麽繼續裝。

俞妤看多了吳蔓抽風，真沒力氣再管她。

“風衣在哪？”

“二魚你究竟把風衣藏哪了？”

外面客廳只有吸溜面條的聲音，沒人搭理她。

吳蔓拉開最裏面的櫃門，封池成的米色風衣好端端挂在那裏。

這個隔檔顯然是俞妤專門收拾出來的，裏面只挂着這件衣服，別無他物。

這麽愛惜這風衣，還嘴硬？

吳蔓打開手機，給封池成發微信。

“池成哥哥，你趕快下樓來，就你一個人。樓下門開着，進門後你千萬別出聲，直接往裏走。裏間卧室，十分危急。”

她想通了，不是她的應該早點放棄，不然也是自我折磨。

可俞妤得支棱起來，要不然，外面的狐貍精還不得使勁鑽籬笆。

可俞妤不知在等什麽，竟還跟沒事人一樣。必須讓她趕快愛上封池成，嘗嘗她所受過的煎熬。

封池成正被一群整容臉圍得水洩不通，齊深他們在一旁打桌球，沒人留心到他這邊。

吳蔓的這條微信，就像救命稻草，被他抓來當成令箭。

也不知道下面究竟什麽情況，但吳蔓提到“十分危急”，封池成想了想，還是抓起門旁的高爾夫球杆，從樓梯輕手輕腳下去。

樓下的門确實沒關，封池成輕輕拉開，走了進去。

耳旁有吸溜吸溜的聲音，封池成半蹲身子，舉起高爾夫球杆，做戒備狀态。

一個沒注意，高爾夫球杆碰到旁邊的鞋櫃，發出“登”的一聲。

俞妤的眼睛從大面碗裏露出來，看到門口站着的人，她沒任何猶豫，直挺挺把臉砸進面碗裏。

“這位女士，你怎麽了？”封池成有些慌，這人不會被他吓到，突然猝死了吧。

他忙放下球杆，跑到俞妤身邊，伸手要去扶她。

“別亂動我身體，我這是習慣性輕微腦梗，快喊吳蔓，她知道急救方法。”

“蔓蔓，出來——”封池成邊喊邊往裏間卧室跑。

等他和吳蔓回到餐廳，桌上只剩半碗面，還有零落在地板上的幾根面條。

俞妤頂着一腦門的方便面湯，入住了不遠處的華美大酒店。

前臺很負責，給她辦入住的時候還給她遞小紙條，上面寫道：女士，需要幫您報警嗎？

俞妤笑着搖搖頭：“走路倒黴，被人潑的，多謝關心。”

進了房間，沖了個澡，俞妤換上浴袍，從包裏拿出緊急時刻唯一來得及從家拿的東西——九顏膏。

臉頰上被面湯燙的紅通通，但好在沒起泡，俞妤細心塗抹藥膏，手機響了。

是吳蔓。

俞妤沉思了會，還是接吧，不然憑齊深的本事，分分鐘查到她住哪。

“二魚，對不起，我不該不經你同意，就喊我哥下樓，你在哪呢？”吳蔓的聲音都夾雜着哭聲。

“我在隔壁華美酒店，我沒事。你也早點回家休息吧。”

“二魚你別挂，你的臉怎麽樣？你怎麽那麽傻？不想讓我哥看見，你背過身去就行，為什麽把臉砸進碗裏，傷了臉你還怎麽在代妃混。”

就是知道絕對不會傷臉才砸的。

“我臉好的很，以後你別這樣冒失就行，晚安。”

俞妤挂了電話，給身體其餘部位細細塗抹完九顏膏，拉上被子，睡覺。

“俞老師怎麽樣了？”齊深站在超大平露臺，問吳蔓。

“她說她沒事，不過她肯定是在寬慰我，她皮膚那麽嫩，絕對燙傷了。齊深，你跟她在一起都工作兩天了吧，你說她究竟怎麽想的？寧可傷到自己，也不肯讓我哥看到她的臉。”

“我只會寫代碼，這些事問我，我也不懂。”

吳蔓白他一眼，看了下客廳裏邊圍坐在一起自拍的網紅，氣就不打一處來。

就是因為這些女人，她才下樓去找俞妤麻煩，接着才惹出這麽多事。

“暖房趴到此結束，時間不早了，大家都散場吧。”吳蔓跑到客廳裏面，對着每一堆人下逐客令。

“蔓蔓，這才十一點半，還沒過零點，你急什麽？”

“我哥身體剛好，不能熬夜，散了，散了。”

主人關系很好的妹妹都這麽說了，來玩的人也不好繼續厚着臉皮留在這，輪流跟封池成說了些客套話，分別離開。

偌大的複式大平層裏，除了封池成，顧乾，吳蔓，齊深，就還剩兩名負責封池成起居的阿姨。

“蔓蔓，我查過了，今天的事你放心，當哥的不會讓你受委屈。”封池成回到樓上後，一直忙着在手機上查找什麽。這會兒見人都走了，才心事重重說出來。

“你查什麽呢？”吳蔓朝齊深瞟去。封池成這是躺糊塗了，行走的搜索引擎不就在旁邊嗎？

封池成聽吳蔓這麽問，表情很怪異，他劃開手機，翻到知乎問答頁，遞給吳蔓：“你的事想必顧乾和齊深早就知道，我也相信他們都會幫你。但顯然，這件事上，他們做的不完美，至少你受了大委屈。顧乾，明天上班第一件事，找到代妃CEO，讓他開除羅莎莎。”

顧乾：？？？

“成哥，好端端的，幹嗎開除人小姑娘？”

封池成欲言又止，指了指吳蔓手裏的手機：“自己看吧。”

顧乾探腦袋過去，吳蔓阻止了他：“哥，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我來念。知乎提問：你們說，代妃的扛把子俞妤喜歡的到底是羅莎莎還是吳蔓？最佳答案：當然是白天喜歡羅莎莎，晚上喜歡吳蔓。”

“噗——”齊深還在邊上剝橙子吃，這會兒已經到處找紙巾了。

顧乾則扭頭去找他的公文包，順便還幫吳蔓找了她的手包。

“齊深，走。先送你回家。”

“嗳，好。”

幾個人直接把封池成當空氣一樣，PASS，開門，離開。

“鄭姨，他們幾個怎麽回事？我話還沒說完。”封池成對着前來收拾的阿姨抱怨。

那個被稱作鄭阿姨的人一臉怪異，艱難開口：“少爺，網上的東西信不得。”

“網上自然不是什麽都能信，可你看蔓蔓今天那麽傷心。”

“傷心的原因有很多種，吳二小姐前不久才認這個俞小姐做幹妹妹。她倆就是姐妹情。您這次，真弄錯了。”

封池成拿過手機，撥打顧乾電話，提示已經關機。

再打另外兩人的電話，都關機。

這是有多嫌棄他？

封池成氣的把手機往毛毯上一扔：“鄭姨，先別收拾這裏，給我放水，我要泡澡。”

俞妤的鬧鐘設的是早上八點，點掉靜音模式，微信連續彈出好幾條。

俞妤在身後支個枕頭，舒服半躺，慢慢查看。

有馮建的通知，說“代你拽”徹底捅了馬蜂窩，認錯态度很不好，徹底把死者家屬惹毛。死者家屬一定要告“代你拽”，代妃雖然緊急開除陸婷婷，但也落入檢查組視線範圍。好在馮建提前停服，姿态擺的還算好，檢查組派人進代妃調查會考慮到這點。

但再怎麽樣，原先說的幾天就重開服是做不到了，最快也要半個月。

微信群裏哀嚎一片，俞妤沒什麽感覺，停服時間延長，她和齊深壓力也能小一點，代碼優化可以更全面些。

俞妤放下手機，準備洗漱上班，微信提示音又響了。

拿過來一看，是名為“FCC”的人申請添加聯系人。

俞妤看了下備注：封池成，昨晚不請自來，非常抱歉。

俞妤揉了揉鼻尖，點了通過。

FCC：俞小姐，昨晚真是抱歉，今天中午可否賞臉，一起吃個便飯？我當面給你道歉。

二魚：封先生，昨晚的事蔓蔓跟我解釋過了，是誤會。最近工作特別忙，心意領了，飯就不約了。

FCC：給個機會吧。

二魚：那好吧，地方時間我來定，一會兒發給你。

讀着微信上的遣詞造句，俞妤早就在裏面看到吳蔓的影子。

也不知道她又在打什麽鬼主意，反正要給封池成充電30分鐘，吃就吃吧。

她記得在代妃的視頻裏看到過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館，在網上搜了搜，俞妤定了個唯一能定的包房，把地址和時間發給封池成。

萬羅科技有限公司，是封池成為了擺脫家族醫美産業的标簽，在清城新成立的一家研究新型材料的科技公司。

公司裏的人今天都很興奮，他們睡了三個月的總裁，總算健康歸來。

顧乾雖是封池成的表弟，又兼助理，但在有公司其他人員在的場合，他從不會喊“成哥”，向來都是尊敬的“封總”。

比如現在，封池成在高層會議會議室裏，剛坐上屬于他的首座，還沒開口跟底下的人打招呼，顧乾就拿着他手機，匆匆趕來。

“封總，能否借一步說話。”

封池成抱歉地看下衆人，跟着顧乾走到會議室外面。

“出什麽事了？”

“蔓蔓登了你的微信號，用你的名義和你樓下那位叫俞妤的約了飯。俞妤給了時間地點，今天中午12點到1點你得空出來，不能再答應別人的飯約。”

“蔓蔓怎麽又瞎胡鬧，我剛來公司，沒時間搭理她。”

“成哥，昨天晚上你舉着球杆進人家裏，确實挺失禮的。我看俞小姐找的這個地方很有創意，你倒是可以答應下來，正好考察下這種生意模式值不值得拓展。我查了，目前只有清城有這樣的創意餐館，你看了之後，要是覺得可行，我們可以去其他城市試試。”

一聽有潛在好生意，封池成伸出手：“什麽地方，我看看。”

俞妤答應代妃的姐妹要盡快開服，她更用心撲在工作了。

那邊，也不知道吳蔓怎麽勸的封池成，那人居然真答應和她共進午餐。

但這不是一般的午餐。

俞妤選的是一家名叫“相戀不怕啦”的網紅餐廳，專為針對網戀奔現容易見光死的痛點來的。

餐廳的設計采用的是獨立包間，進包房的男女各有相應的通道，相應的門，而且每間包間的裝修特色各不相同。

獨立包間內，一張跟随包房特色走的大餐桌被從中間攔腰截斷，阻隔物是一面高大通頂的磨砂玻璃。

這款磨砂玻璃有特別之處，面對面坐着的兩個人都撥開餐桌左手邊的開關，磨砂才會切換成透明，在此碰面的網戀雙方才能真切看到對方。

任何一方在看到對方後不滿意，可以選擇關掉開關。

玻璃又會重回磨砂狀态，主動關掉開關的人可以悄悄結賬離席，絲毫不會尴尬到對方。

是為新世紀最友好的網友見面方式。

俞妤工作到11點半，算了下路上需要的時間，她提前出發。

這個餐廳比較火爆，她們以前執行代妃任務時，客戶一般都會提前兩個星期下定。

像俞妤這種臨時下定的，只能定到風格奇葩到沒人肯光顧的包房——山頂洞人包房。

俞妤看過評價，已經特地換了運動鞋，但這包房裏極其模拟現實的裝修，還是差點讓她絆倒。

“這位客人請小心，我們這裏的裝修比較求真。”旁邊的服務員扶住了俞妤。

“我朋友還有多久到？”

服務員拿起對講機：“總控室，47號包房的男賓到了嗎？”

對講機裏傳來聲音：“3分鐘前打電話确認過，那會兒他還有一個路口。應該馬上就到。”

俞妤看了下手機，11:55。那她只要撐到12點半，今天充電任務就算完成。

“男賓馬上就到，請問您這邊要先點菜嗎？”

俞妤拿起手機，在桌上掃了個碼，對服務員說道：“我的點好了，他的等他來，自己點。”

封池成被服務人員引着，來到山頂洞人包房，一看滿地的亂石，還有原石打磨出的桌面，新奇感被調了起來。

“這位客人您好，女賓已經到了，就在玻璃對面，現在請您就座，點餐。”

封池成坐在石凳上，按服務員的指示，掃碼。

磨砂玻璃阻隔着他們兩人，房間的其餘地方也被亂石和大樹充斥，服務員要是不告知，封池成都不知道俞妤已經到了。

“俞小姐，今天是我的賠罪宴，你看你要來點什麽？”

“封先生客氣了，我說過了，這就是誤會，我已經點過了，你點你的就行。”

俞妤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封池成揉揉鼻子，也沒再堅持，自己掃碼，點菜。

見客人都已就座，挂在大榆樹上的喇叭開始播出磁性十足的聲音：“親愛的貴客，歡迎光臨‘相戀不怕啦’。今天兩位看起來都神采奕奕，精神十足。點的單也很有默契，分別是龍蝦撈面和鮑魚撈面，看來你們都是身在山頂，心在海洋的人。現在我們的廚師，正緊張為兩位趕制美食中，還請兩位先品茗暢聊。千萬記住，左手邊的開關，摁一下，你們就可以看到彼此了。‘相戀不怕啦’祝兩位用餐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