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溫水(一更)
一場細密小雨越下越大, 被夜風吹得歪斜撲打在玻璃床上, 發出細微的聲響。
沈信桢躺在溫則身邊, 一夜無眠。
第二天一早,沈信桢從衛生間洗漱完畢後走出來時,原本該在床上沉睡的男人已經不見了。
沈信桢心裏一慌, 緊接着身後傳來一聲沙啞的呼喚:“喂——”
男人穿着寬大的病號服,姿态慵懶地靠在窗邊,蒼白俊美的臉上勾起一個得意的笑來。
“想我了?”
沈信桢僵硬地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我有些話, 想和你談一談。”
溫律笑意微斂, 仿佛看透了什麽一般, 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 又淡淡移開視線。
沈信桢走近, 蹲下來檢查他的腳踝, 小心翼翼地捏一捏, 然後擡頭問他:“痛嗎?”
溫律不答話,用腳撥開她。
“你找我有什麽事?”
語氣冷淡。
沈信桢直起身來, 倒了杯清水給他。
溫律用審視的目光看了她半晌,接了水杯,揚脖,喝下大半杯。
“我們去游樂園玩吧?”她終于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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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律恍若未聞,拿着水杯把玩。
玻璃水杯晶瑩剔透,在陽光下閃爍着晶瑩的光澤。
“上次我們還有很多項目沒有玩。”
溫律漫不經心地将視線一點一點往上擡,直到與她對視那一刻, 突然笑了。
“好啊。”
沈信桢攥緊手,低下頭去不敢和他直視。
沈信桢和Matteo交代了一聲去處,便帶着溫律走出了醫院。
正是早上九點,氣溫漸升,陽光刺眼,司機站在轎車旁等候多時,被曬得滿頭大汗,望見了溫律和沈信桢連忙躬身開門,卻被溫律甩到了一邊。
“欸,先生您病了不能開車!”
溫律搶過司機手裏的鑰匙,利落地坐在駕駛位啓動發動機。
沈信桢剛要開口勸阻,溫律側臉過來,聲線冰冷道:“不上車?”
沈信桢走到副駕駛,打開車門坐進去。
幾乎是剛剛系好安全帶的那一瞬間,車子就起步沖了出去。
沈信桢幫他打開導航,聽着那機械的導航聲音,心髒一沉再沉。
因為是工作日,游樂園的人比上次要少一點,但仍舊喧嚣熱鬧,和上一次沒什麽不同。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兩個人的心境。
因為來過一次,溫律對這裏也算熟悉,自發地買票,排隊。
沈信桢心裏藏着事,她一直站在措辭要如何和溫律說,所以始終心不在焉,但即使是走神,她也能察覺——溫律在不高興。
他就像是小孩子賭氣一樣,一邊拒絕和沈信桢講話,一邊又惡意地拉着沈信桢玩各種刺激的項目,直到沈信桢捂着嘴痛苦地守着垃圾桶幹嘔。
溫律雙手抱臂站在沈信桢旁邊,冷眼看着蹲在地上站不起來的沈信桢。
她弓着身子幹嘔,瘦削的身體後背骨骼突起,單薄的肩胛骨就像是一對蝶翼,脆弱而柔美。
沈信桢拿礦泉水漱了口,擡頭問:“還要玩這個嗎?”
溫律面無表情地把虛脫的沈信桢拉起來,帶出游樂園,塞進車子裏,揚長而去。
沈信桢無力地歪着頭靠在車窗,“你要去哪裏?”
溫律依舊不和她溝通,專心地開車。
沒過多久,他們停在一個購物中心。
這裏是s市發展極為迅速繁華的地段,一廈集團就在中心不遠處。
沈信桢跟着溫律下車,亦步亦趨跟着他走。
和普通的建設沒什麽不同,馬路兩邊種植了巨大的法國梧桐樹,枝葉繁茂,樹影憧憧,為炎熱夏季帶來些許清涼。
石板地人行道的縫隙裏,野草茁壯鑽出冒出生機勃勃的綠意,兩三麻雀起落不定,在視線裏跳躍飛行。
他漆黑的瞳孔裏倒映路上的人來人往和林立的高樓大廈,眼底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全都變了。”他說。
沈信桢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仿佛在一點一點望進他的童年回憶中。
那個時候的一廈還沒有現在如此巨大的規模,它只是s市的衆多大公司裏,搶頭并進發展着的其中一個。
那個時候的父親母親年輕而健康,那個時候的溫律,叫做溫則。
他們一家三口住在這條街的公寓裏,學校離公寓很近,于是每天上學的時候,父親和母親都會拉着他的手送他去學校。
這裏,就是通往學校的必經之路。
他一直想要來看看,可是到了這裏才恍然發覺,他記憶裏的那一切都全都變了。
這條路曾經是狹窄而樹蔭濃密的柏油馬路,兩邊是熱氣騰騰的早點鋪子,繁忙熱鬧而密集的人群,人聲鼎沸,歡聲笑語……如今都被時光沖刷幹淨。
溫律的世界就像是一張舊照片,長久地暴曬在劇烈陽光下,漸漸褪去顏色只餘下淺淡而模糊的輪廓。
不論他怎麽努力,也終究填補不了這麽多年的空白。
“你在想什麽?”一道輕柔的聲音将他拉回現實。
溫律側臉看她,與她對視。
即使溫律不回答,沈信桢也能猜想出大概。
她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只好和他一起沉默向前走着。
迅速發展的城市,前進的節奏和人的腳步一樣快。
日夜輪轉,低矮樓房被一遍遍拆建,高樓大廈拔地而起,店鋪一個接着一個開,倒閉之後馬上有人接手重新籌備。有時過節日,整條街都會被裝扮得喜氣洋洋,節日之後又馬上恢複原樣,準備迎接下一個節日。
城市跟随潮流,切換迅速,五彩紛呈的表象如若不承載情感,就令人過目即忘。
就算是住在這裏的當地人,如果很久不出門,也會在這看似熟悉的街道裏迷路。
高懸的烈日不知何時被烏雲遮擋,天光暗淡,空氣壓抑,風雨欲來。
沈信桢握住溫律的手,感受到他汗濕的手心,說:“我們回去吧。”
話音剛落,雨絲從天而降。
行人們不急不慌,打開早就準備的雨傘,腳步卻加快了。
溫律回眸看她,眼底寒意絲絲縷縷。
“你要和我談什麽?”
他雖然開口向她發問,但沈信桢突然有一種預感——他什麽都知道。
“溫律,我……”
他擡起手,将她被風吹亂的發絲挽到耳後,這動作讓她想起溫則。
“沈信桢,天都要黑了,你還在等什麽?”
雨絲撲打在身上,沾濕了他們的衣衫和發絲。
沈信桢猶豫了一下,雖然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現在實在不适合談話,于是她拉住他的手想帶他回車上,可是溫律卻反手一拽,把她拽到懷裏。
迎着風和雨,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
“說啊。”
她掙脫着他的束縛,急切地說:“我們回去再說,你現在病着不能淋雨。”
他不為所動,好像在懲罰她一樣,偏偏不聽話地傷害自己。
雨勢越來越大,路上稀疏人群疑惑地望向這裏。
沈信桢用盡力氣才掙開他,看着他越來越蒼白的臉忍不住說:“我們快點回去吧,再這樣下去溫先生的傷口又會發炎的!”
這幾乎徹底将他激怒,溫律單手捏住她的臉,陰狠道:“溫先生溫先生,你心裏就只有他!你看清楚,現在站在你面前是我!”
沈信桢懊悔地道歉,“對不起,我只是有點着急了,你不要生氣了好嗎?我們快點回去吧。”
“不。”他直視着她,語速緩慢,仿佛故意讓她聽清楚——
“我要去一廈,把真相告訴所有人。”
沈信桢僵住,大腦完全做不出反應,只是本能地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的寒冷。
“走。”
他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帶回去,剛車門被關閉的那一刻,沈信桢突然尖叫出聲。
她死死握住鑰匙不許溫律開車,溫律單手便能牢牢制服他,可是他什麽行動也沒有,只是冷眼旁觀她的狼狽。
沈信桢渾身濕透,雨水和淚水順着臉頰不斷滴落,嘴巴顫抖說不出來,只能哽咽地望着溫律。
昏暗的車廂裏,他宛如某種暗夜潛伏等待時機給人致命一擊的冷血動物,動作優雅地将她的手拿開,然後啓動了車子。
沈信桢不斷搖頭,哀求道:“溫律,別這樣,我求求你……”
他側臉看她,他漆黑的眼睛此時染着濃濃陰鸷和輕蔑,晦暗得讓人無法看透,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
你看這個可笑的女人,這麽弱小而脆弱,還妄想拯救那個恐怖而陰暗的男人。
甜膩的戀情讓人蒙蔽雙眼,看不清對方的真實面貌。
不過沒關系,他想。
他來告訴她。
最終,車子沒有駛向一廈集團而是回到了一廈醫院。
醫院。
沈信桢在一路的恐懼中早就沒了力氣,她幾乎是被溫律抱到了一廈天臺上。
濕淋淋的一男一女從剛進大廳就引起了注意,眼尖的小護士一眼就認出,詫異叫出聲來——“那不是溫總裁嗎”
趙曉依從病歷本上擡起頭,那一瞬間剛好看到面無血色的沈信桢。
“沈信桢?”
小護士聞言看向趙曉依,“你居然認識我們總裁的女朋友?”
“不認識。”趙曉依眉頭緊蹙,目光追随着那對身影消失。
小護士神秘地湊上來,小聲道:“你剛來醫院,肯定不知道當年發生的那件事吧?”
……
寒冷凜冽,淅瀝雨勢逐漸變大。
溫律強硬地攬住沈信桢的肩膀,帶她走到醫院天臺邊沿。
“還記得這裏嗎?”
沈信桢被迫緊貼着他的身體,顫抖地搖頭。
下一秒,下巴被擡起。
“沒關系,我幫你回憶起來。”
他捏住沈信桢的後頸,強迫她俯視看向樓下,然後在她冰冷的耳邊一字一句道——
“記起來了嗎?”
“當年,你就是從這裏跳下去的。”
驚雷閃過,劈開夜空留下一道迅疾白光照亮女人蒼白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ps:不要被溫律愉悅時的可愛欺騙了。如果遭遇“心愛的女人想要我消失”這種事,不是失望憤怒是什麽呢?
後面幾章有點刺激,給你們打預防針:溫先生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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