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01

大清早起來,院子外頭白茫茫的一大片。雪下了整晚,快天亮了才停,現在積了足有兩寸厚。

王金秀從被窩裏爬起來,穿好了中衣,緊接着翻身下床,邊穿棉襖邊推開門,大着嗓門往院子裏招呼兒媳婦去幹活兒,“娟兒,慧香,快去雞舍看看,雪下得大,你們去把雞舍頂子上的積雪除一除。”

說完了回身往床上瞅一眼,推一把,利落的對她男人說,“行了,天亮哩,你眯瞪一會也趕緊起來。”

說罷扣好棉襖上的扣子,風風火火梳了頭,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往竈房裏鑽,準備生火燒開水。

王金秀是周村出了名的能幹人,從隔壁村嫁過來二十幾年,将家裏打理的幹幹淨淨,日子也過得紅火。她男人周虎生人老實,勤快,種田種地一把子好手,夫妻兩個生了三個男丁,老大叫周開榮,老二叫周開華,老三叫周開富,原本還想生個老四叫周開貴,誰知後來再沒懷上。

得,好好的“榮華富貴”愣是沒湊齊。王金秀時常念叨,就是這名字出了問題,好寓意沒湊齊反倒成了敗招,連累了他家的好運道。

原來啊,他家老三周開富生下來就格外體面,滿月以後臉圓嘟嘟,粉嫩嫩,清秀好看的和年畫上的福娃娃似的,王金秀喜歡的緊,笑的嘴巴都合不攏。後來這老三也争氣,學說話走路都比同齡人快一大截,加上後來村裏路過一個會算命的和尚,和尚來家讨水喝,周老三便邁着稚嫩的步伐,用泥碗給和尚遞井水。

和尚一看周老三,眼睛都亮了,又是摸骨又是看面相,還問了八字,最後欣喜的說,這孩子将來有大造化。

那時候王金秀還沒太往心裏去,後來随着周老三越長越大,越長越體面,白白嫩嫩簡直不像個莊戶人家的娃娃,王金秀猛然想起那年老和尚的話,難道這大造化是說孩子将來能做官?

她越想越對,隔日就割了兩斤肉,提上一籃子雞蛋去鄉裏的私塾,請先生教她家老三讀書。

王金秀剛回想到這,大兒媳婦羅娟兒進竈房了,一邊哈氣邊說,“娘,剛去瞅了,雞舍好好的,沒啥問題,我把頂子上的積雪除幹淨了,你看,雞昨兒還下了兩個蛋。”

說着把手張開,裏頭卧着兩枚白白胖胖的雞蛋。

王金秀把雞蛋接過來,寶貝似的放到邊上存雞蛋的陶罐子裏,一邊放一邊和兒媳婦唠叨,“你說老三模樣好,性子也好,咱家也不差,他咋就娶不上媳婦呢?”

原來,自周老三六歲去私塾開蒙,這書一讀就是十四年,他讀書踏實,先生都誇他,可除了踏實以外,就沒半點讀書人的天分,至今連個秀才都不是。

周老三自己都說了,他不是那塊讀書的料。

可王金秀不信邪,連哄帶勸加壓迫,又逼着周老三在私塾多待了幾年,這不,一晃他就二十了,這婚事也耽擱了,早幾年媒婆還愛上門說道,王金秀想着他家老三是讀書人,把兒子看的比金疙瘩還寶貴,愣是一個沒瞧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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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準備叫老三放棄讀書,回來老老實實種田種地,好家夥,當年瞧不上的姑娘們老早就嫁人了,娃娃都生了倆個,就她家寶貝老三還是光棍一條。

大兒媳婦蹲下來,一塊幫着點火燒開水,心想還能為啥,還不是您早先眼高手低,現在老三年紀上去了,除了多讀過幾年書,模樣好看些,地裏的活計半點不通,恐怕連五谷都識不全,可不是沒姑娘肯嫁嘛。

但她可不敢把心裏話說出來,邊拿柴禾邊安慰王金秀,“興許緣分沒到,咱們找媒婆慢慢相看着,總能找到稱心如意的姑娘,娘,你別太心急了。”

王金秀怎麽能不急,同樣的是二十的年歲,老大老二那時孩子都有了,輪到老三他還一個人孤零零的,做娘的怎麽能不着急,她越想越氣,連帶着心裏積壓的火氣上來了,語氣也不太好,急吼吼的,“我當然急,你們都不急,我還不急,那誰為老三上心!你們真是,一個個都叫我操心!”

這氣性一上來,王金秀說話難免重,吓得大兒媳婦不敢說話。

聽見竈房裏頭的吵鬧聲,二兒媳慧香端着一筐子紅薯進來了,她在外頭把話聽了一半,剩下一半猜也猜得明白,不就是為了三弟的婚事嘛。

嘿,她還真有個消息要同娘說。

慧香把紅薯放下,掀開竈臺上燒水的鍋,用瓢舀了幾瓢溫水在木盆裏,邊蹲着洗泥紅薯邊說,“娘,我倒是有個主意,要是你不喜歡,可別罵我。”

王金秀把眼皮子一掀,瞅了老二媳婦一眼,“那不能。”

她脾氣大,有時候愛上頭,但不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這慧香昨天回了趟娘家,她娘家李家村靠近黃沙鎮,昨兒鎮上有集市,她跟着嫂子們去湊了湊熱鬧。一堆人湊一塊話家常,自然說到她婆家弟弟周老三的婚事,慧香把自家兄弟誇了一通,問她們有不有适合婚配的姑娘介紹,奈何邊上的人都不接茬,會認字兒模樣帥有什麽用,莊戶人家還能靠這吃飯?

但沒想到,最後還是有意外收獲,有個嬸子搭了句嘴,說去年有戶姓吉的人家,是老家遭了災,投奔親戚到他們這一帶的,可惜親戚早就遷走了。

“這姓吉的一家子腦筋靈活,投親無門的情況下,愣是在咱們黃沙鎮活了下來,一家子和河邊搭了個茅草屋,做些炊餅小吃食賣,滋味可好哩,聽說,是他家閨女的手藝,那姑娘叫吉祥,長得水靈靈可标志了,今年剛好十八歲,我見過幾回,性子也溫柔,嘴甜愛笑的,你們婆家老三是讀書人,模樣俊朗人斯文,兩人說不準合得來。”

慧香一聽就來勁兒了,不過留了個心眼,邊嗑瓜子邊問,“這樣聽來,這位吉祥姑娘除了家境不好,是外地人,其餘樣樣都拔尖,這麽好的姑娘,上門提親的人數都數不清吧?”

那位嬸子擺了擺手,沖慧香挑挑眉,“套我話?嗐,我又不是媒婆,順嘴和你提一嘴罷了,不興唬你。實話和你說吧,這姑娘是好姑娘,但是胃口特別大,一頓能吃四五個壯丁的飯,太能吃了,一般人家恐怕養不起呦,再一個,她娘身子不好,累不得,常年要吃藥的,下面還有個七八歲的弟弟,他們又是外鄉人,在咱們這無親無故的,姑娘就算出嫁了,以後也得顧娘家。”

慧香一聽,當即就說算了,她娘王金秀把老三看成寶,這樣的姑娘肯定瞧不上。

本來吧,這通話慧香左耳朵進右耳朵出,聽過以後就忘記了,但今早聽見王金秀提起老三的親事後,她鬼使神差的想起來了。

因為啥呢?昨下午趕集回村時,她在河邊遇見吉祥了。吉祥給挎着籃子賣餅子的父親送水喝,慧香路過時瞅了眼,別說,這姑娘真真是出水芙蓉,美的像個仙女。

和她們家老三一樣,白白淨淨,瞧着就叫人開心,順眼。

為了這一眼莫名的眼緣,慧香就提了一嘴,把昨兒那嬸子說的話複述一遭,也把吉祥姑娘的好樣貌說了。

“這咋能行,咦,旁的不說,這外鄉人我就不喜歡。”王金秀聽完直搖頭,他們這地界太平,土地也肥沃,這些年陸陸續續來了不少外鄉人落戶,和本地人發生了不少矛盾,她很不喜歡。

見慧香的提議被婆婆否了,大兒媳羅娟兒趕緊拍馬屁,接過話茬說,“就是,這外鄉人要不得。”

慧香倒是半點不介意,把洗好的紅薯放在鍋裏上火蒸,笑着說,“我就随口一提。”

很快,屋子裏睡着賴床的爺們兒也起了,一家人坐在一塊拿紅薯當早飯。

周老三來的最晚,他到的時候大家都快吃的差不多了,不過沒事兒,王金秀給他留了兩個紅薯,還蒸了個雞蛋,見寶貝兒子進來了,她正想說吃個雞蛋補充營養,以後考試腦子好靈活些。等話到嘴邊了,才想起半個月前老三就從私塾回來了,如今在家裏閑呆了半個月,現在說吃雞蛋補腦,那不是瞎扯嘛。

“來,吃早飯,還溫着哩。”王金秀索性不提了。

她偏愛老三,家裏人都見怪不怪,兩個哥哥也習慣了,并不覺得有啥問題,兩個嫂子垂下眼眸,嘴皮子動了動啥也沒說,王金秀是家裏說一不二的主,她們沒說話的份兒。

“三兒,吃了飯我去鎮上買鹽巴,順便扯塊布,給你做身新衣。”王金秀摸了摸周老三的衣袖,心疼的說,“你這衣裳補丁都七八個了,該換身新衣裳了,你呢,也別太難受了,這書嘛,咱們以後就不讀了,跟着你爹還有哥哥們學種地,一開始你不習慣也沒事,還有你爹和我呢,你心裏有啥不痛快的,記得和娘說,千萬別怄在心裏,那不成,知道不?”

周老三穿着藍布棉襖,拿着紅薯慢慢的剝皮,邊剝邊沖他娘笑,白白淨淨的年輕後生,雙眼又亮又有神采,坐姿也好看,不像他兩個大哥似的弓背踏腰,他坐的端正,自帶一種與衆不同,溫聲的說,“知道的,娘,你別操心,我心裏有數。”

搞笑,不讀書他才不會不痛快,他痛快極了。其實啊,這周老三并不喜歡讀書,都是他娘逼着他趕鴨子上架,趕着趕着,他娘真把他當作文曲星下凡,只有周老三自己曉得,他不是那塊料子。

今年就算他娘不開口,他也不打算繼續讀書了。

但周老三裝樣子習慣了,加上他畢竟讀了十四年的書,身上有了很多讀書人的習慣,比如這斯條慢理的吃東西,說話,那是真的改不了,而家裏的這些農活,他也是真的不會做,就算想學,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他沒有兩個哥哥那樣扛摔打的身子骨。

還好現在到冬天,雪都下了兩場,是農閑季節,不然,周老三真不知道該咋待,書呢,不想繼續浪費時間讀了,種田地吧,一時間也還不習慣。

吃完了飯,王金秀往鎮上去了,周村離黃沙鎮最近,附近幾個村子的村民們買東西,賣農貨,都往黃沙鎮上去。

路上王金秀還遇見了幾個伴兒,是她娘家村子的,都是熟悉人兒,她們一邊唠嗑扯閑邊趕路。

說着說着,又拐到了她家老三身上,沒辦法,她愁啊,老三的婚事沒有着落,她這心就焦慮,一焦慮就愛和人傾訴,在家和兒媳婦兒子唠叨,在外頭就和朋友鄉鄰們講。

就盼着啊,哪個好心人能給他的寶貝好大兒說個媳婦兒,讓老三身邊有個貼心人。

說着說着,還真有人出主意了。

“金秀,鎮上有戶人家,他家姑娘我瞅着不賴,模樣好,品貌好,你可以相看相看,就是人是外地來的,家裏窮,沒親戚幫襯,而且姑娘胃口大,吃的多,別的沒啥毛病。”

王金秀立刻想起早上慧香說的那位吉祥姑娘,接茬道,“那姑娘是不是姓吉,叫做吉祥?”

說話的人一拍大腿,連聲說是,“原來你知道啊。”

王金秀白眼一翻,險些踩着路邊一個大泥巴坑,這叫咋回事呢,一早上聽見兩回撮合老三和吉祥的話了。她抿了抿嘴,原想擺手拒絕,突然改了主意,其實,去看看也行。

她倒要瞅瞅,這叫做吉祥的姑娘到底什麽模樣,有什麽能耐,值得人人誇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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