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母子相見

去接穆挽歌已經是幾日以後了，因為夜燼臨時有事，就耽擱了幾天。對于夜燼的态度，臨時被被拉來的林小蔭也很是疑惑，他沒有一點即将見到生母的喜悅感，反而對此很是冷漠，毫無态度。似乎就連對夜馨，他也沒有提起這件事。

穆挽歌這些年一直生活在偏僻的鄉下，本來靠着那上層的姿色，總是會在城市裏有一席之地的。但是夜家對她打壓的太厲害了，夜家人接受不了她舞女的身份，只留下她的一雙兒女就把她趕出了夜家。連帶着她的好友，也就是現在的黃姨也失去了原本的生活來源。

黃姨擦着眼淚被林小蔭安慰的攬着，颠簸的路程讓她的心裏更是苦澀。“夜燼啊，你就看看你媽現在過得都是什麽日子吧，夜霆的心太狠了，把你們扔到美國那麽多年，對你媽也是不問生死。”

夜燼冷笑，所有的恩怨他記得清清楚楚，總有一天他都會一筆一筆的讨回來。

“不過現在好了，挽歌馬上就要苦盡甘來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嗎？夜燼依舊沒有說話，專心開車，往日的記憶讓他的臉色更加的冰寒，這個母親的值得，卻造成了他和妹妹一生的悲劇！他是應該感謝她的抛棄，讓他奮發圖強有了今日麽？呵呵，真是可笑。

車子停在了一個土胚房邊，此時正值酷暑，炎熱的天氣讓門口高大的楊樹上，知了嚎叫的刺耳難聽。土胚房又小又破，似乎來場風暴就會垮掉一樣。周圍圍了一圈土打的牆，也是滿是缺口，并不能起到什麽作用。木實的門敞開着，院子裏倒是幹淨整潔，而此時的穆挽歌正從菜園摘了新鮮的蔬菜剛剛出來，正巧看見了剛剛下車的一幹人等。

林小蔭第一眼就看到了院子裏的中年女人，她和夜馨很像，美的不食人家煙火，即使人到中年身材卻也勻稱高挑。皮膚雖然沒有刻意保養，但是也看不出長年在烈日下工作的樣子。很顯然，她的一雙兒女完全都是繼承了她的顏值。

本來穆挽歌沒有認出夜燼，直到看到黃姨，才臉色一白，低着頭快步走回了屋裏，仿佛并不想見到他們。

黃姨快步的追了上去，林小蔭和夜燼緊跟其後。小小的屋子一點也抵禦不住外面的炎熱，而房間裏竟然一件祛暑設施都沒有。

穆挽歌低着頭坐在床上，有些惶恐的攪着手。夜燼低頭打量她，她的手再也不是曾經的白皙纖細，如今關節有些變形腫大，而皮膚也是粗糙不堪，想來這些年受了不少苦吧？

黃姨坐到她的身邊，親熱的拉起她的手說：“挽歌你跑什麽啊，快看看誰來了。是夜燼，他來接你回家了。”

穆挽歌不敢擡頭，只盯着那一雙被擦的很亮得皮鞋，和她屋子的土地顯的格格不入。

“我不認識你們，你們走吧，你們來錯地方，找錯人了。”

穆挽歌的聲音依舊清脆甜美，但是卻在生活的無情磨練和打壓下變得有些滄桑。

林小蔭吓了一跳，她以為穆挽歌會很高興，卻沒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想認這個有錢的兒子。下意識的看向夜燼，卻發現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諷刺。到底是怎麽回事，按理來說這麽多年，以夜燼的財力權力想找他母親應該是很容易的事情啊，為什麽要等到現在？而母子倆的表現似乎都很怪異，不符合常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母子三人分離了那麽多年？

黃姨皺着眉，有些着急了。“挽歌你說什麽呢？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會認錯你嗎？夜燼千辛萬苦才找到你，你不要犯傻好不好？”

穆挽歌卻是突然站了起來，臉色很是不好的往外趕人。

“都說了我不是什麽挽歌，我這裏廟小，容不下你們幾個，你們趕緊走，趕緊走！”

說着直接動手推人，夜燼卻紋絲不動，表情依舊冰冷沉穩，只淡淡說了幾個字，穆挽歌就停住不再掙紮。

“夜馨這些年，很想媽媽。”

見穆挽歌有松動的跡象，黃姨趕緊上前好言相勸：“挽歌你這又是何必呢，孩子既然都已經來找你，你又何苦抓着以前不放，苦了你，也傷了孩子的心。”

穆挽歌倒退幾步，踉跄的又坐回了床上，突然掩面大哭了起來，眼淚多的都從指縫流了出來，她壓抑了這麽多年的委屈似乎都化成了眼淚才得以釋放。

哭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穩住了情緒，她放下手，用紅腫不堪的雙眼看向夜燼，急聲問：

“小馨怎麽樣了，她怎麽沒有和你一起來？”

“這樣的地方還是不要讓她看到的好。”夜燼掏出一根煙點上，他煩躁的時候就喜歡把自己埋在煙霧裏。林小蔭看他的眼神更加的疑惑了，見到自己的生母難道令他這麽不開心麽，那他為什麽還要費盡心機的找她？

穆挽歌有些尴尬，視線也轉移到林小蔭的身上，“這位是……”

黃姨立刻笑的燦爛的解釋了起來：“這位是林小蔭，夜燼的女朋友，也是我的幹女兒。以後啊，我們就是親家了。”

穆挽歌終于露出了微笑，上下仔細的看着林小蔭，贊賞的說道：“真好，真漂亮。來來來，快請坐，阿姨這裏地方小，讓你見笑了。”

林小蔭微笑着搖了搖頭，心裏也暗暗松了口氣，看來夜燼這次沒有白來。

穆挽歌站了起來，去洗籃子裏的瓜果來招呼他們，熱情的樣子完全看不出來剛剛的抗拒。

“這是阿姨自己種的，一點農藥也沒有，很營養的。來來來，小蔭，給你吃個西紅柿。來夜燼，這個給你。”

夜燼沒有接穆挽歌遞過來的甜瓜，剛剛掐滅煙頭的手就放在口袋裏。“我很忙，你收拾一下現在跟我回去。”

一貫的命令口吻，讓林小蔭都想敲開他腦袋看看裏面裝的是什麽。有這麽跟親媽說話的嗎？

穆挽歌一陣尴尬，對于這個多年未見得兒子，她似乎有些一種無法壓制的恐懼。她低着頭，好半天才說：

“你來找媽媽，媽媽很開心。只是，媽媽在這裏生活習慣了，不想走。如果你以後想我了，就來看看，媽媽随時歡迎。”

穆挽歌的一番話徹底的碰到了夜燼的逆鱗，他眉頭擰着，很是不悅，那精致的仿若雕琢過的五官，都寫滿了深深的不耐煩。

看着即将發怒的夜燼，林小蔭趕緊開了口緩和局面：

“阿姨，你跟我們回去吧。這種地方怎麽可能呆習慣呢，夜燼千辛萬苦的找到你，就是想帶你回家，一家團聚的。”

穆挽歌感激的看着林小蔭，對于這個兒子，她是真的有些怕，如果他發火了，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也許是被那句“一家團聚”刺激到了，穆挽歌的态度似乎也有軟化，但是此時卻沒有臺階下。一旁的黃姨也适時的上前繼續勸說：

“是啊，回去吧，小馨還在家等你呢。”

穆挽歌有些哀傷的目光看向夜燼，夜燼的臉上依舊是臘月冰封的天一樣冷寒，但是卻還是說了兩個字：

“走吧。”

穆挽歌如獲特赦一般，開心的笑了出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媽跟你回去。”

穆挽歌并沒有什麽行李，簡單的收拾一下就跟夜燼他們往市裏趕了。一路上聊了很多夜燼兄妹現在的狀況，當得知夜馨有一個八歲的女兒的時候，很是詫異。

“怎麽那麽小就生了孩子？”

本來并不是責問，但是在夜燼的耳朵裏卻分在的刺耳，銳利的眼神從車內的反光鏡反射了出來，讓穆挽歌對這個話題識趣的噤了聲。

目标也很快就轉移到林小蔭身上了，當問道林小蔭是哪家的小姐，而林小蔭回答只是普通的老師的時候，穆挽歌的臉上似乎有一絲不滿，但是很快就被掩藏過去了，依舊開心的和林小蔭攀談着。

回到市裏，天已經快黑了，夜燼給夜馨打了個電話，簡單的說了下情況，就直接驅車去了郊外的別墅。

別墅外，夜馨帶着夜寧寧等在門口，小心的整理着夜寧寧的衣服，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有沒有什麽髒東西，才開口說道：

“你舅也真是的，找到了姥姥現在才說，害的我一點準備也沒有。對了寧寧，一會兒見到姥姥，一定要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知道不？”

夜寧寧翻着白眼，不客氣的說道：“媽媽，你真是非一般的幼稚，現在不流行擁抱了。”

對于女兒的挖苦夜馨不甚在意，只是眼巴巴的看着遠處的車道，翹首以盼。對于母愛她從小就很渴望，身邊卻只有哥哥的陪伴。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就走了，她的記憶只停留在那一張宛若天仙的臉上。如今能再見到她，再讓她感覺到母親的疼愛，她怎麽能不激動呢。

夜燼開着車，看到夜馨站在夜風下焦急等待的樣子，眉頭皺了皺，卻也沒有說什麽，把車穩穩的停在了夜馨的身邊。

穆挽歌下了車，看到日思夜想小女兒就在眼前，一時激動的熱淚盈眶，聲音哽咽着：“小馨……”

只一句就點燃了兩個人的情緒，夜馨喚了聲：

“媽……”

然後就撲到穆挽歌的懷裏抽泣了起來。夜燼在一旁看着喜極而泣的妹妹，雖然依舊冷漠，但那絲欣慰卻沒有掩藏的表露了出來。看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