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有一間道觀

之後又陪了紀糖糖玩了一會兒，紀瑾川到了點就進了卧室。只不過這一晚上他并沒有睡得太好，一直處于半夢半醒之間，明明是最宜人的四五月份，他到了後半夜還出了一身冷汗。

畢竟也算上是失戀了的人了，他能和蘇雯雯交往三年，也是喜歡她的，只是這喜歡不足以改變他自己原本的決定。

第二天紀瑾川被自己摸進卧室的紀糖糖踩醒時，臉色還有些暗青，眼睛裏也有了些不大明顯的血絲。

之前在國外忙了好一段日子，也是時候給自己放放假了。紀瑾川只猶豫了一秒，就決定今天在家休息。公司裏面他最大，只需要和自己秘書說一聲就好。

紀瑾川自行從冰箱摸出了一些吃的，順便也給紀糖糖喂飽。只是它還在生病，初見紀瑾川的那股開心勁兒過去之後，它現在又開始奄奄的，吃的也不多。

紀瑾川靜靜地觀察了它一會兒，然後就拿出手機給寵物醫生打電話。不過朱醫生今天有事，她一時走不開就只在電話裏交代了幾句。

“紀先生不用太擔心，前天張姨把糖糖帶來診所過。糖糖的情況我心裏大致也有數……你今天再繼續給它按時吃藥，飲食上面再控制少吃，應該沒什麽問題的。”電話那頭是一道溫柔幹淨的女聲。

“那好吧，我今天再在家好好看着糖糖，那個藥……”

“張姨知道的，我之前和她都說清楚了。”

張姨是紀瑾川一直雇傭着的保姆，四十歲出頭，為人和藹幹活認真。平時紀總裁工作忙，都是她在紀瑾川出門工作後定時上門做家政。紀瑾川出差也是她在景明園的家裏照顧紀糖糖。

等到了十點左右的時候，張姨也按時來了。“先生今天在家啊。”張姨一邊把鞋換好，一邊和紀瑾川打招呼。大約自己的雇主是個性格有些孤傲的單身男性的緣故，沒有多少難搞的要求，張姨覺得自己這份工作還是比較輕松的。

“嗯，糖糖的藥你告訴我劑量之後，就去工作吧。”紀總裁語氣依舊和在公司裏一樣冷淡，只是懷中多了一只毛茸茸的團子在偶爾喵喵叫，讓紀瑾川清俊的眉目中增添了幾絲柔和。

“好的。”張姨利索地從一個實木櫃裏拿出幾盒藥，仔細和紀瑾川說好之後，就準備去其他地方開始打掃。只是在她将好幾天沒有住人的房間打掃，再将冰箱裏的食物更換新鮮的之後，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事情，拍了自己腦袋一下道，“看我糊塗了，先生，之前你去出差，家裏收到過一個快遞，我給你簽收之後放在家裏了。”

紀瑾川看着張姨拿過來的盒子，拆開之後是個更小的黑皮盒子。一般他的東西都是固定在公司由秘書簽收的，因為他房産有點多之前的住所都不太固定，現在這個家裏已經很少會有快遞寄來了。他一時間想不起來是誰給自己寄來這麽個小盒子。

“先生，今天我的活已經幹完了，要是沒事，我就先離開了。”張姨看着紀瑾川單手端看着那個黑色盒子，她對于主家的東西沒什麽好奇心，再加上紀瑾川也一直不喜歡家裏有其他人。

“嗯，”紀瑾川輕輕點頭示意，就連一旁吃藥之後繼續懶懶的紀糖糖，也稍微擡起了自己的前爪，和往常語調不同地朝着張姨喵嗚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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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瑾川和張姨都有些樂，這小家夥确實很聰明，張姨是除了紀瑾川之外照顧它最多的人了，它也很喜歡這個笑容溫柔的姨姨。

“糖糖真乖，姨姨下次給你帶香辣炸小魚幹來！”張姨炸小魚幹的手藝非常好，不僅家裏的孩子喜歡吃，連挺挑嘴的紀糖糖也愛得不行。

張姨以前就經常拿香辣小魚幹哄紀糖糖，所以等它聽到那熟悉的詞語，便叫喚得更加大聲了，尾巴也開始有一下沒一下地搖晃。

那尾巴時不時會碰到紀瑾川的手，等到張姨出去之後，紀瑾川就順手撸了一下紀糖糖毛乎乎的尾巴，吐出一句話，“小饞貓，病不好你是吃不了那些味重的。”

不過紀糖糖到底聽不懂人言，這話它不懂到底是什麽意思，絲毫不知道自己喜歡的小魚幹，已經無法逃脫被狠心爸爸私扣的結局。

紀瑾川一只手給旁邊的紀糖糖順毛，另一只手還拿着那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盒子。就在他要打開的時候，在幾何型水晶茶桌上的手機突然響了。

紀糖糖比紀瑾川反應更大，很快站起身子，兩只後腳一蹬就輕盈地跳到了茶桌上，然後用自己那上下兩排的牙齒，将手機給紀瑾川叼了過去。

看見爸爸在接電話，它也不鬧，就在一旁安靜地坐着。一般等紀瑾川用它叼來的手機打完打電話，都會給紀糖糖獎勵一些它喜歡吃的肉泥之類的零食。它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心愛的小零食了，雖然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小魚幹已經沒了，但紀糖糖此刻坐的非常乖巧且優美，脊背微微向後拱出慵懶的輪廓，從側面看過去，簡直就是個眼大臉小的絕世小美人。

不過紀瑾川此刻沒有欣賞他愛寵的乖巧姿态，因為此刻和他打電話的人不大一般。

前幾年s市舉辦了好幾場慈善晚會，但不料卻鬧出了一些不大愉快的貪污醜聞。但紀瑾川事業達到頂峰這幾年下來，已經養成了捐款的這麽個習慣。因為大環境影響，後來他在程秘書拿上來的一疊資料裏選了幾家缺少經費的研究所，陸陸續續捐了好幾筆錢。

而向陽生物研究院就是其中比較令他印象深刻的一個了，因為程秘書和他提起過，這個研究院不僅地址在s市東邊的一座深山之中，連裏面的大多數研究人員都是有着道士文諜。對了，它其實是近幾年才叫向陽生物研究所的，之前它的名字是更加簡單的三個字，“向陽觀”。

當初在紀瑾川确認捐款之前，研究所裏面的沈觀主還給他打過電話，表示他們這家研究所雖然是國家正規事業單位，但近些年卻一直被個技術難關卡着，外界一些知情的人士都對他們研究所不大看好了，最後還再次詢問了紀瑾川是否确認捐款。

可把錢捐給市裏的機構不也就那樣了，落到實處的到底有多少他們心裏也有數。紀瑾川記得自己那天接電話的時候，正好是從一個酒局上回來的，頭腦有些不清晰還有點飄。聽到對面沈觀主的陳述，只是淡淡說道自己也只是正好選到了他們研究所，對于外界的那些評價其實并不大在意。研究所裏哪怕生産不出什麽東西也沒關系，那些研究員都遠離人煙在山裏工作，那筆錢拿來給這些敬業的人改善生活條件也好。

但誰知道這才沒過幾年，居然真的讓那個破小研究所搞出了些東西。那所長還念着當初的捐款之情，給紀瑾川郵寄了兩顆過來。

“……沈所長，我家的這個快遞居然是你寄過來的。”紀瑾川覺得有些奇怪，他現在和紀糖糖居住的地址除了一些相熟的朋友，其實知道的人應該不多的。

“呵呵是啊，東西紀總打開看了嗎？”沈長英此刻正站在那塊刻着“向陽”這兩個字的牌匾下方，身邊來來往往的都是站在忙碌搬運東西的道士，不過他絲毫沒有妨礙到那些人，依舊笑眯眯地拿着一枚老人機和那位有緣的紀總說道，“那兩顆丹……藥丸是我們研究所裏最後的兩顆了，大家都記着當初紀總的情誼，所以送了過去。紀總自己或者是家人吃了，都是能延年益壽強身健體的。”

這邊的紀瑾川依舊打開了那個小黑盒子，裏面确實躺着兩顆黑乎乎只比魚眼睛大上一點的黑色藥丸。這種包裝方式也是很少見了，紀瑾川心裏默默感慨了一句。聽到沈所長說“延年益壽強身健體”這些，他總感覺自己正在被人推薦購買那些三無保健品。“……嗯是這樣的，沈所長我找了一下，好像沒有看到那個生産證明和相關證書。”

現在這年頭，凡事沒個證書，總是會讓人有些遲疑。

沈所長聽到這話也是懊惱，“哎呀，最近太忙了，忘了叫阿明去打印那玩意兒……不過紀總也是自己人，省了這功夫也應該沒事吧哈哈。”

捧着電話的紀瑾川：……

他還沒聽說哪家的生産衛生證書是可以臨時打印的，不過一直揪着這點不放也沒什麽意思。紀瑾川搖搖頭，把那裝着不明的藥丸盒子合上，放到了離紀糖糖有些遠的水晶桌上。反正今天他也不忙，和這位沈所長聊兩句也沒什麽。  “沈所長最近在忙什麽呢？”

“這個啊，紀總事忙可能不知道，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了，也就是說這個研究所也要解散啦。”沈長英的聲音裏絲毫沒有面臨失業的苦悶煩惱。

“當初紀總捐過來的那筆錢也是幫了我們好大的忙，所以那兩顆藥丸也是我們大家夥的一點心意了。雖然有些手續還沒辦齊全，但紀總你完全可以放心服用。要知道這裏面的很多材料現在都已經很難見到啦，在出成品之前我們都有反複試驗的，不管是小動物還是人類，服用了這東西都有好處的。”

紀瑾川雖然沒有和這位和藹的老者真正見過面，但和沈長英接觸的第一天起，他就挺信任這素未謀面的沈所長，甚至是這座只在照片上看過的古樸研究所。

他相信沈所長并沒有欺騙自己，那藥丸雖然沒有合格的生産相關證書，但一打開他就能聞到明顯的一股草木獨特的濃郁香氣，甚至連身邊的紀糖糖都有所察覺，開始有些不安分。

“那沈所長之後會去哪裏呢，如果你有空的話，我想到時候請您吃個便飯。”

“呵呵呵那就不用了，我本方外之人，喜歡清淨。以後也不知道自己會去哪裏，和紀總的緣分怕也就止步于此了。”所以那兩顆藥丸其實也是餞別禮。

最後紀瑾川又和沈所長聊了兩句才挂去電話，紀瑾川是個做事利索的人，所以并沒有聽到，就在那電話挂斷的前一秒，有人在遠遠叫喊着沈長英“沈觀主”。被世人稱呼了幾十年的研究所，在它裏面的所有人其實都還記得它原來的身份。

數千年前，它是一座天下有名的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