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情侶款

李昭偷偷摸摸地回宮, 他以為自己這一趟出宮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看到了好幾天不見的大皇姐,得意的笑容立馬變得僵硬無比。

自上次之後, 姐弟二人再沒見過。

李長晴堵在路中間, 李昭想繞過她都難。

“這麽巧啊,皇姐。”

“我在等你。”李長晴一臉陰沉。

“皇姐找我什麽事?”他嬉皮笑臉上前, 仿佛忘記前幾天發生過的事。

李長晴神情倨傲,看他的目光像看一個傻子,“今日宮宴,你跑得沒影。你可知端母妃有多生氣。”

“我在跟前不是礙眼嘛, 她不是有三皇弟就夠了,找我做什麽?”

說到三皇子李晖,李長晴越發看不上這個大皇弟。也難怪端母妃對大皇弟失望,實在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你為長, 端母妃雖不指着你長臉, 但你也不應該丢她的臉面。你可知二皇弟又得了父皇的誇贊,你可知皇後娘娘有多得意。”

“二皇弟是嫡子, 又是太子,父皇誇他怎麽了?母後是嫡母, 她難道不應該得意嗎?”李昭就不明白,二皇弟為嫡又已立太子,還有什麽可争的?

李長晴面色越發陰沉, “她算什麽嫡母!在宮外她頂多就是一個繼室填房。我母後才是父皇的發妻, 她在我母後的靈前行的是妾禮!”

她自小養在端妃身邊,自是和柳皇後不親近。在她心裏父皇的妻子唯有她的母後一人,柳皇後不過是個續弦。

李昭縮了一下胖乎乎的身體,說這些有什麽用。皇家能和民間一樣論嗎?再者繼室填房的兒子怎麽就不是嫡子?皇姐一天天的到底想做什麽?

李長晴一看他的樣子就來氣, 罷了,對牛彈琴。

“你出宮是去王府了?“

“怎麽可能?”李昭如被踩尾,差點沒跳起來,“這大晚上的我能進王府嗎?你真當王府是宮裏的園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我算是看明白了,他們不過是礙于臉面睜一只眼閉一眼。”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們想進自然能進,他們不敢攔。我問你的話,你還沒答,你是不是又去見那個蘇宓了?”

“沒…沒有的事。今日元宵節,我自是看花燈看熱鬧去了。”

李長晴往前走了一步,眼神說不出來的譏諷,“大皇弟,你是不是覺得天下人都和你一樣蠢?你以為你說的話我會信嗎?”

“你不信還問我?”李昭臉上帶了氣,“你既然覺得我蠢,幹嘛還要和我說話,我就是不聰明怎麽了。”

“我上次是怎麽和你說的,我告訴你蠢要蠢得自在。你不給端母妃臉面偷溜出宮,你一晚上都和那個蘇宓在一起,你還有臉說怎麽了?”

李昭瞳孔微縮,“你派人跟蹤我?”

“我不是派人跟着你,我是怕你壞我的事。我告訴你,那個蘇宓你護不住,我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了,包括你!”

“皇姐,我就不明白了,你為什麽偏偏要和蘇宓過不去。沒錯,她是比你長得好看那麽一點點,你也不能因妒生恨,非要把人往死裏整…”

“誰告訴你我因妒生恨?”李長晴臉都變了,豔麗的長相微微扭曲。她堂堂嫡公主,她會嫉妒一個賤種。

這個大皇弟,如此之蠢。

“你不是嫉妒她長得比你好看,你幹嘛要針對她。我看她怪可憐的,那麽嬌弱…”

“你說夠了沒有!”李長晴大吼一聲,“你個蠢貨,你知道什麽!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再為她多說一句話,休怪我不認你這個皇弟!”

李昭被吓了一跳,胖臉呆滞。

李長晴不想再看他的蠢樣子,拂袖而去。

他喃喃着,“大皇姐怎麽能這樣,小美人明明又可憐又讓人心疼的,為什麽會讓她這麽讨厭?”

福喜低着頭,像個木樁子一樣。

過了一會兒,李昭拍拍自己的臉,“都怪我今天溜出宮了,母妃肯定很生氣。這麽晚了也不知她睡了沒有,要不我去給她請個安?”

他不需要福喜回答,往前走的方向正是端妃的慶陽宮。沒有讓人通傳,他怕擾了母妃休息。悄悄地繞到窗戶處,思量着要是母妃睡了他就走。

窗戶內,端妃還未安寝。

她頭上的珠釵未卸,臉色不太好看。

“陛下在常嫔那裏歇下了?”

“是。”回話的是她的心腹大宮女芝華。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這張臉并不算多絕色,只能算是中等之姿。當年吳家之所以選中自己,也正是因為如此。

納妾納色,色不出衆的妾室才會安分守己,才給沉下心來養育先皇後的孩子。這麽多年來,她并不受寵。

她養育大公主有功,陛下還算看重她。她的肚子也算争氣,陛下登基沒多久就懷上龍胎,幾乎是和新皇後前後腳有孕。

昭兒比二皇子先出生,生來體弱。好在宮裏什麽都不缺,昭兒後來倒是比別人長得都要敦實,就是太胖了些。

她從未争過寵,也早已過了争寵的年紀。這樣重要的日子,陛下不歇在她這裏她也沒什麽難過的。

“想不到常嫔平日裏不聲不響的,在陛下心中倒是頗有分量。”

“她再受寵位分也提不上去。”芝華道。

“也是。”端妃面露嘲笑,“她也就是運氣好,偷偷給陛下傳過一句話,讓陛下那次免受先帝責罰。不過是盡了當奴才的本分,偏生陛下重情。當年先帝獨寵趙氏,那才叫真正的寵愛。可謂是萬千富貴集一身,姹紫嫣紅無人比。世人都罵她奸妃誤國,卻不知有多少女子羨慕她的盛寵。”

“只可惜再是受寵,到頭來也不過是浮華一夢。男人的寵愛靠不住,女人能靠的唯有自己的兒子。母憑子貴的榮華,誰也奪不走。昭兒若是知事些,本宮也不至于如此煩心。”

“娘娘,奴婢聽人說大皇子和四皇子處得不錯。”

不過四皇子也不是什麽能成氣候的人。

端妃冷了臉,“他都十四歲了,還只知道吃和玩。和一個八歲的孩子都能玩到一起,本宮對他真是太失望了。他雖為長,卻無長皇子的風範。陛下的臉色你也看到了,本宮當時險些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大殿下是愛玩了些,等懂事些就好了。”

“懂事?誰等他?這興寧宮人吃人,他不懂事自有人比他懂事,沒有人會等他。他若不如人,只能是人下人。你看人家二皇子,陛下當着百官的面稱贊他,那些人怕是心中都有數。如果昭兒能争氣些,晖兒就不用這麽辛苦。那孩子日日苦讀,本宮瞧着最近都清減了。”

李昭神色黯然,知道是一回事,親耳聽到又是另一回事。

芝華在細細說起三皇子最近的飲食起居,端妃又仔細叮囑一遍。

“大公主這幾天在做什麽?”端妃又問。

“奴婢聽說大公主今天出了宮,不過很快就回來了。”

“那也是個蠢的。”端妃冷笑,“不過蠢有蠢的好處,由着她去對付趙氏的那個女兒,遲早會觸怒陛下。本宮的長子只知吃喝沒有心機,她又是那麽一個嬌蠻任性的性子,皇後只會以為本宮連兩個孩子都約束不好,必不會太過提防本宮。本宮手裏有兩枚棋子,正好用來和他們糾纏。想當年,那皇位還不是落到不占長不占嫡的陛下手中,本宮的晖兒也是三皇子。”

窗戶外,李昭震驚到呆滞。

原來小美人是那個趙貴妃的女兒,怪不得……

原來他在母妃心中是一枚棋子,大皇姐也是。他還以為母妃嫌他笨,卻是真心疼愛大皇姐的。不成想在母妃心中,他和大皇姐都是棋子。

他失魂落魄地悄然離開,走到光亮之處時白胖的臉上又恢複成以往的嬉皮笑臉。他在殿門外徘徊,猶豫要不要進去。

“母妃肯定歇下了,我還是別打擾的好。”

說完這句話,他才走。

回到皇子所,三皇子屋子裏的燈還亮着。

“老三,是個有福的。”

他感嘆着,望了望天。

李晔揉着眼睛從另一邊出來,“大皇兄,你怎麽才回來?”

“…你小孩子知道什麽。”李昭過去,摸着李晔的頭,“還是小孩子好啊,我真想永遠當個小孩子,那樣該多好。”

李晔打了一個哈欠,“我不想永遠當小孩子,我想快點長大。”

“大皇兄告訴你,長大一點都不好。你會發現這興寧宮不是你的家,它不過是很多人住在一起的大院子。”

“皇宮本來就不是家,民間才稱之為家。”李晔認真糾正,“反正我想長大,長大了我就能保護我想保護你的人。”

李昭愣了一下,他好像從來沒有想要保護的人。不知為何,他腦海中突然冒出一道纖細的身影。

小美人哪小美人,你為什麽會是……

他這廂惆悵着,蘇宓卻是一夜香甜。

一覺天明,醒來未見司馬延。她這次比上回自了許多,由着紅嶺侍候她穿衣。不是她原本的衣服,而是一身白色的衣裙。

“表姑娘的衣服稍有髒污,奴婢拿去漿洗了。這身衣服是郡主以前的舊衣,表姑娘先将就着穿。”

司馬延的舊衣,怎麽會是将就。

蘇宓敢打賭這身衣服絕對沒有下水超過三次,看着就像新的一樣。款式繁複卻不累贅,是司馬延一慣的穿衣風格。

衣服上了她的身,大小很是合适。

紅嶺垂着眸,沒有與鏡中的她對視,“表姑娘,昨夜睡得可好?”

“郡主的床太舒服了,我一沾床就睡着了。”

這一覺是她來到這裏之後睡得最香的一次,主要是那床太舒服了,不是小院的木板硬床能比的。

正梳頭時,司馬延進來了。

相似的款式,同樣的顏色。蘇宓看看對方,恍然覺得這是情侶款。不,不是情侶款,是閨蜜款。

司馬延看着鏡子裏的少女,白衣襯得她越發嬌弱可憐,端地是楚楚動人。

紅嶺手在抖,險些簪歪了珠花。

蘇密望着鏡子裏的自己,有些不太敢認。“這是我嗎?”

淡妝相宜,珠釵點綴。明明不是濃豔的裝扮,卻像是素白之上的點睛之筆,瞬間有了不一樣的風景。

“表姑娘天生麗質,之前太素了些。”紅嶺道。

司馬延眸色幽深,“這些東西平日裏我也不太用,都給你了。”

蘇宓睜大眼,妝臺上的瓶瓶罐罐一看就是好東西。還有那滿匣子的珠花釵簪,哪一樣都不是凡品。郡主就這麽送給自己了?

“郡主,我…這也太多了。”

“放在我這裏無用,我瞧着礙事。你若不要,我便讓人丢了去。”

丢了?

這也太浪費了。

“郡主,那我就拿了。日後你還用得上,我就給你送回來。”

紅嶺暗道,她家主子怕是永遠用不上這些東西。

等到兩人出去的時候,幾乎差不多的穿着讓所有人驚呆了。他們看看司馬延,又看看蘇宓,皆是心道這位表姑娘算是真正入了郡主的眼。

聽說素月不過是對表姑娘有些不敬,便被連夜送到莊子上。以後誰也不敢再小瞧這位表姑娘,不敢再有半分怠慢。

不多時,忠親王妃派人來請司馬延,司馬延吩咐幾句後離開。

司馬延一走,蘇宓也沒在鶴園多待。一夜未歸,她知道肯定有人給嬷嬷送過信,但她還是怕嬷嬷會擔心。

秦嬷嬷的反應很奇怪,看着她久久不敢上前。

這樣精心打扮過的姑娘,長得更像娘娘了。

“姑娘,你昨夜真的和郡主出府了?”

“是,郡主帶我去看花燈。”

“太好了,太好了。”秦嬷嬷擦着眼淚,“老奴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蘇宓以為她是在為自己高興,“嬷嬷,我說過我們會越來越好的。郡主還留我在她那裏過夜,她真的把我當成了朋友。你看這些東西,都是郡主給我的,”

“姑娘。”秦嬷嬷臉色突然鄭重,那雙紅腫褪去後皮膚松弛泛紫的手摸着她的臉,“你長大了,嬷嬷還怕等不到這一天。”

“嬷嬷,你會長命百歲的。”

“老奴不要長命百歲,只盼着姑娘以後一世安穩。”她咳嗽起來,情緒有些激動。

蘇宓趕緊扶她坐下。

她拉着蘇宓,“姑娘,你聽嬷嬷說。你娘生前有話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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