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在醫院狂奔之後

去市裏之後，要給句芒買兩套新衣服新鞋子還有新手機，賠王翼一個手機，還要去聯系花市的老板，盤算了一番的葉泉，恨不得痛哭流涕。

作為妖怪的句芒，除了力氣大，就沒有別的特殊技能？比方說變套衣服，點石成金之類的？

畢竟他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桃花妖，能種田已經很不錯了，葉泉想來想去，只好拿那一天之內就全部松好土的大棚地安慰自己。

種田小能手，也還不錯，能暫時抵個這些錢的利息。

……

“點石成金？那只是障眼法。”

葉泉嘆了口氣，不甘心地追問道：

“障眼法的時限是一百年麽？”

“法術的使用，需要妖力的維持。”句芒回答，“妖力是修煉來的，有更好的作用。”

葉泉還想問什麽，王翼開出車來，朝他們滴了下喇叭。他把肥肥推了推，叮囑它看家，市裏人多也亂。

“句……句芒？你把安全帶系起來。”

王翼這溫馨提示，都是源于白水村的路，高低起伏特大，還山路十八彎，沒有安全帶，人都要給甩出去。

葉泉看着茫然的句芒，嘆了口氣，伸手幫他拉好扣上安全帶。這年頭，妖不如人啊，連輛車都沒見過吧。

“這車日行多少裏？”

速度太慢了，句芒看着外面略過的植物。

“什麽？”車裏的音樂剛好有點響，王翼聽得有點模糊。葉泉坐在句芒的旁邊，倒是聽得清楚，就是看句芒的眼神更加可憐了。

“他問你這皮卡車能跑多快？”

“挺快的！開快點，我們九點前就到醫院。”

見句芒還是很迷茫，葉泉想來想去，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給句芒搜了個人類歷史發展紀錄片。

一路上這麽久，都是葉泉和王翼在聊天，句芒那邊只能聽到這紀錄片聲音。

王翼從後視鏡裏一看，這聽得也太認真了，一句話不說的。

“好像沒看過紀錄片一樣啊，我還是愛看電影，刺激！”

葉泉想說他就是沒看過，硬生生忍住，和王翼讨論起了電影。

到醫院時，這話題才進行到一半。

趁着王翼去地下停車場的空當，葉泉趕緊提前向句芒科普：

“醫院就是人生病了治病的地方，視頻裏面的科學，你看到了嗎？裏面就是絕對科學的，不會出現什麽不科學的事。”

“嗯，科學，就是這代人供奉的天道吧？”

……

這句話的槽點太多，葉泉有點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三個人走進醫院，眼見着句芒又要對這醫院的寬大高懸的大廳發出疑問，葉泉趕緊扯着他進了電梯。

“泉兒，你阿婆的醫藥費……”

王翼不太了解市裏的醫院收費，如果葉泉告訴他價格，恐怕他會大吃一驚。葉泉只是搖搖頭，說了句還可以拿出來。

但他的目光一直緊張地看着句芒，生怕他又伸出手指來，弄壞了某些東西。這醫院裏的東西，可就不是他能賠得起的了。

一走進病房裏，看到那銀發老人，葉泉就不再關注其他了。

他朝着奶奶笑了笑，這些天，奶奶臉上的氣色好多了，護工阿姨正在旁邊給他削蘋果，葉泉接過了那小刀。

“小翼啊，你又來看我了！好孩子！我們家小泉，多虧你照顧了。”

王翼笑呵呵地回應了老人，她又仔細地打量孫子，和孫子旁邊的男人。

葉泉削了片蘋果片，喂給奶奶吃，這才解釋道：

“奶奶，這是我朋友，從外面來的，最近在我們家裏住幾天。”

老人家點頭的同時，句芒也在觀察她。

這是一個真實的人類老人，她頭上的白發和臉上層層皺紋，吃起蘋果來還要抿嘴，确實年紀挺大了。

那麽……葉泉呢？也僅僅是個普通人類嗎？

葉泉當然不知道句芒所想，他還想着要不要打開病房的電視，給他放動畫片看。

聽到奶奶問住院的錢和護工的錢，葉泉捏着老人家的手：

“我現在可有錢了，你可別擔心我亂花錢。”

“只要你健康回去，這錢就不白花。”

王翼和護工阿姨都在一旁應和着，幾個人說起話來其樂融融的，句芒在旁邊不說話，也挺和諧的。

正在這時，外面走進來一個護士，要給葉奶奶檢查手術傷口。

幾個人都走到外面避開，葉泉特別注意句芒，只見他原本還在四處觀望，忽然間眉毛就皺了起來。

“句芒……”

話還沒問出，他就一個百米沖刺，迅速不見了蹤影。葉泉只來得及看到他紅色的飄逸發尾，他心說遭了，也立刻追了過去。

千萬不能讓這小妖怪在醫院搞破壞！

他的錢包經受不起啊！

句芒你給我站住啊！

偏偏這句芒比箭還快，葉泉緊緊地追在後面，只剩下站在原地的王翼徹底愣住，他……這是錯過了什麽？

這兩個人在走廊上瘋跑，自然驚吓到了不少路人和醫生護士，引得怒罵。

前面的句芒長發飄飄一閃而過，一點也不在意，跟在後面的葉泉只能一邊跑，一邊大喊對不起。

“什麽人吶？有沒有素質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葉泉跑到心肺都快炸裂了，他愣是靠着一股不能花大錢的意念，一直緊追着句芒。

短短的幾分鐘，兩人就跑過了那人來人往的大走廊，不知道句芒是怎麽走的，下了兩個樓梯，來到了一個僻靜的角落。

“嘭！”

葉泉撞到了突然停下來的句芒身上，他根本止不住大口呼氣。

“喂，你——”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句芒轉過身，用寬大的手掌蓋住了葉泉的嘴，他呼不出氣來，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睛。

句芒用另外一只手朝他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臉上十分嚴肅，眉毛皺在一起，死死地盯着角落。

葉泉随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頓時目眦欲裂！

那角落裏一攤鮮血，牆壁上還在不停地往下流，最旁邊兩個血手印，像是剛剛有人在那裏死了一樣。

血腥味極具視覺沖擊力和腥味，葉泉差點當場惡心。

但慢慢的，那血液就滲進了牆壁裏。

這淋漓的鮮血，竟一點點消失了。

短短的幾十秒，血跡就沒了，一股黑色的煙幽幽冒了出來，甚至在沒有風的走廊裏，主動向他們飄來。

葉泉屏住了呼吸，這黑色的東西使他毛骨悚然，渾身顫栗。

連句芒那只原本冰涼的手，也顯得溫暖起來。

危險，很危險！

葉泉人類的本能在警鈴大作，可他的腳卻在發軟！

好在句芒拽着葉泉後退一步，手指上蓄起一點綠色光團，盡力一擲。

那凝實的黑煙竟被打散了，消失在空氣中。

壓住嘴的那手松開，葉泉這才大口呼吸起空氣來，他快憋死了！

容不得他問上一句，句芒竟直直地倒了過來，葉泉堪堪接住。仔細一看，句芒微阖着眼睛，臉色發白，比那天他受傷了還白。

“句芒，你怎麽了？”

“喂？泉兒！句芒！你們在哪？”

葉泉叫了起來，王翼趕緊跑下來，句芒軟軟地靠在葉泉的身上。

“他剛剛見到熟人，跑瘋了，早上沒吃好，低血糖了。”

王翼也不疑有他，趕緊幫忙一起把人架上了樓。

……

“是什麽東西？”

葉泉站在醫院門口，腦中還在循環那可怕的一幕。

“很難說，是不科學的事。”

聽到這回答，葉泉張了張嘴，他的科學世界觀碎成渣渣了。

“醫院安全嗎？”

句芒沉默了一會，知道他是在擔心那個老人，這種小東西他從來沒放在眼裏過，沒想到現在竟然連這種東西都抵擋不了。

“你找個安靜地方。”

葉泉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

先讓王翼在這邊挑着電腦手機，葉泉就和句芒去買幾套衣服，商城裏衣服陳列，人也多，葉泉心急随手拿了件大衛衣，就拉着句芒往試衣間裏跑。

“先生，我們這裏是……”

導購就眨眼的片刻，一人間的門轟然關上。

兩個大男人擠在同一間試衣間裏……怎麽想都好暧昧啊。

葉泉飛快地把衣服一甩，目光灼灼地看着句芒。句芒擡了下下巴，那邊的門板下面可隐約有影子，應該是有人在隔壁換衣服。

“湊近點說，也行吧。”

葉泉湊過來的頭，像某些雛鳥的絨毛，細細長長，應該很柔軟。句芒收回目光，沉聲道：

“人血可以增長妖力。”

“暫時為你奶奶做個趨避鬼的物，還是可以的。”

葉泉消化了兩秒鐘，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這手雖然細，上面還有點肌肉，勻稱而美。

句芒不能違背他的諾言，葉泉也親眼見到了那可怕的東西，不管是什麽，他都不能讓奶奶陷入危險。

“能撐七天這麽久嗎？七天之後，我就接奶奶回去。”

醫生說了要七天之後再出院。

句芒抓住了這條手臂，他很容易地感覺到葉泉全身顫抖了一下。

葉泉咬咬牙，一瞬間，手臂一陣尖銳的疼痛，要不是他早有準備，他就喊出來了。

他忍不住想要回頭看，眼睛卻在這一剎那被遮住。

還是那只微微涼的手，像玉一樣貼在葉泉的眼皮上，使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只有手臂上的疼痛感越發明顯。

這和抽血很不一樣，更疼，更能感覺到生命的活力和熱量在逝去。

葉泉一直死死地咬着牙，任憑句芒取走他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