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看了花木基地之後

葉泉早上是被陶三郎的敲門聲叫醒的，一晚上過去，他臉上的淤青散了不少，就是腫起的部分還消不下去。

“句芒還沒起來嗎？”

“句先生……我還沒去叫。”

昨天一拳拳落在身上，那疼痛十天半個月都忘不了。

陶三郎也明白，要不是葉泉在這裏，他在句芒面前就是任殺任寡的，一塊花木基地算得了什麽？就是家財甚至妖心，對方都看不上。

句芒能夠聽他一席話，甚至答應下這件事，多虧了葉泉。

葉泉見陶三郎吱唔的樣子，連忙去叫句芒。他們在這裏打了人家，還白吃白住，甚至走的時候還有可能白拿，實在是太像惡霸了。

“句芒？你在裏面嗎？快起床了？”

敲了兩遍門，裏面似乎刮進來很大的風，門啪嗒一聲開了，句芒揉着亂發看他，像是沒睡醒的模樣。

三個人吃了早餐外賣，就坐上陶三郎的車往南回市的郊外花木基地去了。這南回市的花木批發市場基本都被陶三郎承包了，他一直沒往別的地方擴展，離開這地方，正是因為這是他一開始醒來的城市。

花木基地裏都是普通人類，只有一個例外，一個穿着藍色馬甲的小夥，跑到車前，看見裏面下來兩個人，頓時興奮地湊到陶三郎的身邊：

“老大，這也要綁起來嗎？”

葉泉無語了，他和句芒對視一眼。

拜托，你別這麽興奮，聲音也太大了吧。

陶三郎拍了拍他的腦袋，朝着他們抱歉一笑：

“別叫我老大了，狗子，以後這就是我們的新老大，葉老大和句老大！”

那小年輕，頭上一搓黃毛，眼睛特亮，朝着他們仔細一看，頓時像動物炸毛一樣，頭上的黃毛炸了起來。

“這，這這……不是那天的人嗎……好強的妖！老大！句老大好！”

不用陶三郎解釋，他也看出來了，這是只傻乎乎的狗妖。

他們還見過，原來就是這小狗妖來送花的。

“你那天就發現了？”

句芒點了點頭，他發現了這狗妖身上的妖氣，卻沒特別感知到這陶三郎的花上有妖氣。

原因也很簡單，這花木基地，現在都是陶三郎雇人來照顧了。只有偶爾，他才會過來看這些花草，給他們添點活力。

整個花木基地占地将近百畝，有苗木和盆景，也有鮮花栽種，品類繁多，一走進去，就能感覺空氣清新了不少，草木都長得茂盛。

葉泉仔細看着，這些花草的狀态确實是好，但比起他種的那幾分花草來說，還差了那麽一點點，看來還是白水村的空氣和水好。

這次來葉泉就是沖着多肉來的，饒是這樣，看到不少其他的花草，也還是心動了。

“這裏運去白水村，要多少時間？”

狗妖陶四郎身後鼓鼓囊囊的，一聽這話，忍不住放出了尾巴搖搖：

“只要十分鐘，我能快跑。”

葉泉驚呆了，句芒也不由地看了一眼陶四郎，四分鐘确實不長，但對現在的妖來說，應該是天賦異禀了。

“四郎這些年跟着我在外面，也跑過不少地方了。”陶三郎竭力要把陶四郎推銷出去，“他運輸很厲害，不會出現問題的。”

他們走了好一會，終于到了多肉花棚裏。品種多，而且有些還是從國外引種的，特別好看，陶三郎笑了笑，撫摸着多肉：

“這從國外來的花，有時候還不知道它們到底要什麽，不過摸索多了，就好了。”

看得出來陶三郎也是個愛花之人，葉泉問道：

“你能聽懂植物說話？”

“我們草木之妖的天賦，不過能聽懂多少要看妖力的大小，妖力夠強，還能驅使萬木。”

葉泉不由得看了一樣句芒，草木之妖能聽懂動物的話，那算是懂得外語了？

“這些花我都準備買一些回去，我們商量數目和價格，好嗎？”

陶三郎根本不在意錢財，不過既然葉老大要走這個流程，他也不會多說什麽。想了一個晚上，他早就想明白了，妖界本就是強者為王的，與其單打獨鬥，不如向句芒投誠。

在這個時代，不管在哪，抱大腿是必須要的。

葉泉還沒看明白，句芒卻是知道的。他欠了葉泉這麽多錢，就出點力收些小弟也無妨。

商量好了正事，陶三郎還帶着兩位去南回市裏好好玩了一圈，臨行前，葉泉單獨找了句芒：

“你真的能替他找到家人？”

如果不能，這些天的照顧，實在是讓他受之有愧。

句芒正在喝着咖啡，氤氲的霧氣朦胧了葉泉焦急的臉：

“不幫他找，他也不敢來找我們。”

葉泉深深地嘆了口氣：

“果然幫不了嗎？那我還是把花退回去吧。”

句芒拿起勺子敲着瓷杯：

“你不是很想省錢嗎？”

“那我也不想辜負他啊。”雖然一開始陶三郎和他有誤會，這麽幾天相處下來，陶三郎熱情有道，又十分爽朗，其實葉泉已經開始喜歡他了，“要去哪裏找他姐姐呢？唉。”

句芒盯着那棕色的液體，咖啡十分苦，苦到人想流淚了，後來竟有些甜。他來到葉泉身邊，遇到了太多新東西了。

“能找到的，找他姐姐，就是個順便。”

有了句芒這話，葉泉才重新快樂起來。轉念一想，“順便”又是個什麽意思？他還想問，那邊陶四郎叫他，他就出去了。

将咖啡一飲而盡，句芒深深地皺起眉毛，看着外面的林木：

這個城市，沒有他的蹤跡呢。

……

南回市最好的酒齋，是陶三郎給他們送行的地方。

葉泉和句芒他們品酒，陶三郎灌酒，陶四郎在火鍋裏撈着牛羊肉，也能算作其樂融融。

要找到陶黃英，希望之渺茫，陶三郎也知道。好在他們妖的年歲長，句芒的能力比他大，能去的地方也比他多，說不定會有更多消息。

“來！幹杯！”

“轟隆——”

天空中一聲炸響，雨竟然下了下來。

葉泉望着木窗外的雨簾，一時間有些出神，幾個月前的自己哪能想到，有一天他會和幾個妖怪坐着吃飯喝酒呢。

遇到句芒的時候，外面也是下了這麽大的雨。

飯桌上的熱氣和肉味、酒味混在一起，勾動着人的饞蟲。忽然間，葉泉聞到了一股幽香，和房間裏味道格格不入的清香。

他轉着頭看了看，沒有找到香薰。句芒注意到了他，那黑黑的眼睛看着他，是在問怎麽了。

葉泉用力嗅了嗅，那股味道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濃了。

“這……”

“是姐姐！”

原本已經喝到面紅耳赤的陶三郎猛地站起來，帶倒了桌子，碗碟噼裏啪啦地滑下去，一旁吃得飽成一灘的陶四郎也跟着滑了下去。

“哥！怎麽了？是什麽？”

陶三郎焦急地看一眼句芒，空氣中的味道，似有似無，他認得——這股味道，獨一無二，就是黃英的花香味！

幾只妖和葉泉都站了起來，他甚至想跑到外面去看有沒有什麽異常。可窗戶外白茫茫一片，雨正下得大。

“好像更濃了！這味道，我說不定能找到——呃！這什麽！”

陶四郎尾巴搖得飛快，使勁地在空氣中嗅着，還沒朝窗戶走兩步，那窗口飄進來……幾片花瓣？

葉泉往句芒身邊站了站，句芒正眯着眼睛看那金黃的花瓣。

花瓣從雨中來，竟一點都沒被淋濕，有人手指那麽長，細細地彎着弧度，可想那完整的菊花，應該十分美麗。

陶三郎沖了上去，他一伸手觸摸那花瓣，花瓣竟然就燃起來一團紅色的火。

他的手染上了那團火焰，立刻就哀叫起來。原本在側邊的句芒，像箭一樣朝着窗口沖出去：

“葉泉，給他滅火！”

“我去抓他。”

陶三郎的手已經化作了菊花枝條，怎麽甩也甩不掉那火，陶四郎和葉泉都撲上去給他用水滅火。

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句芒跑出去，街道空蕩蕩的。雨幕簡直将世界遮擋了，幾乎所有人都躲在房子或者建築下避雨，即使他們擡起頭，也看不見那展開黑色羽翼從空中飛過的男人。

句芒身邊滴水不沾，他追尋着那稀薄的妖力，在雨中尋找，直直地往南回市的郊外去了。

紅色的妖力陰冷，又有那麽一絲熟悉感，句芒想着，抿緊了嘴，加快了飛翔的速度。

南回市的東邊郊區有一條前朝遺留下來的古城牆，已經被當成保護建築了，上面的橫幅正在雨中獵獵作響。

一抹紅色的影子，跳到橫幅上，便立刻越過城牆翻了下去。

句芒雙翅一扇，也立刻飛了過去，偏偏城牆下面黃泥稀爛，什麽蹤跡也不見了……不，牆角那裏！

明明在下着大雨，雨水不停下流，可那牆面上的血跡，竟然像有人剛剛潑上去一般，汩汩地湧出血水，和雨水完全不交融。

和那天在醫院裏看到的是一樣的！

句芒伸出手來，指尖凝起綠光，還沒攻下去，耳後忽然傳來一聲劍嘯！

“妖孽，納命來！”

句芒轉過頭去，側身躲過那把刺來的劍，竟然是一個道士。

“……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