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他的過去？

看得出，這一次的陣法，段晗是花了很大的心思的。

所以要囑托的事情，也格外多。

他看着我們，目光仍舊嚴肅而認真：“還有一件事你們必須知道，因為這樣的聯系，不是人人都可以建立的，而且也必須要你們二人都配合才行。所以在建立聯系的過程中，你們可能會進一步地對對方有所了解。”

似乎有些不知道這話應該怎麽說，段晗還停頓了一下，才繼續：“你們也許會看到對方的過去，看到對方深藏在心裏的某些秘密。但是我希望，不管你們看到了什麽，都不要太害怕。你們始終在心裏告訴自己，有段道長在，這一切都只是過去而已。明白嗎？”

看到對方的過去？

所以……卓慕梵會看到我是從小在孤兒院長大的，看到我和苗姐的事情，看到那些……我并不想讓他看到的嗎？

而我……也能看到卓慕梵的過去。恐怕對于卓慕梵這樣一個連身體的觸碰都不願意的人，這種記憶的觸碰，恐怕是他更不能接受的了！

不過出乎我的意料的是，卓慕梵在決定了這件事之後，好像比我要好很多。

他只是對着段晗點了點頭，神色也是一樣的嚴肅：“我沒有問題。”

他都沒有問題了，我就算是硬着頭皮，也不能說我不想讓他看到我的記憶啊：“我也沒有問題。”

事情的順利，終于讓段晗那嚴肅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下來，也是對着我們二人點了點頭，而後從旁邊的盒子裏将那兩根紅繩子拿了出來：“好，都沒有問題就開始吧。淩芽，你是主導者，卓慕梵是被幫助者。所以我會從你先開始，接下來所有的步驟，都是從你先開始，請你閉上眼睛。”

這屋子裏的寧靜，就算是讓我閉上眼睛，那也是感受得真真切切的。

然後我就感覺到，段晗将那紅繩子綁在了我的手腕之上。綁的不松不緊剛剛好，而那紅繩子似乎帶着些冰冰涼涼的感覺，纏繞在我的手腕之上，竟像是它本身就有生命一般！

豎起耳朵聽了聽，我這邊被綁上紅繩之後，那邊才輪到卓慕梵。

明明這房子裏其實并不曾點香，可卻有一股檀香的氣味總是萦繞在我的鼻息之間。讓我仿佛已經不止置身現實還是夢境之中，竟在這安寧裏，像是有些聽不清卓慕梵和段晗的動靜了！

但是我的眼中卻看得很清楚，我的冥燈，那青色的火焰，就在我的眼前不住地跳躍。似乎有些興奮，又似乎有些激動。雖然閉着眼，我卻知道，紅繩已經綁好，段晗将冥燈拿了出來，放在了他的前方，也就是我和卓慕梵的中間。而這青色的燈火，也時不時地朝着我的方向撞一撞那琉璃的燈壁，倒像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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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我不知道這是什麽聲音，只是這聲音不斷地從段晗的方向傳了過來。好像是火苗被風吹了一下的聲音，又像是什麽人在吹氣的聲音。

而随着這聲音一點點地模糊，我的意識，也仿佛進入了一種混沌的狀态之中。我看到了冥燈路，可那條青色的石板路，卻距離我很遙遠。和從前見到的不同，那路只是在我的眼前旋轉着，似乎并不曾讓我踏上那條路。而後，就在青色的火焰之中，一點點，變得模糊了起來——

“呼哧呼哧——”

當我的世界再一次清晰起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小男孩。

一個穿着一身白藍條的校服的小男孩，正在一條林蔭小路上全力奔跑。而他的身後，隐約可見一團黑色的霧氣，仿佛在追逐戲耍他一般，時不時地朝前驚吓與他，又時不時地退後仿佛在給他喘息的機會。

那個小男孩看上去十來歲的模樣，背着書包，額上已經冒出細密的汗水，他只是不住朝前奔跑，偶爾回頭看看那團黑色的霧氣，眼中帶着恐懼。

雖然那孩子很小，而且神色驚慌，臉色陰郁。

但我還是看得出來，那是卓慕梵。

所以……這就是埋藏在卓慕梵心底裏的記憶嗎？我以為我會通過卓慕梵的視角來看到，可現在好像是我在看電視，看電影一樣，看着卓慕梵曾經經歷過的這段人生，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

“呼——呼——呼——”

這條林蔭小路很長很長，應該是卓慕梵從學校回家的路。但是天色已晚，而且路上只有卓慕梵一人。是什麽原因，讓他沒有按時回家，反而是這麽晚了，還背着書包在這條路上徘徊，從而招惹了不該招惹的東西呢？

他的記憶沒有給我答案，我所看到的，只是和那東西賽跑的卓慕梵。

随着暮色的臨近，那東西也變成了一團黑霧的模樣。可在我的眼前，那東西具體的樣子，卻越發清晰了起來：那并不是一團黑霧，說起來，更像是一團早就腐臭了的黑色血液。在那黑霧動起來的時候，裏面仿佛還翻湧着墨綠色的膿液和暗黃色的腐瘡。那東西只是追逐着卓慕梵，也不着急收了他，反而更像是要戲耍卓慕梵一般。時遠時近，不給卓慕梵一絲逃脫的機會，卻也不靠近卓慕梵。

“啊——”

卓慕梵幾乎快要跑出這林蔭小路了，那東西卻突然就擋在了卓慕梵的面前。

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轉頭後退，而後繼續跑——

我不知在我看到這場景之前，他已經在這小路上來來回回跑了多久了。我似乎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卓慕梵遲遲未歸，為什麽他的額上那麽多汗水。他根本一直就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地跑着，沒有絲毫脫身的餘地罷了！

看到他這般模樣，我的心，仿佛突然就揪疼了起來。有沒有人，能來救救這個孩子呢？

可接下來他所說的話，卻更讓我難受。

他一邊跑着，一邊用胳膊狠狠地抹了一把自己額上汗珠，而後才朝着天空大喊：“爸，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在放學路上貪玩了，求您了！讓我回家吧，我知道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