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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夜晚，向小園在床上翻來翻去的。

很久沒進片場了，血液裏仿佛還有殘存的興奮因子讓她無法睡着。

她幹脆坐了起來，床頭沒熄滅的臺燈灑開一團黃霧，窗外隐隐有蟲鳴。

小園呆了一會兒，掏出手機來，先是百度了下自己的名字，百度百科上作品介紹寥寥，打開豆瓣，也只有兩部電影，一部短片的記錄。

一部還是大學時候參演的《小文》，豆瓣評分8.4，這裏的短評和長評她翻了無數遍，甚至還能記住關于那些關于她演技的評論。

另外一部只有記錄，沒有評分，因為沒有上映。

唯一的一部短片是剛畢業那年，還是執導《小文》的賀導介紹參演的，參加了大學生電影節的公映，拿了短片單元的一等獎。

她再點進去豆瓣“向小園”的專欄。 219人收藏。

影人簡介那欄只有短短的兩句：向小園，23歲，出生背景不詳。

華戲20XX屆優秀畢業生，曾參演《小文》《XX》兩部電影，演技靈氣生動。

獲獎情況：第69屆戛納電影節（20XX年）主競賽單元最佳女主角（提名）

她再去微博搜自己的名字，彈出來的也只是自己的微博號，粉絲5萬，可能大部分還是僵屍粉。

實時搜索裏沒有人談論到她。

只要是娛樂圈，在演戲這一行，沒有人不希望自己出名，都渴望得到觀衆的認可和誇獎，沒有人不想要紅，她也是。

然而現實總是骨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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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圈子裏，金字塔尖的就那麽一小撥人，多數人處于中游地帶，而自己就是底層的。

也不是沒有片子找她，不是沒有公司要簽她，只是她更想要以自己喜歡的方式被大衆認同，受大衆喜愛，也走到金字塔的尖上去。

只是畢業幾年了，作品沒有增加，名氣也沒有，想要的東西仿佛遠在天邊，遙不可及，異常渺茫。

她實在睡不着，拿着手機出走，外頭靜悄悄，壁燈昏暗，她踩着自己的影子，邊下樓邊撥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

小園唇角抿起笑意，“哥~~”

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如夜色溫柔。

“這麽晚還不睡？”他說。

“哥哥你不也還沒睡，我就是專門來查崗的！”小園笑着一路走到了樓下，仰頭望一棵茂盛的芒果樹，鼻尖聞到清新微酸的果香。

大她十二歲的親生哥哥是她最好的朋友，自從他們重聚，對她最好的人就是他，他們無話不說。

向之石在那頭輕輕咳嗽兩聲，還帶着笑，“我準備睡呢，怎麽了？今天有什麽開心的事情？”

向小園把今天拍戲的細枝末節都和他細細訴說，絮絮叨叨，邊說邊笑。

向之石是個善于傾聽的人，他從來不打斷她，可以聽見他在走動，喝水，适時輕笑兩聲表示捧場，然後說：“喜歡就好，我知道你沒問題，還有你喜歡的演員吧？”

他指的是何辰影。

“是，我還沒有見到她，估計明天就可以了！”

向之石在那頭嗯了兩聲，突然咳嗽了起來。

“哎，哥，你怎麽又咳嗽了？還好嗎？”小園有點急起來，“都是我不好，我不說了，你趕緊睡！”

“咳咳，”向之石笑着說，“別擔心，我就是喝水嗆到了！”

小園遲疑，“真的嗎？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趕緊睡覺！”她不等向之石說話，搶先道，“我知道我也回去睡了，哥哥晚安。”

“晚安，加油，小園兒！”

向小園挂了電話，覺得心情好了些，正想折回去睡覺的時候，走過芒果樹，走過灰紫的夜空的一輪明月，忽然聽到了一男一女的聲音。

……

“我不可能換掉演員了，我覺得向小園很合适。”

“我才是女一，你說過這部電影就是以我為重心的，一切以我為主，你現在說話不算數了？”

向小園皺了下眉，聽人牆角不是光彩的事情，可是對方提到了自己，透露出來的信息也不太友善，這雙腳就不想走了。

“小蕊，你不能不講理，這個劇本都為你改了，就是為你量身定做的，現在換掉向小園，到哪裏去找另外的人來替代她？”

“……這就是你的事情了，你堂堂‘橦華’的少總，你連這點本事都沒有嗎？”

“……”

她聽得眉毛越皺越緊，手指不知不覺握緊了。

這個草包導演該不會要答應吧？

她探出頭瞧了一眼，生怕自己冤枉錯了人，也是擔心被換掉。

沒有錯，那一男一女正是葦家寶和鄒一蕊。

那葦家寶後退了一步，抱起了雙臂，面上有些不耐煩，“你別鬧了！”

女的更加變本加厲道：“我鬧？好，那你現在就告訴我，是我留還是那個向小園？”

葦家寶沒有馬上回答，她追着說：“你別說你做不到，葦莊不是你姐嗎？整個‘橦華’都是她的，她還做不到嗎？”

向小園聽得心都提了起來。

片刻聽到葦家寶緩聲說：“她當然做得到，只是你簽的是B級合約，潼華裏只有A級的藝人才有資格和她見面談事情。”

鄒一蕊滞了滞，才說：“那你把我升到A級啊！”

“我做不到。你只能是B級，像陳導，何姐，還有我們這部戲電影的編劇程亦他們三個才是A級。事實上橦華簽約藝人十分嚴格，你能簽B級已經是破格了。”

葦家寶給向小園的印象就是被女人迷得沒有主見，沒有頭腦的草包，而此時聽起來他條理清晰，頭腦冷靜，态度冷淡，完全像另外的人。

小園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神，忍不住又探頭偷瞧了一眼。

月色下，一對年輕的男女面對面站着，男的抱着雙臂，下巴微擡着。平心而論，向小園也覺得鄒一蕊的業務能力是不能簽B級合約的，只不過當面說出來也有點太直白了，尤其是幾個小時前這個男人還一臉深情體貼地對待她。

這反差，旁人看了也有點心涼。

當局的人更加受不了，氣得決絕道：“那我不演總可以吧？”

“随你，只是……”他的嗓音更冷，嘴角卻有點笑，他說：“你要舍得才好，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

鄒一蕊怔住，眼裏頓時汪滿了水。面前這個人太陌生，一直以來對她百依百順，現下卻又不行了。男人變得太快總有理由，她打了個激靈，釘住他問：“你是不是和那個向小園好了？”

聽到這裏的向小園：“……”

更可惡的是葦家寶揚一揚眉，笑而不答。

鄒一蕊恨恨低語：“哪裏來的小妖精！”擡頭再釘了他一眼，“我告訴你，給了我的東西你就別想收回去！”

“你能珍惜那就最好了！”葦家寶的語氣似乎恢複了點溫柔說，“你知道我是喜歡你的。”

鄒一蕊咬着唇望着他，眼裏盈滿委屈的淚。

這所謂的愛情真是奇怪又奇妙，鄒一蕊此時的神情自然真實，比她的演技好多了，而葦家寶表現得不再那麽單一。

向小園看得目不轉睛，生出幾分看戲的趣味，也不在意他們兩個擅自把自己牽扯其中了。在她的認知中，演員的所思所見所想都可以成為自身的積累。她對自己的能力很驕傲，她一向是師長同學們眼中的高材生，她驕傲卻不自滿，心知自己還年輕，人生的體驗尚且不夠，還沒有形成自己完整的表演體系。

小園看着思索起來，原先以為這男的喜歡女的多一點，遷就女的，誰料到此時此景變了個樣。

她心裏産生一種難以理解的新感覺，她也不是沒談過這所謂的戀愛。她知道自己長得好，一直不乏追求者，她在異性和同性的眼睛都看過渴望的眼神。

大學裏，她答應過導演系的一位師兄的追求，完全是出于好奇，結果不到兩個月，兩人好聚好散，那次經歷回憶起來也沒什麽特別的……

她想得出神，面前有個人影遮住了光，她擡頭發現了葦家寶站在身前，饒有興趣地望着她，鄒一蕊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了。

向小園不想與他說話，随意叫了聲葦先生，轉身想走。這個人，她才不會叫他導演呢。

“咦，”葦家寶攔住她，“你都聽到了？”

被抓個正着也不好撒謊，小園點了下頭，“……聽了一點。”

葦家寶笑着問，“那你有興趣嗎？”

向小園先疑惑了下，随即反應過來，立刻搖頭，“不好意思，不感興趣。”

“哦？真的？我聽說你并沒有簽公司，真的沒興趣來橦華嗎？”葦家寶，“我覺得你覺得有資格簽我們橦華的B級合同，我們橦華有自家的業界一流的導演，編劇，演員，絕對可以捧你紅，假以時日，你簽A級合約也不是不可能。”

說實話，向小園還是暗中心動了下，只不過她向來懂天下沒有平白掉大餡餅的事情。

她不動聲色地問：“那我需要做什麽？”

葦家寶輕輕一哂，“我覺得你挺有性格的，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

向小園冷冷看他一眼，“你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嗎？”

葦家寶聳聳肩，“我可以先和她分手。”

聽到這裏，向小園就根本不想和他再說話了，“不好意思，我還是不感興趣，天不早了，我先回了。”講完她扭身就走，也沒再留機會給葦家寶叫住她。

“喂！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她也沒回頭，繼續朝前走，只是手擺了擺。

從背後看，她腰肢纖細，臀線連着一雙細長的腿弧線完美，走一走，腰肢便微微顫動，在夜色中，是一種清澈透明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