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時空有悖論

題記

推論一：

我們在場景A遇見。

我們在場景B遇見。

我們在場景C遇見。

我們在很多場景裏都遇見。

同理可證，我們會在場景X中相遇。

推論二：

我們在場景A遇見。

我們在場景B遇見。

我們在場景C遇見。

我們在很多場景裏都遇見。

但好運不會一直都在，終究會有一個場景X，我們不相遇。

問題：在場景X中，我們究竟相遇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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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A

黑崎夏梨走在這條街上的時候，有莫名的熟悉感。總覺得是曾經來過，也許是在某個夢中。每一扇窗，每一家櫥窗的格調，都透着隐約的熟悉。她墨色寶石般的瞳略帶迷蒙地掃過那些五光十色與她無關的華麗。櫥窗中衣飾鮮麗的模特永遠有着漠然的神情。

她揚起嘴角，露出一絲又痛又輕蔑的笑。

你們也像我一樣，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麽？

左手無名指上的名貴戒指像一道無形的禁锢，快要将她勒到斷氣。她低頭看了一眼，被那瑰麗的光芒刺到了眼睛，于是她閉上眼睛，有些惱火而憤然地摘下戒指攥在手裏。她攥得是那樣緊，就算掌心滴出血來也一點不稀奇。

憑什麽就要她去嫁給一個根本就不愛的人？

但是，她沒有其他選擇。

若不是那位烏爾奇奧拉少爺出了不少的周轉資金，自家的小醫院一定早就倒閉了。

她是真該懷着感激的心情去面對那位少爺的。

但代價就該是她自己麽？

忽然腰間被大力撞了一下，一個不注意，就有誰從自己手中奪走了那枚戒指。回頭時候看到是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匆匆跑開。夏梨愣在那裏，看着他舊灰黃色的帽子晃了幾晃就消失在人群中。她沒有說任何話。

因為，是有幾分痛快的，看着那枚可恨的戒指遠離自己。

是個借口，是個理由。

不知道會不會被原諒，更不知道會不會産生什麽難以預計的波動。

可是，沒等她再痛快下去，那頂灰黃色的帽子就又出現在她視線中。那個人竟然老實地折了回來。

“抱歉，小姐，這是對你來講很珍貴的東西吧？”他擡頭，一雙翡翠一樣純粹的眸子坦然看進夏梨的眼睛，毫不躲閃，仿佛之前并不是他從她手中搶走這東西。他驚奇地發現夏梨眸中劃過一絲惱火和沮喪，大概？也許？反正絕不是失而複得的驚喜。

“雖然我真的很不想說謝謝，”真的不想再看到那枚戒指……“但還是謝謝你。”

少年忽然睜大眼睛盯住夏梨，翡翠的眸閃過一絲複雜疑惑的光。

“雖然有點冒昧……我，是不是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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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B

“嗨。等我很久了嗎，戀次？”夏梨走上橋，撐起一把青色紙傘。雨水墜在橋下流水，打出一圈圈漣漪。石階新月的橋被雨水打濕，小鎮也是浸潤在雨中，一片朦胧。

橋上的那個人回頭。黑色的傘，紅色的發，眉際本是相當跋扈的紋飾卻在那溫和的表情下也開始柔和。他們誰也不曾說過可都明白這是專屬于誰的表情。

這個時節有難以遏止的雨，會持續很久，不過這一天才剛剛下起。他們一左一右走在窄小的街巷中，撐起的傘略略有些擁擠。雨珠順着旁邊灰色檐角滾落，串成一條珠鏈輕墜到地。直到，看見那個人蜷縮在某家的屋角下。

是個雪發的少年，抱膝坐在石階上，清澈的眸子是純粹的綠色，不帶着什麽希望盯着巷頂露出的長條形狀的天空。那方向正陰沉，落雨，無休止并且不會休止。他也知道雨下了就不會再停，可他總想等到稍微，稍微再小一點的時候一口氣跑回去。或者，也許他只想在這屋角下坐一坐，安靜一會。

然後就從盡頭巷口走來那兩個人。嬌小的女孩子靈動的黑色眸子轉了一圈，盯在了自己身上。

“沒有傘麽，用我的吧。”夏梨笑了一下，将自己手中的青傘放在地上。她輕輕巧巧跳進戀次的傘下。那人立即将黑色的傘傾斜過來，為她遮住所有落下的雨絲，不在乎另一側已經有細密的雨落在自己肩頭。

日番谷坐在石階上看着她放下紙傘看着她笑，再看着她躲進旁邊人的傘裏，繼續向前走去。

只剩一把傘的話，走起來就不再顯得擁擠。

并且其實親密。

所以，把傘送給別人什麽的，只是個借口吧。

雨水打在撐在地面的紙傘上，順着青色的傘骨流下來。他伸手拿起，緩緩将傘收起來，看向他們消失的方向。人已走過，留不下一點痕跡。雨水一點點沖刷，洗淨所有回憶。

少年一直都沒有說話，直到手裏那把傘被完好收起的時候，才輕輕開口。“可是……我是不是見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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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C

黢黑的大地有清亮的月光慘淡灑落。山林中的枯樹如惡魔的枝桠無垠伸展。這裏是絕望之森的深處，傳說中吸血鬼家族聚居的不祥之地。

那抹耀眼的發色在月色沐浴中亮白得耀眼，就以一種高貴又倨傲的姿态，行走在這片死氣沉沉的枯木林間。綠色的眼瞳如最純淨的翡翠，容不得些須邪惡。銀灰色的披風，胸口懸着銀質精巧的十字架，腰際裝着純銀子彈的□□，右手腕間是日番谷家族的紋章。

早就聽說了這裏有厲害的吸血鬼，所以，身為吸血鬼獵人的日番谷冬獅郎就來到了這絕望之森。這次他的任務是将這裏的吸血鬼全部幹掉。在這裏，任何風聲都可能變成死神的歌唱，任何枯枝都可能變成扯袖的鬼爪。絕對是，一點都大意不得。

烏雲聚首，月色沉魇。有兩個畏首畏尾的身影交談着經過。決不能打草驚蛇，日番谷這樣想着，閃身到樹背後，沉斂了氣息聽他們說話。

“夏梨小姐到底去哪兒了？”

“快點找吧。耽誤了婚禮時間，賈卡傑克少爺一定會撕開咱們的喉嚨。”伴着寒戰，那兩個低等的吸血鬼匆匆離開了。

一個黑影悄悄接近樹下，迎風帶來些須腥甜的氣息。

日番谷身形如閃電般襲下，那銀質的十字架毫無花假地熨帖上她頸上的肌膚。日番谷家族所傳的十字架，擁有最正宗最強大的力量。如果是吸血鬼，會在光芒乍現的那個瞬間就如臨地獄了。

彎月從雲層遮晃中逃出，瞬間清亮了那蒼白泛不起血色的年輕臉龐。漆黑如墨的瞳毫無怨恨的平靜眼神直射進日番谷心底。她，穿着新娘潔白純淨的婚紗。

“你……原來不是吸血鬼？！”日番谷怔愣地盯住被自己牢牢壓制在樹上的那個人，“你……叫什麽名字？”

“夏梨。”

一個徹頭徹尾陌生的名字，可是神明在上，日番谷發誓有些什麽東西絕對是與名字無關的感覺，而是與她本人息息相關。就是那一個照面，就有什麽說不清道不明的，從心底生出來荦荦繞繞牽而不去。

“……等等……我……是不是見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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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X

雪發的少年踏進了漆黑圍牆中的巨大城堡。哥特式的尖頂城堡纖細又不失霸道的銳氣，這樣的風格曾在這片土地上風靡一時。但此刻的城堡已經破敗，住在城堡裏的也不過是個不成氣候的女巫。可他知道她是個真正的女巫，能做很多普通人無法做到的事情。

就比如，給了他一種魔藥，讓他擁有可以看到所有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能力。

漆黑無人的空曠走廊中只能聽到少年的腳步聲，擊出清晰的節奏。聽着那緊湊的聲音，連心跳都隐隐加快。推開盡頭那扇悄無聲息的巨門，少年不自覺放輕腳步，如貓一般閃身走了進去。

一個清亮又帶着點慵懶的聲音應聲響起。

“我随時歡迎你的到來，Toushirou。”

少年擡頭，眸中映出壁爐裏跳動的金色火光，還有壁爐前沙發裏的那個，裹着黑色鬥篷，還用兜帽遮住自己酒紅色長發的女巫。

女巫不無魅惑地笑開，桌上水晶球閃着微微白色的光。

“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給了你能力，我們已經說好，兩不相欠了對吧。現在來找我……是為了什麽呢？”

少年走上前一步，冰綠色的眸子盯住黑衣女巫。

“确實，我能夠看得到每一個平行世界中的自己，”他略一停頓，“但是，在每個世界我都能夠見到一個叫做夏梨的人。為什麽在這個世界一直沒有遇見她？是因為還沒有到時間麽？”

還是，根本就不會再遇到？

他再也無法忍受與等待地回到這座城堡。

“所以，我想要你給我個解釋，Morveit。”

女巫Morveit轉過頭去凝視爐火。她的臉孔藏在鬥篷的兜帽下，看不見表情。從Toushirou的角度，只能看到金紅色的火光，在墨色的鬥篷邊緣跳動。好一陣那個人都沒有動作，像一尊雕塑般坐在那裏。嘴角有微妙的弧度，清淺的笑容。

随後，女巫幽幽的聲音響起。“你以為得到什麽東西都不需要付出代價麽？”

“代價？”

有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騰。會失去，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吧。Toushirou想，難道就是與她的相遇？

“沒錯，代價就是，在這個世界，你不會遇見她。”

Toushirou站在那裏，神色複雜。“為什麽是這件事？”

為什麽偏偏在我知道她之後，讓我失去她？

為什麽偏偏在我有所期待之後，篡改掉劇情？

Morveit笑。“那這樣吧，我們繼續做交易。我可以給你其他的選擇，讓你失去其他東西。然後給你遇見她的可能。記住，是‘可能’，而不是現在的‘絕不可能’。怎樣，你意下如何？”

他苦笑。“……這次拿走什麽？”

其實，根本就沒有其他選擇的吧。

“記憶。現在的你，對于Karin的記憶。當然，如果你在此後遇見她，我保證你們新生的記憶不會被拿走。”

怎樣，是不是很像某個童話故事？

沒有勇氣作出抉擇的王子。

就不要想奢望想遇見公主。

Morveit的笑意在明亮跳躍的爐火中毫不掩飾地蕩漾開來。

“怎樣？”

“好。”

女巫遞出一杯幻紫色的魔藥，拿走了Toushirou對于Karin的記憶。但并沒有收回他對于平行世界的記憶。于是Toushirou依稀記得自己要遇見一個人，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應當去找誰去見誰去等誰。

他依稀記得。

于是他在大街小巷中穿行，踏遍世界的山川河流，試圖去遇見那個他根本不知道的人。

Belly這座城市，有着最美麗的邂逅的名聲。中心廣場總有摩肩接踵的人，他們争相觀看那座身覆金箔的小王子雕像。他們祈禱，他們膜拜，他們親吻小王子的手背。小王子有最善良的笑容和心，擊退了掌管黑暗的壞女巫，将自己的生命奉上，換取人們的幸福和好運。人們為他做了雕塑，用金箔覆滿他的身體，放上水晶做的心，晶瑩如淚滴。

Toushirou久久凝視雕像，走上前去親吻小王子的手背。小王子笑容溫暖，安然看着下面的人。

讓我遇見她吧。我已等待太久。他閉上眼睛。

然後胸腔中，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麽，他覺得充滿了勇氣和運氣，就讓他可以在這座城市遇到那個人，那個他窮盡生命也要找到的人。他撥開人群，加快腳步。有個聲音告訴他，那個人就在這裏，就等待着他走到她身前，就等待着他伸出手去碰觸，就等待他去說那一句，我是不是見過你。

他越走越快。她也許就在下一個轉角。他堅信自己在看見她的瞬間就有跨越數千個世紀的愛與記憶被點起，燒灼，那金紅的火光足以映亮頭頂千裏長空。還有屬于彼此的心。

就是這樣急切，就是這樣一刻也不能再耽擱地，他越走越快，穿越人群。

快些，到我身前，讓我遇見你吧。他祈禱。

就在他在人潮湧動的街頭拼命拼命向前走的時候，肩頭一痛，是撞到了人。他沒有聽見那人喂的一聲輕呼，也沒有回頭。

他要再向前，去找那個只要見上一眼就再也不會忘記的人。

要再向前。

快一點，再快一點。

就在剛才，Karin被一個人撞到了肩膀。她回過頭，只看見那個人匆匆離去的背影。是耀眼的銀白發色，在如潮人群中都可以那樣輕易辨認出來。可那個人那樣快地就消失在一片人海。

是誰呢。

心髒跳得這樣快。

她不知道為什麽，鬼使神差就叫了一聲喂。她覺得自己該是叫住他的，該是等着他回過頭來的，該是等着他跟自己說些什麽的。但然後呢？是什麽？道歉？誰？不及她再去想什麽接下來的事情，那人就步履匆匆，轉眼間消失在人海。

根本不作停留。

Karin愣愣站了一下，身後人潮湧動擠來，她身不由己跟着向前行去。

中心廣場的方向。

那個她原本就要前往的方向。

與那個人背道而馳。

Morveit從水晶球中看到這樣的瞬間，微微笑開。

是命運阿。

如果你知道，心是會疼到死的吧。

可惜是你錯過是你不回頭。

你還能怪罪于誰，Hitsugaya Toushirou？

說再見吧。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