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流域之泊·下

[7]

“你要躲到什麽時候，殿下？我有無數的咒術可以找到你。就算你放出一萬只地獄蝶，我也能在一瞬間就找到你的真身。”赫麗貝爾的聲音好整以暇地從巷外傳來。轉眼便近在咫尺。她甚至還輕輕叩了一下門證明自己真的知道她在這間屋子裏。

殿下？冬獅郎看了一眼夏梨。自己對面的少女正臉色煞白，眉心緊蹙，不過這樣緊張的表情持續了一秒鐘就嗤然。似乎是認命一般，夏梨輕輕搖了搖頭，向外走去。

有一剎那，時光如洪荒。

沒有其他人，就只有一個女人站在巷中。根本不需要那些礙手礙腳的王族侍衛，就只這一個人，就足以在談笑間輕描淡寫地抹殺掉他們兩個。

“遺言？”赫麗貝爾神色冷冷清清，眸子不帶一絲感情。看着坦然赴死的夏梨，她也是有那麽一點點敬佩的。不得不說，她去殺緋真的時候也是這樣，那個繼承人也沒有多麽驚惶的樣子，像是早就知道自己的命運一樣，坦然赴死。眼下這個少女，面對自己未來的命運，也是一樣的淡然。

瞥一眼跟着自己一起走出來的冬獅郎，夏梨随手指了下。

“這個家夥跟我沒有關系，只是在這修行的小魔法師，你不要為難他。”

“那個‘小’字很多餘。”冬獅郎咬牙。

“好，我答應你。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你閉上眼睛吧。”赫麗貝爾擡起手來，暗藍的光芒開始在她指間閃灼。

“五，四……”少女非但沒有閉上眼睛，反而帶一點笑地倒數起來。

赫麗貝爾擰一下眉，不知道她這是什麽意思。是說……他們已經在這裏布置了咒術的機關？要啓動了？哼，真是可惜，無論怎樣的咒術，在她赫麗貝爾眼中都不過是個玩笑。

“三……”

沒有任何變化。視野中的光線，略略有一點明亮？這裏可是湖下之城，并且是第二層了，全部的光芒都是城中浮光暗爍的牆燈，該不會有其他光源的。

“二……”

可視野的确是更明亮了……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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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話音剛落，從夏梨周身都散發出金色的光芒來，一只金色浴火的巨大鳳鳥在她背後形成，無比神聖地光耀着目所能及的每一個角落。赫麗貝爾目瞪口呆地望着鳳鳥高昂的頭顱微微垂下。夏梨在環繞的芒彩中擡起頭平靜看過一眼。無與倫比，傲不可及。

“你！”赫麗貝爾揚起手，泛着暗藍殺意的魔法無比強勢地打向她的身體。

可惜，在鳳鳥的低吟淺唱面前，赫麗貝爾的魔法沒有絲毫用處。暗藍的魔法統統被反射回去，擊中遠處高聳的鐘樓，無數建築倒塌，迸裂，驚心動魄地毀滅。赫麗貝爾沒有停止出手，可是每一次攻擊都沒能沾上少女的衣角。王室繼承人覺醒的力量竟然是如此強大。縱是她赫麗貝爾，也在夏梨面前無計可施。少女帶着笑意，看她一次又一次遞出更猛烈的攻擊，結局是依舊的無補于事。

“你！你的生日不是還沒到？！”

“哦？我的生日是五月六日嘛。”夏梨輕笑，“那麽問個問題，你所理解的‘今天’，是幾月幾日呢？”

赫麗貝爾咬牙。“當然是五月五日。”

少女的笑容更是歡暢。“那麽我就好心一點告訴你，現在的真正時間……是五月六日。我的生日就在剛才的倒數計時中，安全度過了。”

“怎麽可能！”

夏梨神色冷逡，目光深邃，玩味地反問她一句。怎麽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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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們将時間稍稍倒回一些，來看一下這件事情究竟是怎麽“可能”的。

在夏梨認命一般要赴死之際，冬獅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等等，你需要拖延時間對嗎？”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就是王室的十三繼承人之一。所以上面的城堡會對你有所感應，發出光芒與消失。所以那家夥才要稱你一句“殿下”，語氣中凜凜有着敬意。所以你才要千方百計平安度過這次生日因為這不折不扣剛好是你第270個生日。而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繼承人，會在這個時間，度過她的第270個生日了。我知道你是誰。

夏梨回過頭看着他，認真地點頭。生死存亡，就只差這最後一天了。不管怎樣，她都願最終一搏。

“我有辦法。”冬獅郎從口袋中摸出一把亮銀的小刀，“如果有冰輪之血的話，是可以操縱附近空間的時間向前躍進的。”

夏梨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麽說來……”

“不錯。”冬獅郎伸手在自己腕上劃下一道。

鮮血瞬間滴落，在地面上盛開出紅蓮一般的圖案。他輕輕眯起湖水綠的眸，念動咒語。夏梨靜靜盯着他的一舉一動，明明是充滿血腥的事情，卻在他的臉上看到一種名為柔和的神情。在某個瞬間，那些滴落的冼紅竟全部變作冰藍的顏色！等的正是這一刻！冬獅郎立即舉起另一只手，有銀光從他指間漏下，無數藍白色的時鐘幻影在兩人周圍閃現，再消失，接連不斷。所有的指針都在瘋狂旋轉，象征着時光難以抗拒的流逝。這便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時光咒術。

一秒鐘，也許還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在夏梨尚未來得及贊嘆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

“現在的時間，已經是5月6日。也許你還不會相信這一點。”

“不，我信。”夏梨輕聲說，“并且，我能夠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

繼承人要從普通人的力量變到無比強大，是在自己生日的那一整天之中逐漸增長的過程。那種身體裏突然暴增的力量，她能夠清晰感受得到。這是時光在她身上暗自刻劃的痕跡。

“那麽，我可以出去了。”她勾起唇角笑得一絲慧黠。

你猜，赫麗貝爾能不能想到，有人為我施了這樣一個關于時間的咒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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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到此為止吧！”一個莊重的女聲忽然傳來，夏梨擡眼間，是一個紫眸的少女出現在視野中。頭頂那一重城池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繼而消失，如同那座恢弘的城堡。紫眸少女對此絲毫不以為意，只是輕輕揚了一下手，頭頂心的湖水就悄然分開，出現了一條通向迷幻城的路。

“我是幻世大陸第五百零九代王的最高從屬監判官露琪亞。”

她再舉起另一只手，金色的光芒浮動，在她掌心之上顯現出一張金邊卷軸。背面繪着一個複雜繁瑣的王族紋樣。

是王令。

她威嚴地掃視一眼下面的人，念起王令上的內容。“藍染因暗殺緋真，海燕，烏爾奇奧拉與銀四位殿下，罪大惡極，被判處永世關押契獄島第十三層。麾下史塔克，赫麗貝爾，亞羅尼洛，作為直接謀殺者，被判處□□穹影之牢九千七百年。”

“不可能！”赫麗貝爾一咬牙，“王怎麽可能是別人？！”

露琪亞居高臨下看着她，神色無波無瀾。

“我來告訴你吧，王是一護殿下。所有人都以為他在320年前被Grand Fissure殺了。但那只是浦原的布局，目的就是讓藍染這樣的叛黨認定他不再構成威脅。現在時間到了，一護殿下已經成長為能夠推翻藍染，繼承王位的人了。現在藍染已經認罪，你帶來的王族侍衛也都受到了應有的懲罰，其他人盡管還沒有被抓獲但也是遲早的事情。別做無謂的掙紮了，認罪吧，赫麗貝爾。”

話音剛落，赫麗貝爾彎曲指尖，黑色的電閃直指高高在上的監判官露琪亞。夏梨擡手，雪色光芒與漆黑的雷電碰撞在一起，繼承人的力量釋放出來，輕而易舉就壓下了赫麗貝爾的攻擊。眼見自己對這個人出手始終無效，再糾纏下去也是無用，赫麗貝爾狠狠一咬牙指向背後。紫色的光芒暴起，再瞬間消失。她整個人都消失在迷幻城的深處。

三個身穿黑色鬥篷，蒙着面的女人從露琪亞身後閃出，向赫麗貝爾消失的方向有先有後地追蹤過去。

“麻痹瞬間移動，老子追不鳥呀！”跑在最後的那人十分苦逼地抱怨。

“蠢，你以為本公子把千裏安排在對面的原因是什麽？！真是不怕神一般的敵人，就怕豬一般的隊友！”留下沒走看似領頭的那個蒙面女人向說話的那人腳下甩了一個酒瓶，跟着無視掉所有蒙面人對她說的一句“靠”，自顧自從露琪亞手中接過卷軸，說了句，“接下來就交給我們C.E.G吧。事成之後，價格按照之前談妥的就行了。”

夏梨抽一下嘴角。喂喂，把赫麗貝爾交給這幫人追捕，有譜沒有的？！不過看露琪亞似乎很放心的樣子……可能……也就不用憂心了吧？

等到那些人離開，露琪亞轉身向夏梨微一鞠躬。“感謝殿下剛才出手相救。”

夏梨擺了擺手。

“殿下，王邀請您于下周參加加冕後的首次慶典。”露琪亞忽然莞爾一笑，“一護他說很想念你。”

“是阿，也真虧他隐姓埋名了那麽久，我也以為他死了呢。”夏梨總算松了一口氣，“那麽你先回去告訴他，我一定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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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從迷幻城來到地面之上，像是做了一場夢。湖底的整座城都在三個人的注視中漸漸消失。而露琪亞帶來的消息幾乎是一下子就改變了現況，至少夏梨再也不用四處逃亡了。

看紫眸的少女翩然消失在疊瞬咒術中，冬獅郎突然想起了什麽。他轉過頭來看着夏梨。

“我的咒術吞掉了整整一天的時間，不知道現在說是不是還來得及？……”冬獅郎揚一下冰色的眉，“生日快樂，柏蕊。”

她擡眼，笑得歡暢。“我叫夏梨。”

時間，地點，事件，與所有的巧合……都可以說是剛好對應。冬獅郎從沒有說破，因為她還不曾信任自己。冬獅郎知道，該說的時候她總會開口的。那麽……就是現在了。

“那，生日快樂，夏梨。”看着少女挑一下眉梢，冬獅郎忽然低頭湊到她耳邊，輕聲說，“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誰，殿下。”刻意加重了“殿下”這兩個字，冬獅郎笑得其奸似鬼。望一下遠處的風景，他開口，“嘛，夏梨，你接下去打算怎麽辦？”

“怎麽辦，當然是去參加一哥舉行的慶典啦！”

“需要找個人陪着嗎？”

“唔，一個人的話，确實有點無聊阿。”

“那你信任我嗎？”

“我不是已經告訴你我的名字了嗎？！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啦不是嗎？”

“你信任我嗎？”冬獅郎只是執着地問這個問題。

夏梨終于嘆一口氣，有點無奈地笑。

“信阿。”

“那就好。走吧。”冬獅郎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

“喂你幹嘛？！”

“當然是去參加慶典了！下周就是大後天了诶！你以為你這麽磨蹭着，下周能到？！”

“……誰磨蹭了喂！我好歹也是個魔法師好不好！一個瞬身咒術就能回去好不好！形象很重要的別再逼我咆哮了好不好！王室繼承人你傷不起呀！”

看着在那裏咬牙切齒喋喋不休的夏梨，冬獅郎沒來由的心情愉快。偶爾讓她炸個毛總好過她捉弄自己的吧。

“那你是用瞬身還是跟我走回去？流域森林的景致其實很不錯。”

“開什麽玩笑，你以為我不知道這裏只有爪骨木和魔嶺銀杉？！景致你妹阿！”

“是嗎？”冬獅郎輕輕勾起一絲唇角，“那現在呢？”他伸手一指。

夏梨切了一聲瞥過一眼，剎那間就張大嘴巴只剩錯愕。

在她面前，原本是無盡将死蒼涼的爪骨木，現在竟然開始紛紛揚揚地飄落起粉色的花瓣。從他們腳下開始泛起綠色，所有的植物都從淡藍的冰雪中破土。河水中泛過一片片細碎冰刺的花。看起來，就好像已經死去的流域森林，在涅槃重生。

“這……這是……”

“是你的魔法。”冬獅郎揚起眉，“為什麽這座森林會是幻世大陸中獨一無二的存在？為什麽那座宮殿和整個迷幻城都會徹底消失？因為擁有全部力量的王室繼承人的到來。你在這個地方受到頂禮膜拜……你已經喚醒了它。”

夏梨有點癡迷地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自主地問。“那……會發生什麽？”

“你會留下。”

“阿？！”

“和我一起。”

“開什麽玩笑快點走啦！剛剛是誰說時間不夠的！”

看着她自顧自向前走，卻依舊沒能遮掩泛起微紅的臉頰，冬獅郎就覺得，這趟來流域森林的修行，收獲還真是不小。不，應該說是……賺大了。

“夏梨！”

冬獅郎伸手從河水中喚起一枚冰花飛到她面前。夏梨笑一下，伸手捧起晶瑩的冰花。兩個人相視一笑，心情愉快地并肩走向不知其遠的王城。

內個，下周真的走得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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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三天後。

“冬獅郎你老實交代！怎麽把上我妹的！”一護幾乎指着冬獅郎的鼻子跳起來。

少年面無表情。“在你裝死的時候。”

一護被噎在那裏的苦逼表情真是各種可圈可點，夏梨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嘆，一哥阿一哥，你怎麽連個白毛小子都搞不定的？還是看我的吧……

一挑眉梢，少女惡劣地笑起。“切，一哥那叫深謀遠慮，冬獅郎你懂什麽，小小年紀！”

“誰小小年紀了！”瞬間炸毛。

夏梨得意地向一護一擡眉尖。看吧，我贏了。

一護只好嘴角一抽，向她比了一個拇指。

“好了好了，到時間了，”露琪亞出來打圓場，“快到宮殿的露臺去吧。下面的人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一護瞥過冬獅郎一眼，伸手整了一下袖口衣襟，率先走了出去。露琪亞緊随其後。

聽着外面此起彼伏地傳來高呼我王萬歲的聲音，夏梨向冬獅郎伸出手。有陽光從雲層之上照下，灑在露臺，一片白亮。

“我們走吧，冬獅郎。”

“喂夏梨……等慶典結束，陪我回流域森林吧？”

“想什麽呢你，小小年紀！”

“喂！”

我王萬歲的聲音響徹默克托薩城堡的天際，遮掩住少女嚣張的笑聲。她想起自己曾無數次經歷的夢境。她在心底暗暗肯定，若非自己一貫堅持，又怎會活到現在，怎會知道一哥還沒死，怎會遇到冬獅郎，又怎會……将這條路繼續走下去？

「你要向這個世界屈服嗎？」

「想也別想。」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