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愛你之色【22】
作者有話要說:
【22】
忽然間,兩人都一個閃光,頓悟了。
原來,因為擔心實驗效果達不到預期效果,所以杭岩挑選促生因子都是非常活躍的,正是太旺盛的生命力導致人體一時無法接納,從手腳的血液,一直刺激到整個身體,進而影響到神經,從而引發了燥熱。
杭岩汲取教訓,再次植入時選擇的是健康但不那麽活躍的因子。而慕歡的焦躁終于被得到有效遏制,他終于不再滿身大汗、不再躁動,雖然身體的各項數據依然略高于正常指數。
實驗已經進行了四十五天,還有三十五天的煎熬。杭岩在寒風瑟瑟中沉思着,就在這時,慕國盛來了,推着一個輪椅,輪椅上赫然是師峥。師峥歪着頭坐着,旁邊有白色的塑料支架支着頭部,臉上沒表情,乍一看像傻子。
距師峥的第一次手術已一個多月,慕國盛非常開心:“師峥,這是研究所的杭岩,跟他打個招呼。”
師峥眨了一下眼。
能眨眼,說明身體機能在恢複;聽懂了慕國盛的話而眨眼,則說明他的腦部神經在恢複,已經可以溝通了。杭岩心中湧起了一股喜悅,經過這麽多次的注視,師峥已經是熟悉的朋友了,互相凝視了一分鐘,杭岩也想不出該說什麽:“師峥,我去做實驗了。”
師峥的右眼眨了一下,又一下,在沒表情的臉上顯得有點滑稽。不過慕國盛說:“我帶師峥去看慕歡,兩人見一見面。”如果讓慕歡看見正在康複的哥哥,對他是一個很大的鼓舞。要知道,慕歡面臨生與死,又在那個密閉的空間,比外面的人更提心吊膽、壓力更大。
慕歡一見師峥,幾乎呆了,驚訝、狂喜,他臉上的表情競相追逐,他難以置信,從病床上坐了起來。師峥進來沖慕歡眨着眼睛,杭岩擔心慕歡看不清楚,特地将字放得大大:你哥向你眨眼,他正在康複中。
慕歡笑了,沖師峥眨了眨眼。
師峥的意志力非常頑強,随着一次又一次手術和藥物的治療,他可以自由地活動頭部和臉部,也能說話了,各種機能在飛快地恢複。慕國盛和師峥每天都會來探望慕歡。但趙青卻從沒有來過,後來才知道,慕國盛壓根兒沒有讓她知道這件事,只說慕歡在手術,給她拍照片作為證據。
接近九十天時,慕歡又出現了不良反應,身體的水分流失很嚴重,在大量注射相關藥劑補水的同時,杭岩和高晗努力尋找着根源。慕歡的嘴唇都起幹皮了,還沒有得到找到,杭岩非常難受,冥思苦想進行着相關實驗。一整天下來,他恍恍惚惚走出實驗室。
“杭岩。”前方的走廊,師峥在輪椅上望着他,吐字清晰,嘴唇帶着笑,眼眸透露出堅毅的光芒。
杭岩環視一圈,疑惑地說:“慕軍長呢?”
師峥仰頭:“你要休息。”
每天弦都繃得緊緊的,導致太陽穴都疼。不能被壓垮,否則為之努力的東西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杭岩還想找慕國盛,師峥說:“我們,去散步。”
杭岩推着師峥出了實驗樓,一月末的天氣還是冷,一出來就凍得不行,但他很享受令人清醒的冷。體育場的跑道上,臨近下午,有好幾個人在場地裏打球。這裏的體育場都挺簡陋的,好處就是:天然。
杭岩坐在一旁的臺階上,靜靜地思索着慕歡身體水分流失的問題了。按照預期,身體已經适應促生因子,越到後期就越穩定,而數據和實際觀察也可發現,慕歡的手臂的功能已經恢複了百分之九十五,腿部的功能也恢複了百分之九十,只有腳趾還不能自由控制——問題,到底出在哪裏呢?杭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自說自話,拿着樹枝在地上亂畫。
在樓上看見了他們的高晗也下來了:“杭岩,你也想不明白吧?我也想不透哪裏出問題了。”
杭岩忽然說:“我覺得,是正常反應。”
“嗯?怎麽說?”
“身體的促生因子足夠了,身體在排斥的同時,也在自我修複各項機能,要讓林醫生對慕歡進行一次徹底檢查。”
“我剛才也想到,預計是一百天,但或許慕歡恢複得太好,所以身體提前說OK了。”
難得如此一致,杭岩很高興,轉身就要離開。
高晗在後面笑了:“你忘了重要的……人了。”
師峥擺了擺手:“你們,忙吧。”
望着杭岩的背影,師峥的眸子變得柔和。高晗看在眼裏,想說什麽,又不知從何說起:“師峥,你恢複得真快,你對昏睡的時候還有記憶嗎?”
“有,還努力,睜眼過。”
“你既然會睜眼,為什麽還把你歸為植物人啊?”高晗好奇了。
“多數,醒不來,一瞬間,睜眼,沒人注意。”師峥說話還不太利落。經過萬分的努力,在一瞬間睜開了眼,而後閉上,對于忙碌的人們來說,那也許只是一條縫的睜眼根本就看不出來。不過堅強樂觀的師峥并沒有被打擊,他一次次努力地睜眼,頑強生命力,是因為不屈服。
而杭岩則給林醫生打電話,得到的回複了是他立刻過來給慕歡檢查。後來,經過徹查,正是像杭岩猜測的那樣,慕歡的手臂和腿部基礎機能已經完善,現在要做的就是結束促生因子的植入,等待康複。
等待康複,就是等待身體的自我修複。
後期是過度時間,逐漸将密閉的隔離間變成正常的生活空間。有效的過度,保護慕歡能适應外界的環境,這又用了将近二十天的功夫。促生因子只是促進生長的過程,一旦結束植入,就會逐漸死亡,本身并不會對肌肉神經産生什麽影響。這就意味着,一條嶄新的胳膊和腿誕生了,活生生的,骨頭與肉的胳膊,而不是鋼鐵制造的假肢。
這就意味着,實驗成功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慕歡很開心,但慕歡也挺不開心的。因為後面的幾天杭岩竟然沒陪着他,一消失就很久。原來,林醫生将杭岩拉了過去,讓他詳細講解這一過程,如何培育等等,這對醫學界是一個創舉,不知能拯救多少殘缺的人。不過杭岩涉及到的東西太多,隔行如山,而且交流又有障礙,林醫生沒有辦法理解。
林醫生感慨:“你可以将這些整理成文,這種促生因子,在吞噬已壞細胞的同時促進嶄新的細胞的誕生,真的是一個很偉大的研究。”
杭岩說:“不能。”
林醫生:“為什麽?”
杭岩舌頭轉了轉,沒說出所以然,其實高晗之前就總結過:這種促生因子的培育很艱難,也沒有辦法大量複制,而且過程太不穩定,一旦出錯後果就不堪設想。需要改進,才能大量運用于醫學界。
林醫生說:“邁出第一步的人是最難,我相信,研究很快就可以得到完善。”
或許吧,杭岩沒有在意。
林醫生對他的态度有些疑惑:“杭岩,你預計多久可能達到普及的地步,你不打算繼續研究下去嗎?”
杭岩疑惑了:“慕歡已經好了啊!”
“可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研究課題,你也進行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麽不繼續研究下去呢,我相信下一個國際生物學大獎就是你的。”
“沒有興趣。”
一句沒有興趣,就否決了?林醫生追問說:“可你當初想出了這種方法,而且培育出來了這種因子。”
“那是偶然,研究別的時候無意觸及的。”
“這是造福全人類的研究啊,更多的人應該享受到這種治療。”
杭岩想了一想:“我會告訴高晗的。”
本來還想勸谏的林醫生忽然若有所悟,點了點頭說:“這樣也好,你踩出了路,對于後來的人來說修路就輕易了,選擇自己感興趣的課題,而在研究之時有別的所得,也很好。”
當然,杭岩并不是就此不管,他會繼續追蹤使用這種促生因子的後續情況,最好,是沒有任何并發症。杭岩心情很好,終于等到慕歡走出隔離間的日子,真不該被林醫生拽到療養院滔滔不絕啊。路過蛋糕店時,誘人的甜點擺在櫥窗前,一顆一顆的草莓,非常誘人。
服務生為蛋糕綁上了華麗的絲帶,說:“這款蛋糕的物語是甜蜜的戀人,是送給戀人的嗎,生日嗎?”
杭岩接過來:“不是。”
在他擡腳走出時,服務生追了上來,笑得僵硬:“先生,你還沒有付款呢。”
杭岩尴尬地提着蛋糕站着,他沒有消費的習慣,也很少帶錢,他舉着研究所的食堂卡說:“用這個,可以嗎?”
服務生為難:“很抱歉,我們只收現金或者刷銀行卡,這種不在業務範圍之內啊。”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打破了僵局:“我來吧。”
杭岩回頭,看見師峥。這時杭岩第一次見站立的師峥,走得不是很穩,但腰卻很直,與他軍人的職業很符合。師峥微笑遞過錢,走出蛋糕店:“我,等了很久。”
“在哪裏?”
“林醫生給我治療之後,就跟你在一起了。”
這麽說來,早晨來到這裏,被林醫生拽住說了整整大半天,師峥就一直在外面等嗎?杭岩提着蛋糕與師峥一同走出了蛋糕店,二人上了車,從療養院回研究所有一段很長的山路。
師峥說:“真難以想象,我一覺醒來就三年。不知道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你會來看我?”
杭岩說:“慕軍長讓我去的。”
師峥有點失望:“是這樣啊。其實我并沒有完全消失神智,有時甚至會睜眼,做手術前的最近一次,我看見過爸爸、媽媽,還有一個人穿白色衣服的人,是你吧?”
“手術前四天,我看過一次。”
“手術後你也來過兩次,一直看着我,看了整整一下午,我特別想跟你說話,但說不出來。你走的時候,我很傷心,我以為你是夢。”師峥笑了。
“那時,你不會眨眼。”
就在司機回頭說:“不好意思,不知道怎麽回事,前面封路了。”有交警在指揮着車輛,前邊有一排車,原來前方發生車禍了,正在處理,被堵實了,大概需要兩三個小時才能通路,後邊有車繞路走。
司機說:“眼下,我們有兩個選擇,繼續等,繞路走,怎麽辦?”
師峥說:“等吧,時間差不多。”
師峥和杭岩下了車,師峥給高晗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會晚一點兒到,高晗回答說沒事,慕歡的“出獄”時間是晚上八點。這裏是山腳下,司機們都從車上下來,有附近的人家出來給司機們兜售食品和飲料。一月,山下的臘梅正開,如果沒有挂上招牌,臘梅這種花很不起眼,在喧雜中也聞不見香味。
見杭岩一直盯着,師峥過去折了一支:“杭岩,謝謝你救了慕歡,林醫生說目前還沒有人用這種方法複原的,你的研究非常厲害,我聽了也覺得不可思議。”
杭岩接過梅枝:“也是我害了他。”
師峥疑惑,杭岩簡單地說起那種污染起源于自己的想法,師峥才感慨:“也不能怪你,是那些人用在那種地方的,這種違背約定的戰争,确實很卑鄙,但我們也不能逃避。真遺憾,林醫生說我得一年後才可能達到以前的一半體能,否則,我一定去把那群混蛋趕走。”
明明才蘇醒就又想着跑去打仗嗎?是因為正義還是因為夢想?
正義、夢想,這些對于杭岩來說都太過遙遠,他現在最想知道的是,慕歡的新手臂和腿在以後會不會産生什麽變化。因為這一次傷,慕歡也不可能再去打仗了,即使艾洛挑釁、即使艾洛将邊界全部變成M-G研究所的試驗田——破壞,永遠比拯救來得快。杭岩可以在一天想一千種破壞的方法,并實施。但若想拯救被破壞了的東西,一千天能拯救一個就不錯了,比如那一片被污染的邊界,沒有五十年都恢複不過來。
運用于人體的促生因子,是否可以運用到植物上去呢,拯救植物就等于拯救了土地;或者運用到微生物中去,改變被污染的土質。小面積,還能精耕細作,如果是大面積的話,是否應該使用更暴力的拯救辦法呢?比如……這一些應該和高晗好好聊聊,改變一種思路或許會豁然開朗。
不,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慕歡的手臂和腿會不會産生什麽後遺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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